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过后的几日,残灯末庙,新春已过。初春到了,十五前便过了立春。宫中一切又回复了平常。

  圆月又变缺,今夜陈仁海在月龙阁值守。他又翻起了那本小册子,回宫后的几日,官场与江湖都未有异常,可他又想到除夕夜的妹妹捡到的那本册子,他的想法与京城中过除夕夜的郭玉等人一般:如此小的册子,却怎会有那么精致作画?想来不可能是有人无聊所做。

  龙翔天回到了月龙阁中——自从回归常态不去万花殿值守后,他的话语便比以前更少,除了交待了侍卫巡宫值守事宜,他近乎很少与其余七人交流。他未与陈仁海言语,只看了一眼陈仁海,见其收进怀里一本小册子,便转头上了楼上的营房。

  少时蒲沐也回到了阁中,道:“陈兄,这几日你怎会心事忡忡的?这愁容全写于你脸上了,是刚回宫中又想家了?”

  陈仁海笑道:“蒲兄误会了,前几日车马劳顿,到宫中又值守了两夜,身子有些不适罢了。”

  “哈哈……原是如此,想来同感,春节一过,我也有些不适。”蒲沐道。

  陈仁海道:“是佳人不得随意进宫了吧。”

  蒲沐道:“恐又是段干兄与你胡说的吧?等他布置好暗哨归来后我定要与他算账——”

  门外传出了声音,“谁要与我算账?”段干诡风到了月龙阁中,身后还跟着郭玉与李德飞。

  蒲沐道:“想来是你与陈兄胡说八道的。”

  段干诡风笑道:“蒲兄心思缜密,竟会随意怀疑我?这大内统领做得真是糊涂——”

  郭玉道:“蒲兄,婚事可定下了?”

  “此事若有眉目,还需请示皇上,想来皇上要赐婚才行,蒲兄怎私下就订下婚嫁?”段干诡风道。

  “诸位勿拿我开心了,暗哨的口令还请段干兄告知——”蒲沐道。

  众人皆在言语时,王羽归来。

  “王兄,你又来晚了——”段干诡风道。

  王羽道:“义父又帮我物色个女子,不得不去啊……且义父还与皇上说是时候与我说门亲事了。听说皇上还十分在意此事……”

  段干诡风笑道:“如此,我等想来快能喝到两处喜酒了——”

  众人皆相视一笑,王羽道:“诸位,先勿言此事。方才在将军府中,有人在门口放了一本册子,我出门回宫时捡起,可这里面却是另有乾坤——”

  说罢,王羽将册子放在书案上打开,郭玉与陈仁海看到这册子不禁瞳孔放大——这与他们所见到册子上所画所写的无二。

  众人翻阅完这册子,陈仁海将怀里中的册子掏出,郭玉亦是如此。三本册子皆放到了书案上,一模一样——这自然不会是巧合。

  陈仁海将此事说出后,郭玉也将事情道出。众人皆陷入思索,蒲沐拿起这三本册子,细细比对,却觉得三本册子皆一模一样,册子上的图画也完全相同,似乎连画的笔迹也找不出差异——“此画师绝对不简单,想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蒲沐道。

  李德飞拿起册子看了一番后,道:“说来奇怪,陈兄与郭兄的这本册子都是孩童在街道捡来,王兄的却是在将军府门口?”

  王羽道:“是出了门后,下了台阶上的路上,说来也是街道上。”

  “如此散发,想来巡捕房的人恐会知晓。不如请刑部的人这几日查证一下?”陈仁海道。

  蒲沐道:“我想明日我等先上表皇上此事,听取皇上旨意后再议。”

  “诶,这最好不过了。若是皇上将此事全权交给刑部办,我等没有此麻烦事了。”段干诡风道。

  蒲沐笑道:“若刑部无法解决,且还涉及朝廷官员,我等还不是要通力彻查,借段干兄吉言,让我等清闲个几日。”

  谈话声持续了一会儿,除了值夜的陈仁海,其余人皆上楼休息了。

  入春后积雪化得很快,宫女太监近来又有些忙碌。天刚亮,就有许多太监宫女与宫中各处清理融雪。

  蒲沐与陈仁海从勤政殿中离开,直奔月龙阁而去。龙翔天在月龙阁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看着阁外的宫殿群体——内门的宫殿,最大的是法政殿,而其他的宫殿隔着那么远,是难以看到的。

  蒲沐到了月龙阁,见龙翔天这般坐着,便道:“龙兄清早练功已毕,为何不去阁中坐着?”

