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很暗,从峒寨的后门去到几位寨老家的路只有夏明知晓,可此刻的峒寨大都没了灯火,想借着月光到大叔公等人家中说明事态恐有些困难——夏明虽知晓如何去得大叔公等人家中,可自己也从未于夜里去过。这峒寨家家户户挨得紧,寨中的路多有弯拐,如此便更有了困难,若要打了火折子,恐又会打草惊蛇。

  白杨搀扶着夏明,段干诡风在前方探路,夏明则在后方指路。夏明此刻没了内力,又奔走了一段路,加之受了伤,已使不出多一分的力气。段干诡风一步步探着前方的石砖,此刻月从浓厚的云中探出了头,但月已残光亮仍旧没起太大效用,借着这仅有的月光,三人已靠向了峒寨中心。此刻有两户人家映入三人眼帘。

  这两户人家正是停丧的小路、小虎家。夏明道:“这里怎会有两户人家还点着灯火?”段干诡风望向那两户人家,道:“恐就是这峒寨中叛逆的两家,此刻想来正在停灵。夏明,能否绕过这两家人,若我此刻路过被这两家人被发现,定又会起波澜。”

  夏明道:“这黑夜中我也不知如何绕开这两家,这两家人是识得我的,若我去向他们说......”白杨打断了夏明的话语,道:“这恐不是上策,若你说他们的孩子是峒寨的叛逆,他们会信你吗?”

  段干诡风继续道:“且想来如今峒寨中不少人已被那些叛逆迷惑,至少这两家人是。就算此刻你与他们言语,恐也会被颠倒黑白,说你是假冒的。此刻你武功尽失,他们大可说你是被掉了包或被迷了窍,若看到你与我一同出现在峒寨,想来你便是被我策反了。”

  静谧的山寨起了一声犬吠,灵堂的人望向了门外,路上好似有人,不知道是哪家的人夜归。灵堂中守灵的阿明往外望了一眼,立马打了个激灵,对那灵堂中的人道:“那杀人的剑客来了——”那灵堂中所挂是小路的灵位,守灵的尽是些平辈青壮年或是些晚辈少年,听得这一番话,皆起了精神,如星火燎原一般熊熊烧起,一股脑地冲了出去。另一户人闻得小路家人的吼声,又有人来传话说杀人凶手到寨中了,故家中人也立马冲出了门。三人一时间见到有人从灵堂打着火把间蜂拥而上,顿感事态不妙,段干诡风轻叹道:“麻烦事还是来了。”

  三人已被寨中的这些男子团团围住,先来的男子围住了三人,后来的男子们抱来了几箩筐的柴刀,从后边纷纷递到了前端,少时几圈的男子便都手持了刀械。白杨的手搭到了剑鞘,虽右手臂此时使剑不利,可对付这般峒寨的未有什么武学修为的小伙也是够的。

  段干诡风看到了人群中的阿明等人,便笑道:“看来你的眼神不差,如此黑夜

  都能看到我的行踪,今夜想来是要与我来个了断了。”话音刚落,人群中让出了一条小道,迎面走来了几个中年男女与一个老太太,那几个男女便是小路小虎的父母长辈,老太太则是小虎的奶奶。只见小虎父亲搀着其奶奶,未顾得段干诡风等人发言,便道:“寨老对尔等模棱两可,我可由不得尔等在此放肆——”

  青壮年们的刀一步步紧逼向三人,段干诡风对夏明道:“你可看到了,此时你也要随我等做刀下亡魂了。”阿明此时走近那群长辈,对小虎的父亲一阵耳语,小虎父亲点点头,道:“你让夏大人与我等说话——”

  夏明道:“这两位便是我大内的统领,我已知此事个中原委,事关峒寨存亡,我必须要见到寨老。”

  小虎父亲道:“夏大人,就算他们是大内统领,也不能无故杀我峒寨中人,且如今寨外动荡不安,就连我等寨河都已被毁......夏大人失踪了那么久......如今又与此二人来到寨中,我觉得此事也有蹊跷。”

