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的传送柜是不支持活物上传的,宋云禾利用这个特性强行上传密封箱,让蛊虫消失的同时也损坏了传送通道,智脑一直显示修复重启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所以宋云禾没办法再买到减轻身体负荷的东西,只能自己手动制作。

  防噪,隔音和过滤气体是她必须完成的生存课题。

  作为噪音隔绝的物理方法,没有比胶更好用的了,而胶的来源宋云禾有两种方案,一是植物橡胶,二是化工硅胶。前者需要的植物橡胶树,橡胶草宋长臻已经派人帮她寻找了,不过以秦国和内陆地处的世界位置,希望渺茫,所以重点在第二个方案上。

  宋云禾很庆幸早前自己在给孩子们做课件的时候翻看了大量的资料。制作硅胶里所需要的天然石英石,她已经告诉宋长臻特征派人寻找,以地壳运动的趋势来看,应该很快就有消息。然后百姓们用柴火煮饭后的草木灰她已经教会了孩子们溶解,过滤,蒸发的方式提取草碱。

  比较困难的是酸,无论盐酸和硫酸都是化学活性很强的物质,提纯和保存都非常有危险,所以宋云禾自己负责了这一块,短时间里几乎用光了皇城所有药铺的石胆,才终于得了小小的一瓶。

  宋云禾当初在布置实验室的时候都中介配备了基础的实难器材,原本是计划根据孩子们的学习进度添置的,可是后来出事,一直耽搁,没能增加新的仪器,所以整个硅胶的制作过程是十分艰难的,孩子们每天都小心翼翼,灰头土脸,然后再重整旗鼓,无数次的烧制,提纯,溶解,清洗。

  当宋云禾真正拿到一对硅胶耳塞时,她的喜极而泣是为着所有孩子们的努力,心存无限的感激。

  连带着宋长臻对孩子们的态度都好了许多,一下子奖励了许多布料和银两,孩子们在年节的时候穿着统一的服装进宫面圣,在秦国过了一个极为热闹又有意义的年。

  开年后宋云禾就十五了,已经订婚的姑娘十五都是要行笄礼的,宫里没有长辈,一应事由都教给了礼部,可是去年与柴皇叔订婚时公主曾说守孝三年,又因着那日是先嫡元皇后的祭日,所以繁简难定,礼部差人问到宋云禾面前,她自然是愿意简单一些的。

  宋长臻是考虑礼节繁重,到时候她身体吃不消便算不上喜事了,也倒依了她。

  赞礼的人原本礼部是选了几位上呈皇帝过目定夺的,结果皇帝一个也没看,只说已经定了。到了行礼的前一日,东周的两艘大船靠港,才知道是柴皇叔请了人来。

  这是宋云禾第二次见到滏阳郡主,一头白发梳的隆重又整齐,精神矍铄,全身上下都洋溢的喜气,拉着宋云禾的亲热劲比上一次更多了许多。

  宋云禾不是个会聊家常的姑娘,滏阳郡主也早被叮嘱,礼毕后也未再纠缠,连宋云禾主动邀她去公主府住,也推拒了。

  夜里宋云禾关了公主府的防护罩,衣裳齐整端庄的在寝殿里写新一阶段的计划书,一直到深夜四处都是一片寂静。

  “殿下,今日乏累,早些歇息吧。”这已经是灵蝉开口劝第三次了。

  “嗯,好,你也去睡吧。”宋云禾有些烦躁的把手上的笔纸一丢,起了身去重新洗手。

  灵蝉将床铺里温掉的水袋取出来又换了三个新的,有的微微的烫,却是宋云禾喜欢的感觉,脚下,脖子上各垫一个,怀里再抱一个,热的冒汗她才睡的踏实。

  可今夜里她辗转反侧,心绪实在难平!

  自去年一别,她与柴彧再未相见,甚至书信都没有,今年她生日,居然也只是请人来,抬了满院子的东西有什么用?难不成,这一年,他反悔了?

  说的好听男女授受不亲,都亲了两次了,便是后悔也应该亲自来说清楚的啊,音讯全无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知道自己成了个病秧子不好意思开口?她又不是不嫁他不能活,她这一年都活的很好的!

  可是他不知道吧,宋云禾想,他不知道她是个很拎得清的女性,他若把事情说明白了,她会同意解除婚约,分手的。

  虽然,他们都没有实际意义的在一起过。

  或许她是应该主动写信告诉他原委,就退婚一事双方好好商量的。宋云禾想,明日起来就写信吧。他好像比自己大七八岁,该结婚了,没得拖累别人。

  宋云禾天马行空的想着,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等到一觉醒来,居然都要午膳了。

  “好香的味道,是灵雀又做了什么新的好吃的吗?”宋云禾原本半眯着眼睛端坐着由着林嬷嬷梳头,可鼻子里突然就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似麝似檀含蓄内敛,又有温存感,宋云禾微扬头又轻轻吸了吸小鼻子,笑道:“却又好像不是吃的呢?难道她要学习调香了?”

