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小打小闹,根本不成气候,偏偏自以为很了不起,越发地肆无忌惮,根本就不懂得道上的规矩,让褚家一次次地给她们收拾烂摊子。

  可倪冉佳并不领情,她一直觉得母亲的死是褚家害得,想方设法地要将褚家扳倒。有一次她按例每月十五跟褚以臣吃饭,偷听到了他的行程,便将其卖给了褚家的仇家。

  那个仇家肯定是恨透了褚家,直接在客机上动了手脚,葬送了一飞机人的性命,包括褚以臣。

  没了褚家的保护,朱雀帮轻松地就被青龙帮给吞并了,倪冉佳和她的小姐妹们被当成摇钱树,辗转于一个又一个男人的身下,最后得了脏病消无声息地死在肮脏黑暗的臭水沟里。

  倪冉佳依靠在沙发上,怀里圈着抱枕,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她还记得自己死去时,就这样仰望着被厚重的乌云遮盖住星辰的夜幕,刺鼻的臭味拉扯着她最后的意识,那时候她不过二十七岁,却早就凋零了。

  她是恶人,因为被仇恨蒙蔽,让那么多人死于非命,破坏了无数幸福的家庭,是该受到严惩。可她不甘心,大口地喘着气,依旧抵挡不住死神的脚步,贪婪地望着天空,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她一生太短暂了,太荒唐,也太过孤寂。

  没想到自己还能够回到高二没离校的时候,倪冉佳的眼眶湿润,留下滚烫的泪,划过脸颊浸入到头发中。

  母亲已经和褚父一起出车祸了,她没法挽回,却能够摆正心态不去记恨褚家。她这一生要过普通人的日子,考大学读研,找工作然后寻个男人嫁了,生双儿女,庸庸碌碌一辈子。

  那会是种很淡然的幸福吧,她从来没有尝过家的温暖。

  一股激荡的情绪在强劲有力的心中来回地刮扫着,她弯着眉眼低低笑出声,突然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想要尝试。她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进厕所,打开灯看着镜子里的人儿。

  她的头发是挑染成了蓝色,一缕一缕地编成小辫高高束起,眼妆被泪水冲刷成两股黑痕,挂在苍白的脸颊上,酒红色的唇瓣像是中了毒般。

  同十年后堪比整容的化妆术相比,这完全成了丧尸妆了。

  她用卸妆水仔细地将彩妆擦去,然后打上洗面奶清洗了一遍,镜子里的人露出了原来的模样。

  她的母亲颜值极高,她更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皮肤白皙赛雪,额头饱满,一双盛满星辉带笑的狐狸眸,鼻子挺直,唇形漂亮而颜色粉嫩。她习惯性地勾起右唇角,若是配上刚才的妆容,是给人一种不舒服地痞气,可此刻她唇瓣同时乖巧地弯着,露出浅浅的一对梨涡,清丽脱俗之气扑面而来,令人招架不住。

  城和贵高的校花俞姣在她面前,也不过是衬托珍珠的砂砾,没了光华。

  洗了个澡,涂抹上护肤品,倪冉佳浑身都舒畅地透着懒洋洋之意,她趴在床尾晾着头发,手拿着老式小屏按键手机无聊地玩着单机游戏,脑子里细细地想着自己的规划。

  她从没有好好上过课,虽然比现在多活了十年,除了唱歌跳舞化妆穿衣吃饭玩游戏抽烟喝酒外,她并没有多少长进,能将汉字认个全、会算账已经不孬了。就她这种水平,如何应对一年后的高考!

  她有些烦躁地揉揉头发,摸了一手的水,呆呆地盘腿坐在床边,暗暗咬着牙,连重生这么小的概率都被她碰上了,一个高考算的了什么?她就是不吃不喝也要将其拿下,还得带着一众小妹一起越过去。

  首先她得寻个厉害的家教,既带领着她们系统地学习,又能够针对高考进行突击。倪冉佳咬咬唇瓣,摸起来手机,吧嗒吧嗒翻到“刍狗”的名字上,白皙的脸蛋羞愧地红了下,把名字给改成了以臣哥哥。

  是的,她会将褚以臣当成哥哥一样看待,按照母亲和继父的遗愿,相依为命。

  她低敛着眉眼,灯光在其上柔和地跳跃着,少有地恬静乖巧,“我想要参加高考,你能帮我安排个老师吗?”

  哥哥两个字她到底是没有喊出口,生疏又富有着神圣的意义。

  “我基础特别差,”她又紧接着发了一条短信,脸色更红了些。

  第二条刚发送成功,手机屏幕一亮,以臣哥哥四个字便跳出来了。

  她深吸口气,素指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朵边。

  “喂,”手机另一边的人声音略微沙哑,带着掩藏不去的疲惫,可下一句话便恢复到清冽,“在哪里?”

