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青感觉身上所有的气血都在往头上涌,他的四肢一阵阵的发冷,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灼烧,以至于一时有些失声。

  他恍惚了片刻,才从这混乱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踩着废墟往里走。

  “阿离。”他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叫道。

  如果是放在以往,王思离应该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会第一时间就从屋子里冲出来,抱住自己,贪恋汲取自己身上的气味和温度。

  “阿离。”一阵适应下,他声音洪亮了许多。

  随后挑了个算比较干净的地方,将蛋糕暂时搁在上面,他直接往存放江复庭身体的那间屋子冲。

  与客厅不同的是,这间屋子推开的一刹,一阵温热的暖意顿时从里面争相挤出,驱散了他身上的阴冷。

  他下意识的反应是,蜡烛应该没灭。

  可还不等他真的把这口气松掉,在门被彻底推开的一刹,林子青整个人如坠冰窟的愣在了原地。

  他再也感觉不到屋子里的温暖,身体好像掉进了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随着他的挣扎,反而让他越陷越深。

  林子青希望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觉,然而他用力地闭上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世界依旧是这样。

  “阿离?”他颤声唤道。

  王思离安静地躺在江复庭身体边上,对于他的到来始终无知无觉。

  “阿离。”他颤颤巍巍的抬起脚,正要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在颤抖,小腿上的肌肉也因为过度的刺激而开始小幅度的抽搐。

  每走一步,都仿佛落进沼泽里,沉重又艰难。

  他停在王思离的边上,静静地端详了她一会,然后吃力弯腰蹲下,他手肘撑着地面,这才没有让自己倒下,而是慢条斯理地坐下来。

  王思离似乎睡得很平静,很安稳,这个时候哪怕天大的动静也不影响她睡到天荒地老。

  温暖的火烛映在她的脸上,将她过于苍白的面孔,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林子青伸出发颤的手,眷恋又小心的在她脸颊上抚了抚,然后一缕一缕将她稍微有些凌乱的发丝,拨得整整齐齐。

  看起来倒不像是死了。

  他的脑子里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个想法。

  原本产生这个念头是为了自欺欺人的让自己好受点,可当他再次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地上沉睡着的人时,猛地意识到什么,接着,他的视线落在了江复庭头边还在燃烧着的蜡烛上。

  他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几分,随后强行将自己从痛苦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对方这么大张旗鼓的闯入自己家中,无疑是为了江复庭的身体。

  可如果阿离真的是被对方成功杀掉的,那江复庭的身体怎么可能还相安无事的待在这!

  林子青一股热血突然涌上大脑,

  像抓住了可以绝处逢生的救命稻草,他再次重新看向了王思离,眼里恢复了平时的深沉和冷静。

  既然江复庭的身体还好好的在这,那至少说明,那个上门挑事的人并没有得手!

  倘若对方真的没有成功得手,那必然是阿离将对方成功击败了。

  可这么一想……林子青皱起了眉,也不全对。

  如果阿离当时能有那么厉害,也不至于现在跟江复庭一块躺在这。

  不过,现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当时对方被击退的时候,阿离一定是还活着的。

  那就是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没有办法,不得已才陷入了这种状态。

  突然,他的眼里有一道耀眼的亮芒一闪而过,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和江复庭一样,也跑到下面去了?

  他正思及至此,外面好像有一只鸟,突然扑棱着翅膀,停留在屋子的窗外。

  林子青听闻动静,下意识就别过头看去。

  那只鸟偷偷借人屋檐,仿佛被当场抓包,一时有些急惶,立马拍起翅膀,逃命一般的乘着风雨飞走了。

  林子青这才注意到,外面的瓢泼大雨不知从何时起,终于舍得小了下来,原本卯着劲砸下来的雨点跟转了性似的,变得温柔了许多。

  水珠不断从窗顶上滑下,任劳任怨的洗涤着窗户上长年累月的灰尘。

  此时,也就阴冷的寒风倒是还有些意犹未尽,在城市里孜孜不倦的继续翻搅着。

  其实原本,王思离确实是差点死了,为了灭掉蒋黎,她最后的那一招,可以说是理智全无。

  她只知道,那个血液里的力量相当的可怕,因为就连自己这个将它诞生出来的人,都对它散发出来的气息,或多或少的萌生出了一些畏意。

  但她并不清楚,那个可怕的力量究竟会带来多么可怕的后果,特别是和蒋黎的力量撞在一起后,产生的余波,如果无人压制,光是那气浪都能将这一片小区化为齑粉。

  就更别提那时候,不堪一击到只剩下空壳的自己了。

  而那个搭救自己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她也来不及见着,就昏睡了过去。

  等王思离再醒来的时候,对着周围全然陌生的景象,出现了一阵茫然。

  到底怎么回事?