  林嬷嬷和灵蝉都只抿嘴轻笑未有回答,宋云禾也未觉得有异,自她有恙后身边的人极少说话,她这样随口玩笑的话,自然无须认真回禀的。

  洗涑完毕宋云禾喝了一大壶山泉水,准备出寝殿活动筋骨,这是她每天的起床功课。

  灵蝉给她拿了一件外衣轻声低语道:“殿下莫要受凉。”

  “不用。”宋云禾摇头,窗外阳光明媚,看着都暖和,“一会捂的出汗又的洗澡,要错过了两次饭点可是会饿死我的。”

  灵蝉拿着衣裳欲言又止,宋云禾已经欢喜的出去了。

  秦国地处海上,皇城方位在东,处于热带与亚热带气候之间,是以一年四季的温度都在零度以年,开春后气温更是节节上升,宋云禾着两件单衣慢跑是很舒适的选择。

  可跑着跑着宋云禾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奇异的香味一直在空气里弥漫,而似乎有一双眼睛也像香气一样沾在自己身上,很有压迫感。

  而且院子里实在太静了,往常她不戴耳塞时总能听到宫人们窸窸窣窣的声音,可今日里什么也没听见,像是戴了耳塞一样,但其实因为昨日行礼带的时间太长让孩子们拿去清洗还没还回来的。

  跑了三圈后宋云禾一边慢走一边挽起了衣袖,露出长长细细又洁白如玉的半截手臂。耳朵里听到了极轻的无奈的叹息声,宋云禾得意的边走边轻哼起曲子来。

  可一直都又走了三圈,院子里还是毫无动静,宋云禾曲调就开始乱七八糟起来,然后直冲冲的就去了东厢的那间房,门未锁有缝,手一推就开,吱呀的声音搅着耳膜难受,让她越加的心情不好。

  屋里果然坐着人的。

  明明是在阴影之中,那人的眼却如缀星辰照亮着整个房间,但或许是因为太像星辰,所以,即便是你在何处他也在何处,却都不会主动的再靠近一点。

  宋云禾惊喜的,委屈的,又有太多的失意,静静的看着他许久,都没能等到他开口。索性负气转身,朝着院子里嚷嚷,“府里进贼了都没人知道吗?来将人赶出去!”

  灵蝉拿着外衣从屋里跑出来先将衣服给她披上,宋云禾瞪着她道:“这可还是本宫的公主府?什么人都随意来的?”

  “殿下息怒,公子是早上陛下带来的。”

  “陛下来过?”宋云禾瞬间转移了注意力,“何时来的?为了何事?”

  “早朝散后带着柴公子一起来的,用完早膳公主一直未起陛下便先回宫了,并未说因为何事而来。”

  “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宋云禾轻斥,又跑回东厢去,看着柴彧依然像个木头人一样坐着,气呼呼的问道:“你来做什么的?等在这里蹭公主府的午饭吗?”

  柴彧终于轻微的动了动身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目光怜惜,温柔的注视着她,像水又像羽毛轻轻缓缓的抚过心尖,让宋云禾瞬时大脑就又空白起来。

  然后柴彧抬起手,轻轻的捂住了她的耳朵,像在小心翼翼的呵护一只刚出生的幼崽,声音沉稳又轻缓,“我在等你醒过来,乖,先带上耳塞。”

  灵蝉去取耳塞,柴彧便一直未再有动作,宋云禾看着他傻乎乎的动作,心里的怨气就悄然散去了,“你昨日是和郡主一起到的吗?”

  柴彧轻轻点头。

  “为何没有来观礼?也没送我礼物?那些珠宝绸缎也不比我秦国的好到哪里去。没有一点诚意。”宋云禾有意刁难。

  他只歉意的看着她,仍然没说话。

  宋云禾樱唇皓齿的笑了起来,“我若是没找到隔音的法子,你难道永远都不和我讲话吗?我又不是得了声音恐惧症,不用你这样夸张的。”

  柴彧歉意更重了几分,手从耳边拿开,长臂一揽将人带进了怀里。

  沉稳又隐忍的檀香像一个发了怒的君子冲进鼻腔,刺激着宋云禾的嗅觉,心里有些微酸,他一定是在自己房间里待了许久,又在院子里徘徊,才会让香味一直残留在别处。

  “其实,这样我更听见你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像鼓一样的哄亮。”宋云禾吓唬他。

  柴彧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随即将她扶正,后退两步,负手而立,连呼吸都又克制了几分。

  宋云禾笑的欢畅,“你还真信啊?”

