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龙翔天入了水中,忍着疼痛在潜泳,情急之中兰道长与胡浩去了哪里自己也不知——他自然知道救下胡浩可以让他了解更多案情,但他不知道于掌柜武功能让自己吃了如此大的亏。可他知道只要胡浩活着,他们的胜算便又多了一成,他一定要保住胡浩,至少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他相信即使自己真的无命在了,其余七人只要拥有胡浩,定能将案情查个水落石出,如此他才会奋不顾身。

  他的周围的渗着血水,渗出的血又尽皆散到水中,他的嘴唇此刻已逐渐发白,如此繁杂的江河水道,如此大的湖泊,他该去哪?一声军号响,一艘战船迎面而来,领头地道:“是龙统领——快捞上来——”

  龙翔天抬头一看,原是洞庭军到了。龙翔天抓住船上放下的长杆,纵身一跃,到了甲板上。

  那为首的道:“末将为司徒将军手下偏将陆北,拜见龙统领——”

  龙翔天忍着疼痛道:“无需这些繁文缛节,陆将军,你等可曾见到这河域中还有别人?”

  陆北道:“龙统领说的可是这两位——”说罢,陆北差人前去船舱请出了两人,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龙翔天之前跳入河中的兰道长与胡浩。

  龙翔天道:“正是他们两人,尔等快取些药来为我包扎——”龙翔天的手此刻已不自觉地开始抖动,血掺杂着沾湿的衣服流着,陆北见状立马差人前来为龙翔天医治。龙翔天看着士兵包扎着自己的伤口,道:“为何你等洞庭军会来此?”

  陆北道:“今日定南王爷已传令来洞庭军,调令洞庭军三千兵马皆听八位统领号令。是蒲统领让我等于各江河要道中巡逻,且听说皇上也知道了此事,已授权八位统领全权彻查此事,正派其余的人手往洞庭府兵马司来。”

  龙翔天活动了已包扎好的右肩,活动了背部,道:“有皇上圣旨,案件便可更快侦破了,只是目前我等还不能大张旗鼓,此时巡湖我想蒲沐等人定还未与那刘巡抚说明。你等与我开船于方才的山上,一同捉拿那贼人——”

  陆北刚欲回话,便被胡浩阻止,胡浩道:“那于老鬼已不在此处了。”

  龙翔天道:“我等来时是从兰道长道观前来,道观离这个山头不远,你言下之意,是那厮已从山中离开?”

  胡浩摇头,道:“这阁楼中还有暗道,只不过方才厮杀之时暗道肯定被把守住了,于老鬼此刻定已从暗道溜走,那暗道直通水底,他从江面上潜出时定会有人接走他。”

  “这云梦大泽有八百里之宽,若只有三千兵马,难以追寻啊,不可在此追踪他,否则我等定会被此人耍得团团转,先送我等回到龙母庙中。之后,尔等加紧巡逻。”龙翔天道。

  陆北回了令后,下令改了船头,直奔龙母庙方向前去。

  府衙内,刑部的唐总调官正在翻阅刑狱记录,即那官员暴毙的案件,其实在夏至时他已来过此地查过所有卷宗,而如今八个统领来此翻案,皇上差他前来辅助统领查案。

  刘巡抚端上了茶水,他愈发觉得事态严重了。

  “唐大人,请用茶——”刘巡抚道。今早陈仁海、李德飞刚走,在他们口中刘巡抚得知,蒲沐已离开官邸前去这闹市闲逛了。陈仁海、李德飞与刘巡抚说,让他不必理会蒲沐,到时他们会回来寻蒲沐的,只让刘巡抚为他们准备船只,他们自己先走。刘巡抚眼见打发走了两人,暂时放下心来,这些人在他身边越久,他的秘密就会被他们挖出来的越多。

  虽然他知道这三人前来就是怀疑到自己头上,可只有他们远走了,自己才能想办法应付。

  眼前的唐总调官,上次来之时他是提前收到的风声,故在所有的卷宗记录上全都做好了准备:用了新纸,找三帮的人故意做旧,以此重新填写了官银数额。而刑部从州县查抄起,所有官银运送至洞庭府之时,数额便对不上,官银也自然也是在那时不翼而飞的。刑部的人最后到达府衙上点数时便有了差错,直接改了刑部记录卷宗上的数额。

