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在大家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倒在地匍匐着,突然那些拿着寒冰利器的士兵将银枪头指向了三王爷和其党羽。

  夕阳通红一片,背着光芒而来的人披风飒飒作响,那熟悉笔直挺拔的身影令众人鼻子发酸,怎么可能,将军王不是已经死了吗?两年多前他们可是亲眼看着康靖王爷的棺木入土,京都家家户户为此还挂了整整一百天的白灯笼。

  不对,他们看到的只是棺木,棺木内仅仅是染了血的头盔!

  他们眼睛发亮地看向那个被神话了的人影,内心澎湃着,似乎只要有他的存在,华唐就是安全的,所有的领土都不会被别人拿去。这是他们对将军王无由来地坚信,浑身颤抖着仰望着的人。

  三王爷和他身边站立着的一众党羽包括贾天佑,同样震撼地看向那背光而来的身影,不可能的,他们可是从手下那里得到了确切李青锦掉落悬崖被狼啃噬的尸骨无存的消息。

  他们浑身也禁不住有些颤抖,想起往日冷峻着脸的将军王气派,似乎火红色的晚霞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几乎将他们淹没无法呼吸。

  渐渐地那抹身影越发的近了,那人五官硬朗深刻,虽然裹着沉重的银色铠甲,但那股子清贵之气从那冷冽的眸子里淡淡地流淌出来。他历经过一次死亡,比往日的煞气还要重,右眼上的疤痕像是匍匐在他肩膀上的恶兽,替他怒视着罪恶之人。

  “三哥,别来无恙呐,”他走到穿着一身明黄绣着祥云龙纹的中年男子跟前,勾着唇角冷冷地问候着。

  “李青锦,”三王爷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你TM的玩我们?”

  “三哥,你这句话就不对了,十六弟怎么会拿着自己的小命跟你们玩?是上天看不过去你们的贪婪,特意让爷我重返人间,辅助皇兄清君侧!”他手里把玩着一个镶满璀璨珠宝锋利的匕首,低垂着眉眼,那暮色着于其上,更多了分压抑与心惊肉跳。

  “还跪着做什么?这个点了各位大臣不回家用膳吗?宫里可没那么多银子养你们,”他掀开眼皮,瞥了地上匍匐着众人,声音说不上冷也说不上温和。

  可听在他们耳朵里,那是正月十五轰天的烟花,美丽的紧。

  “十六弟,他给你的,本王一样能给你,你说要什么吧!”三王爷有些急切了,谋划了那么久,眼看着就要到手了,他怎能忍住?

  “那个人看着温和,其实就是只顶着羊皮的蛇。你跟他是同胞兄弟,但是他对你的猜忌少了吗?

  本王绝对跟他不一样,江山是我们一起打下来了,就是平分也不过分的!

  你瞧着吧,等你替他清除了我们。

  没有人再威胁他的皇位,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十六弟!

  你这么聪明,肯定比我还要清楚吧?”

  众位大臣又是一哆嗦,他们真的想当聋子,这话听不得呀。事情还没有告一段落,他们动都不敢动,刚才抬起的头此刻紧贴着冰凉的青砖上,恨不得挖个缝钻进去。

  “呵呵,”李青锦冷笑声,拿着匕首在空中刷刷地挥舞几声,虽是割裂的空气,但是在场的人都觉得身上疼丝丝的,“好话谁不会说?我跟皇兄是同胞兄弟,跟你可隔着一个母妃呢。”

  他做事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之前他们向徐冉佳出手的事情,更让他恨不得亲自拿刀凌迟他们。若是被他们得逞,他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会疯狂成什么样子。

  李青锦从袖口里掏出那块,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半块铜鹤,声音蓦然一肃道:“太祖皇帝曾经将传国玉玺分成两部分,一个是皇上惯常用的玉玺,另一个则又被分成了两部分,文玺和武玺。”

  这个事情在场的人都知道,只是没缘瞧上一眼。

  武玺又被称为虎符,有正副之分,文玺也有正副之分,统领着全国各地的明卫与暗卫,这几乎是皇家的命脉,是华唐皇室一直安然的保障,只要有它在,那么便能够稳拥江山。

  “三哥,你一直寻得就是它吧?可惜了,它如今在爷手里,过后又回到了皇兄手里,你只能趁现在还能喘气,多瞧几眼解解馋吧。”李青锦晃晃手里的铜鹤,唇角一勾,喝到:“还愣着做什么,将这群反臣乱党都给爷抓起来投入大牢,听候皇上的发落!”