  心脏跳动的声音强健有力,便是响亮一些,也是好听的。

  柴彧神情严肃,目光向后,灵蝉小跑的步子都被看的定住了,宋云禾好笑的摇头,自已回身取了耳塞戴好,又摇头晃脑的给他看,“现在好了,你可以说话了。什么脾气也不嫌憋的慌。”

  柴彧倒是真细细看了看那小小的东西,说话的声音仍是轻暖的:“耳朵会不会难受?”

  “每天控制时间就还好。”毕竟不是工业精细做出来的,舒适感还是有差距,不过比没有是天差地别的。

  “一会你把要用到的材料写给我,我再让人去寻。”

  “那自是最好了!”宋云禾一点不推脱,秦国毕竟地方小,不比九州地大物博,要是材料多做出的胶够用,她连各处边角都能包裹,磕碰的痛都能避免许多了,“我还有其它几件材料可以都写给你吗?”

  “嗯,先用午膳,然后都写给我。”

  宋云禾的饮食现在都是灵雀一手操办,食量清减,味道寡淡,唯有汤宋云禾每次都会努力多喝一些。

  本来还因着有柴彧在宋云禾又让灵雀新添几个重口味的荤菜的,可是柴彧几乎都没动过。

  “饭菜都不合胃口吗?”宋云禾喝完汤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他第一次在自己府上吃饭,就吃不好,实在不是待客之道,“你平日里吃什么样的我让灵雀再做?”

  “公主殿下现在每日里都食用这些吗?”柴彧不答反问,他记得她对吃是极爱好的,可现下比一个幼儿吃的还清简。

  “嗯,返璞归真的味道我现在很是喜欢的。”宋云禾眉眼弯弯并无刻意,比起听觉与嗅觉的放大,味觉的退化对她实在不算什么影响。

  柴彧却越加沉默。

  这不是宋云禾记忆中的柴彧,于是宋云禾发出了邀请:“你既然来了,今日就请你公主府一日游,让你再见识本公主的能耐呀。”

  “公主殿下的一日是按时辰算吗?”柴彧看外面的正阳当空,若按天时就只半日了。

  “主随客便,今日你想怎么算都行。”

  重中之重当然是要带柴彧体检实验室的,硅胶制作的整个流程,以及孩子们用硅胶正在进行的发明创造。

  柴彧的接受度适应度都很高,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本来就是与他熟悉了解的孩子,所以更容易将注意力放在更实际的东西上,指着桌上的图纸询问:“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器皿?”

  “回公子,这是用来装热水的,殿下畏寒,这个装上热水后可以用来取暖。”孟蝉衣回答。

  宋云禾自己早前将杂质的胶用来做了几个水袋暖床暖手,倒是孩子们看见了举一反三做了一个专门的项目。

  “与水囊异曲同工之效?”

  “回公子,效果一样,但水囊取自牛羊,军中和权贵人家尚且用之有数,可此物制作生产,不计其数。”刘衍在旁作答,眼中闪着光。

  “所以,我想着,他们若是能成功了,咱们就办个作坊,卖硅胶器皿,做有钱人家的生意。”宋云禾在旁边笑的得意,虽然她自己其实就可以做出许多硅胶品,但与这个时代的孩子们亲自做的意义却是全然不同的。

  “公主殿下眼下的志向又是做商人了?”柴彧轻轻淡淡的语气却是有着打趣的意味。

  宋云禾一点也不脸红,很是正经道:“人的一生又不是只能有一个梦想,第一个成神的阶段我觉得已经很成功了,现在要努力成为天底下最富有的人,是我的第二阶段梦想。”

  “我也想成为有钱人。”钱跃然同学的想法很匹配自己的姓氏了。

  “那你可得把模型做的更好看一些,卖的多自然就赚的银子多。”宋云禾笑的欢愉。

  钱跃然转身跑去拿出一张皱皱的纸,摊看,是个人型木桩一样的图案,十分讨好的说道:“我想做一个这样形状的,殿下睡觉的时候可以抱着,就像抱着一个发热的大活人,整个身体都可以取暖。殿下会喜欢吗?”

  顾青在身后使劲的拉他,又给他使眼色,却毫无用处,这个模型早前已经被大家一致否定了,谁知道他死性不改,又自己找了出来亲自给殿下看。

  傻小子,你不会看旁边公子的眼色吗?