  “我方才说的没错,你此时已是被策反的‘朝廷叛逆’了。”段干诡风笑道。夏明道:“那今日,老爹是要与我动手了?”小虎奶奶咳嗽了两声,道:“今日我就要留下那个杀我孙子的人,这事与其他人无关,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但那个杀我孙子的人,今日不能活着离开——”

  此言一毕,那些青壮年立马抄刀砍来,白杨剑一出鞘,所有人又立马退了几步。小虎父亲护住了奶奶,欲后退,老太太却定住了身形,道:“各位亲朋,我老婆子知道,这三人的武功高强,若是打起来,定是会有个生死的。老婆子自家的仇,自家报吧——”说罢,老太太顺手拿走了旁边一人的柴刀,正欲往前,人群中又有了声音,是阿明。

  阿明道:“我等怎能让奶奶一个老人家自己报仇——”说罢,自己便跃出了人群,这一言语让所有的人都不惧怕白杨手中的剑了。乱刀砍向三人,白杨一阵旋砍,剑气把所有人都逼退了三四步,一些青壮年直接被剑气给击倒,有的人衣角还被剑气撕破了口子。众人起身,正欲再杀向三人,只听得人群外一声响动,道:“全都住手——”

  只见人群外又来了一队人,左右几个青壮年打着火把,带头的人正是大叔公等寨老。人群中人皆让出了一条道,大叔公见到了人群中的夏明,道:“难道你们连夏大人也不认识了?”

  小虎奶奶道:“大叔公,我等不想与夏大人动手,只想要那个人的命。大叔公,你等是我寨中做主的人,我两家人想要一个交待。”大叔公道:“三爷,让人把那两人扣住——”

  说罢,便有人走向了三人,夏明道:“大叔公,你

  可相信夏明?”

  大叔公道:“夏大人,我峒寨一向敬重朝廷,可眼下峒寨逢灾,寨中的人都没了主意,现在又死了人,我等也没了方寸。为了平息风波,我等必须弄清真相,还请见谅。”

  “大叔公,三爷,各位寨老。此二人是我大内统领,他们从不说谎,这密林中定有乾坤。大叔公明察秋毫,我相信大叔公不会错断。但这寨中已有不轨之人,若大叔公执意要扣下两位统领,那也请将统领口中所说的峒寨青年扣下。”夏明道。

  小路父亲厉声道:“休想,是尔等杀了人,如今却要我寨中囚禁差点死在你剑下之人——”

  三爷斥责道:“不可对夏大人无礼。”随后,三爷又转身与几位寨老悄悄商议了几句,大叔公道:“阿明,你等几人意下如何?”

  阿明出了人群,道:“大叔公,我等几人为保峒寨太平,也信得几位寨老能给我峒寨所有乡民一个交待,我等愿意被扣下问话。”此话一出,所有峒寨中人便开始窃窃私语,有的人说阿明这是卖寨老们面子,有的说阿明等人识得大体,眼前这帮杀人凶手很快就会被正法......

  人群散了去,方才那群要报仇的青壮年各自回到了两户人家中,夏明被大叔公、三爷等寨老带走疗伤询问,剩下一队人马将白杨、段干诡风与阿明等人送入了峒寨的一处吊脚楼中。那处吊脚楼则是这峒寨中特有的储物房,远看虽与一般吊脚楼无异,可楼上却未储放任何物件,只有一些机关,机关一动,便可将楼下的地砖打开,里面有多个小暗室,可储放峒人猎得的山羊、野猪,也可在冬日时储放蔬果,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大叔公等人只得将其暂时安置至此。