  那群拿着银枪的士兵用力地吼了声应着,不客气地将三王爷一众人给紧紧地压下去了。

  贾天佑不甘地愤恨看向李青锦,他是从贫穷的山村里刻苦念书飞出来的凤凰,吃过太多的苦,才一步步到了今天的地位。如今手里的富贵都化成了泡沫,他的小命也会交代在这个空荡冰冷的皇宫。

  他咬着牙哈哈大笑起来,疯狂的神色里隐藏着抹快意:“李青锦,你爱着的护着的王妃心里的人是我,一直是我!哈哈哈,你不过是捡了我不要的破鞋。

  你再威风又如何,家里的王妃心不在你身上,你是个莽夫,是个杀人如麻的凶手,冉佳最痛恨的一类人!

  她喜欢的就是我这种状元郎,你杀了我,你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吐出来,他眼睛瞪得老大,望着被血溅红的天,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这一生到底为了什么?他还记得自己高中那天胸前挂着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在京都干净敞快的街道上游街,那个满脸羞怯眼里带着孺慕的绝色女子,像是朵朱砂烙在空中。

  可是再度重来,他依旧不悔自己的选择,毕竟见识过高高在上的风景,他怎么甘心趋于人下?

  “还不回家吃饭?”李青锦松开了手里的匕首,刀撞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合着他冷冽的话,众人颤抖着身子跪安,连滚带爬地往宫门而去。

  这俸禄太不容易拿了,嘤嘤嘤,他们想要告老还乡!

  李青锦阴郁地看了贾天佑一眼,大步往宫门而去。

  他跟徐冉佳敞开了心,可贾天佑的话没有错,自己一直都不是她心里喜欢的样子。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丫头,一刻都闲不住,而他性子沉闷,拿着书或者剑能够消磨一天的光阴。

  短短一刻钟的路子,他脑海里想了很多东西,站在小院前,瞧着皂靴底子上溅了一滴殷红的血,脚如何都抬不起来了。

  他伸开双手,那是疤痕遍布薄茧包裹的手,这双手葬送了太多的生命,有的是罪恶滔天的坏人,有的是无辜的百姓,有的是满头白发的老翁,有的是刚来到世上襁褓里的婴儿。这样的他,哪里配得上善良的她。

  “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徐冉佳走出屋子,轻笑着迎上去,见到他躲闪地后退一大步,蹙起眉问:“是不是哪里受伤了瞒着我呢?”

  李青锦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低垂着头不语。

  他们已经五天没有见面了,她清楚宫变就在这几天,心里忐忑着在屋子里转圈,一双新鞋都被磨去了薄薄一层。看见他完好无恙地站着,她高提的心才慢悠悠地落了地。此刻瞧着他的神奇,徐冉佳又不禁担忧起来。

  “失败了?”她小心翼翼地继续问着。

  李青锦摇摇头,就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皂靴上那抹红色,咬着牙紧握着拳头,强忍着心里的怒火与嫉妒,是的,他嫉妒贾天佑曾经拥有过她那么美好的感情。而非他们之间因为一道薄薄的圣旨结合在一起。

  她将所有的棱角都给了贾天佑,只留给他一个学乖认命的她。

  “你倒是说啊!”徐冉佳急得紧,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就往院子里拽。

  可她使劲吃奶的力气,都没拉动他丝毫,不免自己气得眼圈红,甩下袖子蹬蹬跑回屋子里,进了卧室趴在床上呜呜地自己也不明所以地哭起来。

  李青锦听了许久,终是忍不住迈着长腿快步进了屋子,将人一把捞入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地连着喊了她三遍,一遍比一遍深情缱绻,“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上天下地的都不会将你松开,你恨我也好,讨厌我也罢,咬着牙也得陪我走完这一生。”

  徐冉佳自己瞎哭一气,越哭还越矫情地伤心起来,觉得自己就是没爹没娘没人疼爱的小可怜,哭得喘不上气来,脑子也胡思乱想着。能让将军王对她难以启齿的事情,她觉得肯定是女人的事情,说不定是他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得要纳人,羞于开口。这么一想,脑子也顺着这个路子一瞬间就想了万千的可能,哭得打起嗝来。

  就在这个时候,被他突然这么直白地话吓到了,她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呆怔,配上还不住地打嗝,倒是从来没有的可爱喜人。

  李青锦心里一片柔软,他的手轻拭去她的泪,额头抵着她的,眼睛不错地看着她的表情。他是个平凡人,不是个杀人狂魔,这么多年来他依旧记得第一次杀人的感觉,记得每次杀人后那心渐冷渐硬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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