  刑部所派的官员都一路相随,而其中运送官银时谁都说没出差错,无法查证。唐总调官由于狱中有人暴毙时来此,顺便查证了官银,可丝毫未有发现任何不妥,这其中都有三帮打点,自然看不出端倪。

  唐总调官放下卷宗,道:“我正在巴渝府查证上月刑狱案,哪知圣上飞鸽传令前来,让我放下手头一切事务,来此地极力辅助大内统领翻审此案。”说罢,拿起热茶喝了一口。

  刘巡抚这才知是皇上旨意,想来这批人已悄悄将情况汇报给了皇上,此时他有些慌了,道:“原来如此,那唐大人若还需要什么卷宗,尽管与下官说。”

  唐调官道:“上次都看过卷宗了,此次想来也未有什么端倪。刘大人你为官这么多年,刑狱之事,我每月都会巡回查证,你这里出事最少。想来是圣上不放心我们的刑部的官,这官银乃我们刑部官员上下通查,所有纸张中的记录官银数额都未作修改,且纸张的新旧都符合时间,刘大人也知道,于刑部特批的纸张而言,刑部都有自己的观察路数,笔墨未有修改,纸张未有异样,这有何端倪可寻啊?且我刑部官员历年涉案贪污最少,宇文尚书也暗地查证过,所有查案官员皆可被排除,且官银乃皮侍郎亲自押运,每条水路都有路卡一阶阶把守,那银子如此来看,只有数额算错这一种解释。”

  刘巡抚道:“唐大人为官多年,刑狱案子查证不下百件,其中疑难的恐也不下十件,且尚书大人与侍郎大人也是如此,恐此案只是如此了。”——他自然知道刑部为何查不到,因为上峰已与刑部不知哪位官员疏通了,且官银数额也在暗地里对上了,自己方可高枕无忧。

  “这大内统领刚上任还未满一个月,已招我刑部的大小官员问话,议事不下十次了。哎,监察六部为何总抓着我们刑部不放?再说那……那官员暴毙之事,皇上都亲自过目了案子的卷宗,回过头来又让我等来翻查,且只密调我前来,辅助大内统领查案。官员暴毙之案,是我亲自查证,我们刑部特有的仵作前来验的尸,未有外伤,更无内伤,只说脾胃有些肿胀,可查证过肠胃里的东西,根本未有毒物啊,短短时间,何种毒物能化得无影无踪啊?”唐调官正在孜孜不倦地说着,可一旁的刘巡抚却已很不舒服,感觉阵阵恶心。

  唐调官察觉到才知自己方才说的验尸细节让他有些不舒服了,道:“刘巡抚还勿见怪——本官做刑狱之事长了,说这些话倒也不觉得怎样……如此让刘巡抚不舒服,是本官的过错。”

  说罢,唐调官放下了卷宗,道:“想来卷宗中也无甚遗漏的地方了,我还是去刑狱看看吧,刘大人可保留了那牢房?”

  刘巡抚答道:“我朝律法下官熟知,凡暴毙犯人之牢房在刑部查证后需封存两年,下官自然未敢随意变动牢房。大人这边请——”刘巡抚边说话边将唐调管引向牢房。

  “刘巡抚若还有公文未阅,就请回公堂中忙公事吧,本官在此再好好查验一番便是。”唐调官道。

  刘巡抚拜别了唐调官便回到公堂内批阅公文,此时他若还跟着唐调管定会言多必失亦或暴露自己的想法,且他知道整个牢房不会有任何端倪可让唐调官查出的,因为他清楚那司务是怎么死的,这种死法不会被查出的。

  牢房阴暗,好在气窗此时透过了早晨的阳光,牢房中还有些光亮,除了些干茅草,这牢房中也未有什么了。唐调官将茅草堆都挪动开了,牢房的地砖还是与前不久他来的时候一样。“难懂这大内统领啊,这到底还有何要查证,兴许就是一帮人相约好的,东窗事发后自己以独特法子死了。”唐调官将一根干茅草扔到一旁后,自言自语道。

  此时他被自己的牢骚问住,东窗事发了为何就要死?他也怀疑过是否为京中人士所为,可没有证据便不敢断定,但大内统领已告知了皇上,岂不就是他们已有新的证据。他专管刑狱之事多年,办理过最大的涉案的官员只到巡抚,此时他竟想很快知道真相。

  只见唐调官出了牢狱中,直接奔向公堂内,道:“刘巡抚,你可见过那几位大内统领?”