  阿明等人与白杨、段干诡风等人分别安置在了不同的暗室中,白杨与段干诡风则也独自被放于了不同的暗室中。

  白杨静静打坐,他想今夜绝不会如此安静地度过,阿明等人与他们一同来到这密室之中,定有他们的想法——一来,在密林中,阿明对段干诡风的指认显得有些慌乱,虽不知用什么手段运来了尸体使得段干诡风一时无法自证清白,但也引来了寨老们的犹豫不定,故想此一计安寨老们的心。二来,寨老们今夜留下了夏明,夏明定会力劝寨老,他们不可能在此无所作为地等待。

  段干诡风贴着墙壁,他正好就在阿明等人的隔壁,想听出他们今夜会有何动静。寨内恢复了平静,大叔公家的灯亮了起来,他们在与夏明交谈,夏明将在密林中所遇到之事悉数说予了几位寨老,约莫有半个时辰,交谈才结束。夏明被一峒寨小伙带回了自家客房中歇息,几位寨老决定明日再寨庙中聚会商议,决定如何处理此事。

  暗室中出了声响,段干诡风忽觉事态不妙,手刚放到地下似乎在这地下抓到了什么小物件,暗室中点着微弱的灯火,借着灯火捻起那物段干诡风方看清那是一枚小药丸,凑近一闻,这是灵药司的蝎尾草,解毒用的一味药。这里曾来过灵药司的人。

  段干诡风轻功一跃,运足内力,一掌劈开了暗室的门,那暗室的门皆是生铁,仅凭掌力无法打开,但一掌打开一根栅栏对段干诡风而言并非难事。段干诡风四下望去,方才在这边看守的峒人根本未在,隔壁也没了人。段干诡风顿觉事态不妙,立马赶去白杨所在之处,白杨见段干诡风赶来,便问道:“此处出了何事?”

  段干诡风道:“这峒寨想来危险了,我等速速出去——”

  说罢,白杨便也顺手劈开了一根栅栏,双手掰开左右两根便挤了出来。此时只听得这暗室中有些声响,从这小道的尽头中,只见一个人缓缓走来,暗室中的灯火微弱,一时间不能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不过两人似乎认识眼前向自己走来的人,两人几乎同时喊出了“刘太医”三个字。

  只见那刘太医此时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在靠近两人后,两人看到刘太医此刻眼神迷离,根本听不到两人的呼喊。见到两人后,刘太医立马扬起双手掐住了段干诡风的咽喉,段干诡风一运内力阻挡,顿感吃力,似乎刘太医体中也有一股内力向自己袭来,且这股内力丝毫不逊于自己,刘太医的劲越使越大,段干诡风此时已无法呼吸。

  白杨才从方才的惊慌失措中走出来,立马一掌打向刘太医,刘太医一个侧翻撞到了暗室的墙壁,白杨拉开了段干诡风,段干诡风这才喘了口气,咳嗽了几声。此时刘太医又起身,冲向两人,两人施展轻功闪过,刘太医扑了个空。

  段干诡风道:“刘太医不知中了何种怪毒,竟有了内力,且这内力好似不弱——”刘太医此时听到了什么,立马向段干诡风冲过去,段干诡风继续使轻功闪躲,白杨示意段干诡风不要说话,两人此刻施展轻功,趴在了暗室角落的墙上。刘太医一时间无法辨别两人在何处,只在原地呆呆地站着。此刻白杨与段干诡风做了个手势,段干诡风点头示意,随后两人分别落下。两人的轻功皆属上乘,落在刘太医背后,刘太医未有察觉。

  两人此刻一个箭步,交叉冲向前,白杨碰了左边的墙壁,段干诡风打了右边的铁栅栏,刘太医一个转头,只见二人已到了他身前,各出一指点了他的穴道。但两人一转眼顿觉奇怪,随后皆直接被震出了两余尺远,两人捂住手指,感觉手指被刘太医的内力震伤。两人原是想封住刘太医的两处大穴道,可哪知刘太医穴道之处根本未有反应,反