  陈仁海道:“春寒料峭,外边还有些冷,不如……”

  “少时我便回去了,练完功体内气热,来这凉快一会儿——”龙翔天道。说罢,龙翔天便没有再言语。

  两人微笑着点了头,便回到了月龙阁中。书案旁坐着白杨,白杨在看着那三本册子,见到两人来到书案前便问道:“此事王兄已告知我,这三本册子果真奇特,你二人已启禀了皇上,不知皇上如何决断?”

  蒲沐道:“皇上先将此事下达刑部查验。先在京中与各府州搜寻是否还有这类册子,之后再行打算。”

  “三本册子,两本出自京城,一本出自鲁东,且都是街道上所见……”白杨未说完便陷入思索。

  “我等也可关注此案,少时让测算师们从御卫班房中到月龙阁,我等好好商讨此事。”陈仁海道。

  “何必来班房中请,我等自己来了——”门外声音传来,原是赵梓成、钱竞、吴雄三人来了。赵梓成道:“王羽今日已将事情与我说了,我等便来了——”

  蒲沐起身道:“如此甚好啊——”说罢引赵梓成等人一同在书案旁坐下。赵梓成看到书案上的三本册子便立马拿起翻阅。

  “这‘烧尽东南吏’与‘牙挑甘凉军’为何与后面话语如此不搭?”吴雄道。

  蒲沐被吴雄的话语点醒,道:“对,其余几句都未有明确提及朝廷官员。这东南吏与甘凉军,都为朝廷所属,与后面几句有所不符啊。”

  “东南吏,难道是指礼部的案子?”陈仁海道。

  说话间龙翔天走进了月龙阁中,道:“洞庭位于我朝疆域中南方,与东南相距甚远;甘凉军为西北疆域的戍边军,平叛西北才过半年有余,这帮人中,依我看,有西北叛军中人——”

  其余人皆没有回话,半晌白杨才道:“据镇北王爷所言,西北叛军已流窜出关,难道又要卷土重来?”

  “可王爷说,此役一过,西北的城关便已悉数锁关,外来客商皆不可入关。西北叛军又怎能踏入中土?”陈仁海道。

  龙翔天道:“有一处可入中土——”

  众人皆将目光移至龙翔天身上,龙翔天继续道:“原汉朝西域都护府的旧址,那里有条旧官道,从楼兰古道可绕到官道的尽头,官道的尽头有中土的镇子。通过那个镇子上官道便直接可往中原走,那里未有甘凉军所设疆域城关。”

  蒲沐道:“龙统领是如何知晓的?”

  龙翔天未直接回答,只道:“我从楼兰古道学艺而归时走过这条路,那里还有不少胡商在朝廷与西北叛军开战之时便是从那里走到中土做买卖的。”

  白杨道:“龙统领这是何时之事?”

  “半年有余了。”龙翔天道。

  蒲沐道:“龙兄到京城已是大内重选之时,这离那时行走古道已有一段时间。如今朝廷得胜,甘凉军是否会扫清边境,加固关卡?”

  龙翔天道:“这条古道不知甘凉军是否能寻到,可龙某知道的只有这些了。供几位测算师好好分析——”

  “如今除了这几本册子外还未有其他线索,图画中只提到西北与东南两个方向的朝廷中人。东南吏……”赵梓成说着便又陷入了思索。

  蒲沐脑门一拍,道:“钱竞,去吏部找吴尚书,将东南两府的官员花名册尽皆要来,还要官员的细目。”

  钱竞回了令,跑出了月龙阁,出宫寻户部吴尚书。赵梓成道:“东南有浙闽两府,共计大小二十余处州县,那么的官吏,不知这册子中提到的是谁。如此大海捞针绝非上策。”