  她用力揉了揉脑袋,试图在脑海里搜寻到一些相关的记忆。

  可半天的时间过去了,不管她怎么使劲回想,记忆都跟被按上了暂停键一样,始终停留在自己和蒋黎对峙时的那个画面。

  她最后的印象便是蒋黎对自己犀利的说了些什么,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气,愤怒,还有心有余力的不甘。

  再之后,就没有了。

  这种久违的记忆断层,让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王思离瞳孔蓦地收缩了

  一下。

  是她!

  她又出来了!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热热闹闹的敲打声,王思离立马浑身戒备的弓起身子,缩得像一只煮熟的虾。

  只是那敲敲打打路过房间的时候,并没有停留,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渐行渐远。

  紧接着,伴随着那个敲打声,屋子远处仿佛还响起了悠远又凄凉的唱腔,像是在哭诉着什么,听得人都不禁潸然泪下。

  再然后,就是一堆嘈杂的说话声,叽叽喳喳的,似乎在举办着什么热闹的活动。

  江复庭在打听到管辖虞城的府君之前,万万没想到,这个府君居然还会是自己见过的。

  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为了补个虞城新城主的继任手续而已,这位府君还特地雇佣了一批杂技团,在办公楼的空旷处,大刀阔斧的表演,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

  重点是唱就唱吧,可新城主上任好歹是个喜事,又不是丧事,舞台上那个把脸扑成面粉一样白的女鬼,却硬是唱得跟哭丧一样。

  简直让人哀痛欲绝。

  江复庭被迫和这个府君——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蔺菱,黑着一张焦炭一样的脸坐在观看台前,欣赏这场毫无艺术价值的杂耍。

  坐在这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讲,都跟受刑差不多。

  他从眼睛到耳朵,都被这场‘热热闹闹’,‘深情并茂’的表演强/奸到怀疑人生。

  以至于在看到这些妖魔鬼怪终于表演完要退场时,他如临大赦的松了口气。

  只不过那气不过才刚松完,刚才擦着面粉哭丧的女鬼就莫名其妙的停下了脚步。

  江复庭正觉不妙,面色一僵。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个女鬼立马对他抛了个媚眼,这才如愿所偿开开心心的走了。

  他一手搭在桌上,紧紧攥着无辜的水杯,忍了又忍,这才没将杯子捏碎。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人家的东西,得罪了上司,人家给你穿小鞋,不愿意发正式任职的公文,那事情就会更加麻烦。

  好不容易从这场酷刑里熬出来,陪看戏,陪喝茶,顺便还得不情不愿的聊毫无意义的话题,干完了‘三陪’,等那些鬼走干净了,江复庭放下手里的杯子,直截了当问:“任职文书该差不多拟好了吧?”

  蔺菱装模作样的掩着嘴,笑起来:“急什么,我难得见着一个人挺投缘的,你就多陪我聊聊天呗。”

  江复庭跟她没什么共同语言,拒绝道:“新主上任,城中事务繁忙,待久了恐怕有些不便。”

  “有什么不便的,我就不信了,你还差这一时半刻的。”蔺菱靠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江复庭见她这模样是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自己走了,便拿恶灵和长生派说事:

  “虞城虽然临时重

  立了秩序,但是根基损毁太狠,若是此时恶灵和长生派卷土重来,以城中现在的战力,顷刻就会被推成一盘散沙。”

  蔺菱撑着脑袋上下打量着他:“你拿这威胁我啊?想得挺美。”

  “现在这时局,我还能没有你清楚?”她冲着江复庭暧昧的眨了眨眼。

  江复庭前一秒才从那个面粉女鬼的阴影里出来,这会立马被拉了回去……

  他干脆刻板的坐正身体,对边上的蔺菱视而不见。

  蔺菱见自己的美人计没得手,兴致缺缺的吃了个点心,这才正儿八经的讲起了地府的时事:

  “你放心,地狱那边有三个德高望重的府君撑着,长生派的人胆子再怎么肥,也不敢造次。至于归墟,白唐那家伙现在还压得住。”

  “我呢,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工作没有固定地点,哪里事儿多往哪跑就对了。”

  “所以啊,你现在不用担心,要劳逸结合,该放松就放松。”她嬉皮笑脸的伸出手,企图去拍江复庭的手。

  结果手差点就要碰到的时候,被江复庭寒冷的眼神瞪的嗖一下缩了回去。

  蔺菱可惜又委屈的按了按自己发痒的那只手,在心里腹诽着:活该这家伙都20了,还没谈过女朋友!果然还是白小唐可爱。

  江复庭听完她话,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她好像跟白唐关系还不错,他顺势问道:“归墟那现在怎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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