  而一股内力从穴道中涌出,直接将两人击倒。

  两人相互扶起,只见刘太医又向两人冲来,段干诡风道:“我等需先走出这个地牢——”说罢,两人又躲过了刘太医的攻势,白杨道:“我等不知是从何所来,方才我等进来之时被蒙住了眼,不知这来路该如何走啊。”

  两人沿着小道施展轻功奔跑,刘太医在身后追赶,不过刘太医似乎只有内力未得轻功,不过两人选错了道路,辗转几个小道后竟发现眼前是死路且路上已没了灯光。

  刘太医步步紧逼,白杨道:“我等该如何是好。”段干诡风道:“眼下这峒寨想来会遭不测,我等必须出去,此路不通,只得绕这条路,走下一条了。”说罢,段干诡风又望向了眼前的刘太医,因光亮太暗,他的步伐放慢了许多。

  白杨摸出了火折子,划出了火光。刘太医见到火光便冲向白杨,白杨轻功一起,一个后空翻甩开了刘太医,直接奔向另一条路,刘太医随即发疯般追了出去,段干诡风施展轻功紧随其后,刘太医未有发觉身后还有一人。段干诡风心想刘太医神志不清,连眼前有几人都分不清,似乎只能听清声音,就连是否能看清物件都不得而知,如此若二人想逃出去,其一是要找到出口,其二则是要想法子摆脱刘太医。

  段干诡风顺手又拍了暗室口的铁栅栏,刘太医追赶的步子便又止住,转过头来,没走了几步便径直倒地。二人随即止住了步子,踱步上前观望,白杨火折子靠近刘太医的后背,刘太医是面朝下倒的,毫无征兆地就这般倒下,这其中定有些疑问。段干诡风眼神挪到了刘太医的后脖颈,看到刘太医身上有三个小孔,便道:“他们便是在这做的手脚,只是不知是何种药会使人如此癫狂?”

  说到行医用药,段干诡风也有建树,可在此时他却也没了个主意,白杨道:“我等扛起他,先找到出口再想办法。”段干诡风扶起了刘太医,将其一侧胳膊跨在自己肩上,扶着刘太医的身子示意白杨前方探路。刘太医虽年事已高,可身体的斤两很足,段干诡风也倍感吃力。

  白杨沿着另一个方向走,却也还是死路,似乎整个地下暗室与上方是隔绝的,就算暗室是地下所开,方才来之时二人明明走的是楼梯,可根本未见有楼梯修建痕迹,且灯光较暗,白杨望着头顶上的砖块,也未发现有何异常。段干诡风道:“若我等不能从上面走过,则只能从下面走去了。”

  “哎,我等方才都慌了神,怎不知那些方才那些峒人正是从暗室中逃出的,我们沿着他们的路走,兴许能找到出路。”白杨拍了拍脑门道。

  二人来到方才阿明等人逃走的暗室内,白杨一掌打断了铁栅栏,段

  干诡风也打断了一根,二人齐力掰开了两根铁栅栏,如此又一前一后把刘太医抱入了暗室中,只见这室内地砖未有撬动过的痕迹,白杨盘腿而坐,段干诡风靠在墙壁一侧,二人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阿明为何能逃走。

  白杨望着昏迷的刘太医,道:“他们走后,刘太医便来到了这......”段干诡风想到方才自己摸到的蝎尾草药丸,便道:“想来刘太医一直在此。”说罢,便又将自己所想告知了白杨。白杨道:“如此说来,刘太医在夏明、晏景探案时便被峒寨叛逆关押至此了。可又是何人将他运走,至少在我等下来之时未见到刘太医。就算我等都蒙着双眼,可在这暗室的路上,若要将人运走,不免会与我等相碰,是大叔公的人将你我带进来,那伙叛逆也是如此。”

  段干诡风道:“如此看来,大叔公的人中恐也有了叛逆。”

  地面上的天已蒙蒙亮,一队兵将已到了峒寨中,兵将中头领正是蒲沐,军中号声一响,整个峒寨便出了一阵骚动。此时地下暗室内,刘太医双眼一睁,惊坐而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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