  “赵算师有何高见?”龙翔天道。

  赵梓成道:“目前没有,但只能等待。”

  “等待?”陈仁海疑惑道。

  “他们发出这些册子,早已万事具备,我等只能在事发后再去补救了。好比人之病痛,此册子一出,就似有了身体之疼痛,而脏腑之中的病症早已蓄势,病来便如山倒。东南的官吏想来未必会全遭殃,只是不知会以何法受到这飞来横祸。”赵梓成道。

  “纠察司中近来也未送来刑部官员所整合的涉地方官员之案,难道真的会一发不可收拾?”郭玉道。

  陈仁海道:“各州县皆有巡捕院与驻兵处,难道不可防范?”

  “故我说要等待。”赵梓成道。

  蒲沐道:“我们需赶在他们的前面——”说罢,蒲沐起身对赵梓成道:“赵兄与我一同前去勤政殿面圣,请求皇上发兵部予急令,让东南各州县的兵马加强戒备。”

  赵梓成起身后道:“不能只是东南各州县,还需告知各府都要严加防范——”

  众人均点头,蒲、赵二人快步出了月龙阁直奔勤政殿而去。

  龙翔天见无事可商讨,便起身前往门口,望了望主街宫墙后的宫殿群。之后,他又上了楼,道:“午饭我不吃了,各位不必予我留了。”说罢,便进了营房之中。

  白杨道:“这几日龙兄茶不思饭不想的,不知为何如此。虽然平时龙兄话语很少,可如今却变得更少,像今日这般的说辞,都属罕见了。”

  段干诡风、郭玉、王羽三人从太学中归来,三人带着侍卫们将太学近来所撰的江湖记录悉数搬到月龙阁志史居内。

  段干诡风边下楼边道:“近来江湖很是太平,各帮会皆未与朝廷有摩擦,就连他们之间也未有隔阂。不知这画册到底是何用意——”

  郭玉道:“段干兄稍安勿躁,此时想来只能以静待动了。”

  此时有宫女传来午饭,众人皆让其将饭食放于厨房。之后,宫女便纷纷退出了月龙阁。

  夜幕再次降临,龙翔天在书案上泡好了茶,他有喝夜茶的习惯。蒲沐与赵梓成去勤政殿禀明众统领所商讨之策。皇上自然采纳蒲沐等人的提议,诏了兵部尚书后,便让两人退下。

  龙翔天也翻起那三本画册,也陷入了思索。他觉得赵梓成所言有理,他们此刻已然被动了,对方已在暗中布置好了一切,他们除了加大防范,想来便只有在事发后去缉拿真凶了。这样神秘且有预谋的事宜,他自然也知道若是发生,仅凭地方的官员想来是难以料理的。志史居中的这几日的江湖记录他刚翻阅完,看似平静的江湖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事情。

  春寒料峭,龙翔天把月龙阁的门掩上后,添了点灯油,便又坐回了书案旁。门开了,原是刑部的皮侍郎。只见皮侍郎匆匆到了月龙阁中,身后跟着两名大内侍卫,大内侍卫手中各拿着一摞册子。

  皮侍郎拜会了龙翔天后,便道:“龙统领,这些是巡捕房在街道上所搜来的册子——”

  龙翔天道:“与这三本册子上所画的可有异同?”

  皮侍郎翻阅了三本册子中的一本,惊道:“都与这些册子中所画的无二——”

  “这些是从百姓手中取来的,还是从街道上捡的?”龙翔天问道。

  皮侍郎道:“有的是在街上捡的,有的是在街上饭馆、小吃摊、棋社、茶馆、客栈中桌上,还有客房当中取得的。”

  “那些店铺是否暂时锁了?”龙翔天道。

  皮侍郎道:“巡捕房的捕快们都已将店铺暂时封了,伙计和掌柜也都到了府衙当中一一做了口供。”