  “家,”她干巴巴地蹦出来一个字。

  那边略微停顿,继续问了句:“吃饭了吗?”

  倪冉佳揉揉瘪下去的肚子,摇摇头,想着那人看不见,便小声说:“还没有。”

  “等我二十分钟,我去你楼下接你,见面再说。”说完,那人不容人拒绝地挂了电话。

  倪冉佳盯着屏幕好一会,眼眶有些酸胀,抿着唇微微叹口气,自己一辈子可恶可悲可怜,褚以臣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呢。

  她寻了个白色绣红唇女子的大T恤套上,下身穿着直筒牛仔裤,将头发高高束起露出漂亮精致的小脸,揣上手机,环顾了眼家里,拿着钥匙换上鞋走了出去。

  楼道里传来辣椒炒肉的香味,呛得人眼圈都泛红,她攥着手微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脚下的路,刚才还热闹的院子此刻没几个人影了,他们都回了有人等着的家。

  倪冉佳手插着口袋慢慢地往大院门口走去,靠在电线杆下,她望着街上脚步匆匆的行人,脑子里想的是上一辈子身陷囹圄时也曾呆呆地如同现在般偷窥着别人的幸福,一次又一次地幻想着自己就是那路人,刚结束了一天枯燥乏味的班,正往家里赶去,那里有疼爱自己做好饭的母亲,有将她捧在心尖的丈夫,有听话懂事的孩子,有着天下最温暖的灯光,和最美味的饭菜。

  一辆黑色流线漂亮泛着低奢金属光泽的车缓缓停在她身侧,后车窗被摇下来露出里面男人清俊的模样。

  倪冉佳怔了下,自己已经七八年没有见他了,属于他的记忆模糊成一片,只剩下冷冰冰的名字。没有入过心的人,在脑海里留下来的痕迹很浅,没想到一个黑道少爷竟然不是她下意识认为的五大三粗和满身凶气。

  他侧脸很漂亮,像是坐着的车子般弧度完美,眼睛狭长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漠然,笔直坚挺的鼻梁上挂着银框眼镜,一身修身黑色西装,衬衫领子一直系到喉结,浑身上下无一不是禁、欲的清冷。

  这哪里是个执掌着S市最大帮派的褚家家主,分明像是从偶像剧总裁系列片中走出来的男二,有着让人欲罢不能致命的吸引力。

  “上来,先去吃饭,”他看到灯光下洗去铅华的少女,眉毛禁不住皱了下,粗壮的电线杆衬得人更加纤弱,那略微的脸蛋上是精致漂亮的五官,跟继母有五分的相似,没有张牙舞爪的她比西子还要惹人怜。

  他微吐口气,骨节分明的手解开了两颗扣子,多了份不羁之气。

  从副驾驶上同样穿着黑色西服五大三粗的汉子麻溜地下车,将副驾驶另一侧的车门打开,恭敬地招呼着:“小姐请上车。”

  倪冉佳抿着唇上了车,下意识地紧靠着车门,跟褚以臣中间隔开一人的距离。

  褚以臣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没了银框眼镜的遮掩,那双淡漠的眸子里尽是收敛不去的狠戾与冰凉。他微合上眼睛,手指搭在车门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成为了夜的独奏。

  倪冉佳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灯和被赶超的人群,慌乱的心渐渐地平缓下来,刚才她几乎忘了自己又成为十七岁的事实,任由绝望束缚住自己。

  “说说吧,”褚以臣没有睁眼,先开了口,声音清冽干净,跟他的外表一样具有欺骗性。“怎么想着要参加高考了?”

  倪冉佳侧过头来,看了他一会,尽力将心里对男人的排斥摒除,一遍遍地催眠自己,这是她的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临去之前托付的人,以后也会成为她最稳妥的依靠。亲情,这是世上最神奇的情感了。

  再说褚以臣对她,一直是不同的,纵容着她的放肆和无理取闹,最后都把命搭了进去。

  “我不想在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她眉眼弯弯,放下身上所有的刺,认真地轻声说:“我想好好学习,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一所好的大学,堂堂正正地活着,不再让别人提起我或者看到我,只是嘲讽讥笑地摇头。”

  褚以臣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继续啪嗒啪嗒地敲着,“被人欺负了?”

  “没有,就是突然幡然醒悟,要重新做人,”倪冉佳长吐口气,“哥哥,”她鼓起很大的勇气,才小声地喊了出来,等喊出来后,浑身是说不尽地轻松和快乐。她声音又大了些,十足地认真:“哥哥,你帮我和我的小姐妹一起办理休学吧。我们在家里学习,明年六月份参加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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