  刘巡抚答道:“那日武当山中吊唁后,下官还未见过他们。”

  唐调官道:“这牢房中还与原来一般,未有发现。说来也怪,皇上让我协助八位统领断案,可他们却不见人影,罢了,本官先到馆驿中歇息一会儿。既是查案,想他们快来此府衙了吧,刘巡抚请便——”

  刘巡抚拜别了唐调官,目送其离开了府衙中,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已知道此话一出,他必定该做些什么来圆这个谎——只见他出了府衙,回到官邸中,差人前去那日的面馆,可面馆已关了门。

  “完了,完了——”刘巡抚此刻已然失态,不顾下人在场直接将茶杯砸了个稀烂。小厮们不敢回话,刘巡抚骂道:“都滚,都滚——忘恩负义之徒,都是群忘恩负义之徒——”

  刘巡抚的声响将家里的人都引来,只见夫人差下人全都退下,自己进了门中,道:“老爷是何事让你如此不快?”

  “夫人,那五湖三帮的人把我等都卖了啊——”刘巡抚叹道,只见其杵着脑门喘着粗气。

  刘夫人此时也慌了神,道:“那……那该如何是好,那日有大内统领来过,这……不会已是怀疑上我等了吧——”

  刘巡抚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艰难地点点头。刘夫人见状,立马摊坐在座椅上,霎时间哭啼起来,道:“这……这该如何是好啊?就说这钱不好拿……不好拿的……你们这帮爷们…...平日里都耀武扬威的,现如今遇事怎会一点办法没有?只在这唉声叹气的——”

  “你住嘴——那些钱平日你拿的少了?现在还来教训起我了——”刘巡抚边说话边在屋子里四处打转,道:“快,快,快——收拾细软,一走了之——”

  “怎么走?”刘夫人抹了抹自己的眼泪问道。

  “你带着儿子们回娘家,若有人抓你等,你就将事都推到我身上。快快去吧——”刘巡抚道。

  “老爷……”刘夫人此刻有些语无伦次了。

  “还在这摊着干嘛,走啊——”刘巡抚吼道,此刻刘夫人便开了房门,差人开始准备。

  门外的街上有序的热闹,门内的官邸无序的喧哗。刘巡抚双手垂着打开了房门,见丫鬟、小厮们四处奔逃,已完全无视了他。他笑了,正如于掌柜所说,他们能藏,自己不能。

  刘夫人收拾好了,边走边骂道:“不要脸的泼贱,定是刚刚偷听后都跑了。你们都别收拾了,都过来——”就在刚才,一些路过的丫鬟以及刘巡抚的几个侍妾听到了两人的话语都收拾了些物件从偏门中逃了出去。

  小厮、丫鬟此时都聚在厅堂中,夫人道:“各位的月钱都领了,待会儿别全都出去,一拨拨人的走。马车准备好了吗?”

  小厮应了声,便引了刘夫人准备离开,只见刘巡抚两个儿子哭得泣不成声,频频邀刘巡抚一同走。刘巡抚道:“到了外公家,好生侍奉你母亲。”

  刘巡抚只留下这句话,便不再与两个儿子说话。

  刘夫人拽过了两个儿子,道:“别哭了,快走——”

  就这般吹吹打打的,不到半个时辰,官邸里已落了个清净。刘巡抚坐着门槛上,笑着看着厅堂里的一切,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只有自己落到法网中,任何不相干的人都不会被牵扯到。

  门开了,是陈仁海与李德飞。

  陈仁海道:“刘巡抚,平日里你该在公堂上的。”

  “还坐公堂?想来两位大人是来押我到公堂的吧——”说罢,起身抖了抖他的官袍,“是我做的,我认了。司务是替死鬼,我与五湖三帮勾结这几年贪了不少钱财,无疑是帮商家做事,商家拿钱通路子,钱我都收了,可也花的差不多了。”