  柴彧的脸色确实比较微妙,小姑娘能抱着取暖的大活人,这天下除了他还要添一个这样的鬼东西?恕他不能接受,可是宋云禾却看着图纸笑的合不笼嘴,“钱跃然同学,你可真是个人才!”

  柴彧忍着到嘴边的话,冷冷的盯了一眼浑然不觉害羞的摸头的钱跃然。

  “想法是好的,不过以现在的技术很难成型。”宋云禾很是客观道,“其实你要以不用这样复杂的,改成这样。”

  宋云禾拿着图纸到桌前修改,孩子们都围了过去,一边看一边讨论,俨然一场学术交流。

  柴彧静静的看着小姑娘时而微笑,时而严肃,又时而专注的样子,像是被神光笼罩,充满了让人向往的魅力。

  恬静又充满活力,看不出丝毫病恙的痛苦,反而像有着用之不竭的力量。她比他想像中更有韧性,更让人坚定。

  “有没有大开眼界的感觉?”从实验室的院子离开,宋云禾扬着头,很是自傲。

  “公主殿下从来都让人刮目相看。”柴彧浅笑着回答,他喜欢她任何时候都对自己自信的样子。

  “你既有这个认知便是极好的。”

  “公主殿下是想说什么?”柴彧一听就能明白她的口风有异。

  宋云禾站定,回身抬头微微仰望着他,然后偏头娇俏的问:“这一年你不联系我,可曾想过要变更婚约?”

  “嗯。”柴彧坦然应声。

  宋云禾眼睛微微睁开,虽然早有准备,可心情还是不美好的,娇俏变成了失落却还是要继续问:“所以今日来是做好决定要告诉我了吗?”

  “秦皇陛下未能同意。”柴彧说。

  “嗯?他怎么会不同意呢?”宋云禾知道长臻是不愿她离开秦国的,柴彧要取消婚约自是合他心意的。

  “秦皇陛下说要依着公主去年的决定明年以后再婚嫁。”

  宋云禾有些傻了,他俩说的是相反的事情吗?

  柴彧也喜欢她现在迷糊的样子,抬手扶正她发髻上的粉色玉簪,温柔细语道:“前日里我与秦皇商议想在你及笄后成亲,秦皇未能同意,又担心我在观礼时擅自作主,所以关了我一日,未能去观礼。”

  宋云禾愣了愣,“你这样有逼婚前科的人又来出尔反尔,陛下自然是要防备的。”

  “我素日里就知道公主殿下历来是帮着陛下的,却也还是要解释一翻的。我并非有意不去观礼,再者也不是没有送礼,公主殿下这只玉荷簪我准备了许久。”

  宋云禾有些心虚脸红,忙态度端正的回道:“那便是我错怪你了,我道歉,谢谢你来看我,也谢谢你的礼物。”

  “嗯。”柴彧轻浅的应声,目光落在她包好的发髻之上,他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柴彧,这一年,你,有没有念想过我的?”宋云禾突然抬头轻声问。

  “嗯。”何止是想过,她满身鲜血毫无生气躺在他怀里的样子从未有一日在他的记忆里褪色过,像是一朵开在心尖的花,开的越盛越让人疼。

  “我应该主动写信告诉你我过的好不好的。”宋云禾惋惜道,“你今日可看见了,我过的很好,开心又充实。”

  “嗯。”柴彧依旧轻轻的应声,目光落到她脸上。

  “我还应该早些告诉你,救陆机年只是我对自己在那件事中应负的责任,你和长臻都不是起因,所以,你们不需要愧疚。”宋云禾终于说出了口,这一年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宋长臻,眼里无时无刻的心疼与愧疚,让她很有负担,如果,柴彧这一年刻意的疏离并非想要退婚,那想来,应该是与宋长臻一样的心情。

  “虽然身体的异样确实给我带来了困扰,但也是因为这些困扰推动了我新的生活,我很享受现在和孩子们一起专注于项目的日子,没有任何的抗拒和后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柴彧还是重复的语气与音调,只目光在她的脸上游走,淡色如新柳的眉,晶莹清辙如有一汪泉水的眼,如羽展翅欲飞的长长睫毛,挺直秀美微微翘起的鼻子,两片柔嫩的粉唇,说话间更像一朵徐徐盛开的桃花。

  勾的人心蠢蠢欲动。

  “你现在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真的明白了我的意思。”宋云禾对他的一再附和有些情绪,对危险却毫无所知,“我不喜欢你们的怜悯和愧疚,更不喜欢你们想要弥补我的想法,我想要你对我的好,对我的挂念,仅仅是因为,喜欢我!与其它无关,你明不明的?”

  “我喜欢你,与其它无关。”柴彧终于低头,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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