  “办得好,这些册子都放于宫中,我等会禀明皇上,再做决断。”龙翔天道。

  皮侍郎回了令后,便退出了月龙阁。

  龙翔天看着这一摞小册子,他自然明白,不久江湖上定然会发生些事情了。

  天亮了,倒春寒的早晨还有些许寒意,营房当中的统领悉数梳洗后便也下了楼来。龙翔天与其余人告知了昨晚刑部来人将册子送到月龙阁的事情后,自己便又回了营房当中休息。

  蒲沐道:“如今除了等待,好似真的没有办法应对了。”说罢,他便自己摇了摇头。

  “诸位,我有一言:想来此时驻军若有防范,想来这帮人未必有机可乘啊。”段干诡风道。

  王羽道:“对,朝廷各部联系紧密,兵部已发急令,想来不日便会做好部署,若在这帮人动作之前我等已有防范,恐就不会有事端了。”

  陈仁海道:“希望如此吧。”

  如此过了几日,却也太平。只说这一日晚饭过后,便有内侍官来月龙阁传令皇上诏八位统领前去勤政殿议事。

  夜幕未有冬日来得快了,可初春的夜晚来得也不算慢。直到戌时,八人才从勤政殿回到了月龙阁中。想来他们的期盼被打破了,他们的愁容带来的定不是好消息。

  蒲沐道:“皇上命龙兄、白兄、李兄、陈兄四人前去甘凉府督查御马失踪案。段干兄,想来你的愿望还是美好了些。”

  段干诡风道:“皇上让你等四人可带大内各部的官员一同前往,想来皇上这次定也知晓什么是防不胜防啊……故让大内带足人手,显我朝之神威了。”

  陈仁海道:“皇上命我等即日出发。龙兄、白兄、李兄,我等还是快自行整理后前去各部点官出发吧。”

  三人应了声,随即上了营房中取了兵器,整理好官服,挂了腰牌之后,拜别了四人便出了月龙阁。

  京城中一行人马快速出了城。众人马不停蹄,不到十日大内一众人马便到了甘凉府中。一众人先后下了马,为首的是龙翔天、陈仁海、白杨、李德飞,身后跟着宇文枫、冷决、任超贤、梅锦四位大内官员与一个小班队的侍卫。

  龙翔天叩了甘凉府衙的门。府衙的衙役开了门,见这一众人立在门口,还未开口问缘由,龙翔天便亮出了腰牌,道:“大内督案——快引我去见你家巡抚——”

  那衙役见到了这腰牌,看到龙翔天身上所着镶银丝白泽的官服,便知晓此人定为大内统领,立马打开府衙大门,频频道:“诸位大人里面请——小心台阶——”

  众人一同进了府衙当中,这府衙盖得宽阔,公堂就在大门的正对面。一行人进到公堂之中,甘凉巡抚马钏立马起身行礼,道:“下官甘凉巡抚马钏扣见诸位督案大人——”

  陈仁海示意其免礼,道:“马巡抚,我等奉旨前来督查破获近日御马失踪案。还请马巡抚为我等提供案子的卷宗,与我等细细查探。”

  马巡抚立刻招来主簿,让其将案子卷宗呈交给了陈仁海。龙翔天对冷决等人道:“任超贤、梅锦,你二人随我等到后堂查阅卷宗,冷决、宇文枫,你等先率领众侍卫在此守候。”众人皆回了令。

  白杨道:“还请马巡抚为他们安排落脚之处。”马巡抚立马回令,差衙役将冷决等人引出公堂,随后马巡抚便引龙翔天等人一同到了后堂当中。

  甘凉的春风似乎与寒冬中无二,这里的树木还未发出任何的新叶,整片天地都还有些灰尘。

  后堂当中,六人阅毕了卷宗,陈仁海问道:“马巡抚,御马从二月初二便从马商手里发出,按理来说,二月初十便可到甘凉府。为何二月十四尔等才去查证?”

  马巡抚道:“诸位统领有所不知,御马是从回部的州县发来,二月初三时甘凉大漠有流沙与风暴,故下官猜想是因此耽误了时日,可初四斥候便来报风沙已停,故我等到十四才去查证。”

  说话间宇文枫来到了后堂,龙翔天见状问道:“宇文枫,有何事要说?”

  宇文枫道:“龙统领,方才我出府衙门口在街道上见到了这个——”

  龙翔天见到了宇文枫手中的册子,立马接过打开,还是出奇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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