  李德飞扬手示意刘巡抚停止他的话语,随后道:“刘巡抚,我想此事你一人并不能手眼遮天。”

  “我一人当然不行,还有截杀你们的那个于掌柜。”刘巡抚此时已顾不上好好说话,声音都变了腔调。

  陈仁海道:“刘巡抚,事到如今你已不必隐瞒。我等知道你们恐在宫中有人。”

  “知道了又如何?你们能查办他?”刘巡抚摇了摇头,把厅堂中的鸟笼取下——今日这只鸟都不愿意鸣叫了,刘巡抚在努力地逗它。

  “你保他,他会保你吗?”陈仁海道,“你的家眷都逃出了,你觉得那人会放过你的妻小?”

  “那还要怎样——还要怎样——”刘巡抚把鸟笼一把狠狠砸到地下,骂道:“还要怎样?要钱我给,要我视而不见黑道我便不管他们的勾当,要我办事我哪次没全力办?我都要死了,未与他供出?他还要我妻小的命?”

  陈仁海道:“如今你已是弃子,你的上峰会放过谁?你在拿了他好处时便要知道会有如此一天。”

  说话间府邸的大门又开了,是唐调官带着巡捕房的捕快前来了。

  唐调官见到眼前一幕——摊坐着的刘巡抚与他前面的陈仁海与李德飞,便道:“原是两位统领,下官在此拜会了。”唐调官道。

  两人示意唐调官行礼,唐调官将其分析的原委告知了两人,陈仁海道:“原是唐大人觉得我等已有了证据,故前来捉拿刘巡抚了。”

  “陈大人已到了其官邸,看来下官所想的未有错。”唐调官道。

  李德飞道:“唐大人前来,我等便有了一份助力。还请唐大人先将刘巡抚关押在府衙牢房中,派人好生把守着。这几日还请唐大人坐镇府衙,朝廷公事还需有人办理,此事需保密,不得让地方州县官员知道。”

  唐调官回了令,便将刘巡抚押走。

  刘巡抚未有回头,与捕快们一同走出了厅堂,因需保密,故捕快们未捆绑他。大门快要打开之时,陈仁海道:“刘巡抚,你的家人我会派人都将他们保护,若你想通了,可随时与唐调官说,我等到时会来听你供出的情报。”

  刘巡抚没有答话,一众人出了官邸。

  龙母庙中,蒲沐、段干诡风在与司徒锴正在商议时,龙翔天等三人到了庙中。

  三人立马出来相迎,段干诡风见到兰道长,便上前拜会道:“兰兄,龙虎山一别,想已四年有余了吧。”

  兰道长笑道:“都快五年了,那时你还未及弱冠,现如今已是年少有为了。”

  众人相互交流了半晌,便将这几日各自所捕获之事说出——只说原本襄阳城内,龙翔天寻到了兰道长,也与兰道长出示信物,说出原委。兰道长自然来相助,只是兰道长需去自己道观取些药方便届时应用,如此龙翔天才发现了胡浩与于掌柜之事。

  蒲沐道:“如今就等王兄三人前来了。”

  “不必等他们来了,那毒虫是我自己养的,那些官员也都是毒虫所害。各位想知道什么?”胡浩道。

  “请问胡帮主,那毒虫为何无迹可查?”蒲沐道。

  胡浩道:“那毒虫乃我以药草所制的蜈蚣,蜈蚣吃了药草毒性加剧,身形也有所变异,进入活体后但凡爬过五脏六腑皆会留下体液,那体液浸入腐脏毒便入腐脏一分,如此从体内一爬出一周,人便中毒而亡,人一旦没了命,血不再流动时,它便从肛门处爬出。而体液之毒自它出了人体后便缓缓消除。”

  “怪不得中毒的人内脏有过肿胀,可无法查证有毒,故很多仵作无法查出,只认为这是死者生前上火得病。”龙翔天道。

  “龙兄,此次多亏你了。”蒲沐道。

  龙翔天道:“该我谢蒲兄才对,若没有洞庭兵马,想我已命丧江中了。”

  门又开了,王羽等人来了,竟带来了于镜,于镜见了胡浩一声惊呼,道:“胡帮主也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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