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南皮县境内南部

  临津镇附近的漕河边上,成群结队的散乱人马正在越过,淤积和干枯的河道,卷荡起一片片尘土飞扬。

  而在对岸一个团防戍兵构成的阵列之中,

  梁山部众出身老军丁得孙,端着一只旧款的一式遂枪伸出向前,默默等待着口令和哨响。

  随着夹着遂片的簧轮敲迸出火星,侧面喷泄而出的些许火药烟气,打在他眯起眼睛的左边面颊上,激起隐隐火辣辣的烧灼刺痛,

  肩膀在木托后坐反震的这一霎那,他甚至还可以闻到自己鬓角上传来的焦味;这就是这种靠后部火池引的老式火铳才有的弊端。

  要是那些主战营序已经批量列装上的,用可以火帽填塞进火小孔,再用扳锤击的新式火铳,就根本没有这个火药烟气泄漏的问题和困扰,因此,也装药装得更多弹道更笔直,打的更远也更有准头了。

  但是这一切却并没有能够影响他瞄向的专注和用心,以及平稳握持火铳的手臂和几乎架举不动的身姿。

  喷吐出青烟的铳口前方,一个正在飞奔中的敌兵就像是被凭空狠狠捶了一下,顿然朝着空中喷出一条血色的细丝,又像是个木桩子一般的栽倒下去。

  然后就被丁得孙娴熟而飞快的收起仰口向上,依次填入子药通条压紧,再平端起来在火池上洒上引火的药粉,片刻之间就马上又与左右参差不齐的打出了第二轮。

  如今,随着一批批的逐步更新换代,就算是地方上的守备团,也用上了一定比例的火器,虽然还是以三眼铳、火绳铳、火铳为主。

  而在防戍营中也基本实现半数以上的火器化,而在排位靠前的那七八个老牌营头之中,甚至已经实现了统一规格的火器编列;

  至于剩下的其他差额则是用弓弩来凑数,因此,这些防戍营如果单单用来打阵地战或是守垒城防的话,从远程投射的火力上说其实给人感觉并不弱上多少。

  要说主战营和防戍营的最大差别,则主要是体现在士卒攻守兼备的战斗意志和技艺、军事素养等方面;毕竟相比已经进入排队枪毙+刺刀墙冲模式的主战营,在火器与冷兵参半的防戍营里,还留有着大量传统冷兵器战争模式的色彩和残余。

  战斗组织和形式也更接近另一个时空,长矛和刀剑掩护下射火铳的西班牙大方阵。但显然,用来对付这些流窜到附近的大股贼寇,却是已经绰绰有余了。

  第三声号响之后,防戍营里严阵以待的战兵,已经越过了这些正在放射的铳队,而加迎上前去,将这些6续攀上岸来的漏网之鱼给挡在了河岸边上,当面砍杀戳刺着又反推了下去。

  而陈渊按着铳柄的手中也不免拽出一把汗来,本以为这是一个相当安逸的任务,但没有想到在开展工作的第四天,就遇上了各大麻烦了。

  这些形似流寇的大队人马,居然会毫无征兆的突然从,附近靜州的东光县流窜过来,

  要是这些正在河上作业的匠师和技工有什么闪失,那负责此次护卫任务的陈渊,就过大莫焉了。

  好在最坏的事情并没有生,但是为了掩护这些技术人员的撤离,却也顾此失彼的让这些流贼窥得了某种机会,而尾衔着这些宝贵的匠师差点冲到近前来。

  好在同行防戍团的都头反应更快也更加训练有素,径直放过前面的敌人而绕到侧后去截杀一番,亲自用白刃肉搏将其冲散冲溃,才没有威胁到那些撤离的人手;因此,这些乘虚而入的贼寇,所散布的尸体还躺在河边残缺不全的堤岸上。

  转眼间已经厮杀了数阵,人数的劣势和疲惫的颜色,也开始出现在这些已经守不住河岸,且战且退的行伍当中,但是他们仍旧用稳固而坚实的中空方阵,将技工和匠师,还有车马上伤员一起屏护的严严实实,而在敌势此起彼伏的四面冲击当中巍然屹立着。

  这时候,北面再次滚卷起一抹烟尘来,却是又有新的武装出现在战场当中,不由同时吸引了交战双方的关注。

  骑兵,居然是骑兵,透过咫尺镜观察的陈渊,也不由惊讶了一下。

  然而,这只初初显露出行迹的不明骑兵,却是不管不顾正在厮杀的战场,径直斜向冲过了淤塞的河道;就见他们突然齐齐加提马一顿,对着正在那些正当涌动向前的贼寇大部,掀飞起了一阵洋洋洒洒的箭雨。

  顿时将他们射翻和打乱了不少,这才有人叫喊着乱哄哄的分兵过来阻挡,却又被这些骑兵重新拍马扬尘而去。

  然后,他们像是风一样的冲撞进这些贼寇的后队当中,顿然将他们冲得七零八落,又从另一端搅扰着突破出来,于是他们最后一点坚持和斗志,在也迅蔓延开来的哭爹喊娘声中彻底崩散了。

  这时候,陈渊也终于反应过来这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友军;领头左冲右突鏖战厮杀的骑兵官陈渊也不陌生,乃是武学同校出来又被他努力说服,拉进鹏举哥哥麾下的骑科生孟邦杰。

  与置制使麾下正规资序的骑兵不同,这支骑兵是用缴获的北朝甲械武装起来,因此装备有长、短刀,约二十支短弩或是二十支硬弓弓箭,细片围盔和铁叶片革甲。

  因此,在外形上如果不辨旗帜的话,实在很有些鱼目混珠的迷惑性。

  之间他们与敌人作战时,往往在距离敌人一百余步时就由七八人放箭,七八人用短弩射马,然后长刀对劈,迅冲锋,集结,再冲锋,一片片的将敌阵分隔开来再择选击溃,从而大量杀伤敌兵。

  陈渊惊讶了一下,鹏举哥哥将治下唯一可以长途机动的一队骑兵,也都给派了过来可见是如何重视此事了。

  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陈渊指使手下剩余人马,转入全面反击和追杀的次序当中。一时间被追逐的干枯河滩上,满是倒闭的尸体,蠕动挣扎的伤员和跪地求饶的身影。

  随后,

  就地拷问俘虏中的知情人才明白,这些占地作乱的所谓流寇,其实是来自靜州更北的永清州,领自号为“过天候”的一只较大规模武装势力;

  包括他们在内的数只地方义军和流寇,居然是受了平卢道方面驻军的支援和鼓动,让他们得到了数千人份的装备和补充;而有了一路穿州过县裹挟无数,最终前来袭掠沧州的勇气和信心。

  而仅仅是为了抢夺刚刚恢复未久的长芦盐场,可能存在财帛和钱粮而已,毕竟,就算是乱世之中,足够数量的精盐在内6地区,也是能够作为流通和交易的代货币。

  只是他们分兵南走这一路,就刚好迎头撞上了陈渊这边,也算是某种及时不幸又是万幸的事情了。

  但是,显然其他地方就有些不好说,想到这里陈渊不由有些心急如焚起来,但又不能体现在脸上,毕竟他还谨记着自己最基本的职责。

  只能卖力催促手下加快度收拾战场,尽快将这些技术人员就近护送安全之所,再带队去清池县支援鹏举哥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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