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鹏闻听此言,不觉脸颊通红,他抬起头,望向晓晓。

  她面色微红,亦不敢与之对视,转向一旁。

  两人话也未讲完,就听云裳的侍女来请。

  文鹏不知该如何答复,慌忙与晓晓道别,他安抚道:“姑娘尽管在家中长住,若谁再敢无礼,看我不把他舌头撕烂。在下先行告辞,待处理完家事,再来向姑娘负荆请罪。”

  离开院子,文鹏想起云裳所为,对翠文吩咐道:“你去回禀夫人,让她好生养着身子,这几日我在四娘房中歇息,不劳她费心了。”

  言罢,他回到湘儿的院子中。

  萧云裳躺在床上,正在倾听含璐,袖儿两人禀报他在京城的行踪,她不时盘问几句。

  听完后,打赏些银子,又打发两人出去。

  云裳瞥了一眼,嘟囔道:“准是出去偷食了,放着身边的不要,就知道往外头浪。这两个丫头也是木头,一个个伶牙俐齿的,怎么连个男人都看不住?”

  朵儿跪在床上,给云裳轻揉着腿,笑道:“夫人错怪老爷了,奴婢打听过,老爷出去应酬,就是见了见故友。”

  “霜儿听你家老爷的,嘴里可有半句实话?”萧云裳漫不经意地回道。

  “夫人也是多心,老爷守着这么多大美人,哪有心思在外面野?再者,他在家中体谅下人,对奴婢们都很客气,也从未动手动脚,想来不会与人勾三搭四。”朵儿谨慎地回道。

  萧云裳闭着眼睛,珠儿在她身后,为她捶着肩膀。

  云裳叹气道:“就怕他是在家中做做样子,男人啊,哪有不偷腥的!”

  翠文回到房中,向云裳回话。

  云裳听完,让珠儿停下,睁开美目,怨道:“又到狐狸精那里去了,这马上要过年了。再去给我请。”

  翠文正要去请,似乎想到什么,低声禀报道:“老爷是从晓晓姑娘那里出来的,脸上还带着怒气。怕是老爷听到不该听的话,心中似有不快。依礼说,老爷不会不明白的。”

  云裳想了想,命翠文将大嫂子送的礼物,给几个姨娘送去,再备三份送给方莹,宝儿与晓晓。

  她寻思片刻,又派珠儿过去请人。怎知,珠儿也被他打发回来。

  云裳面无表情,直起身子,抱怨道:“又跟我使性子呢,今日非要治治他的牛脾气。”

  朵儿轻声道:“夫人不如下床走走,对腹中胎儿也好。老爷许是听到风言风语,难免会多想。若是他知道夫人的良苦用心,就不会被人蛊惑。”

  云裳想了想,平复下来,让丫鬟们伺候着更衣,几个丫鬟搀扶着,向院中走去。

  黄昏时分,她派朵儿去请文鹏。

  湘儿道:“夫君,还是快回去吧。夫人已派人来请三次,若是相公不依,湘儿日后无地自容了。”

  文鹏沉思片刻,跟着朵儿回到云裳房中。

  云裳躺在文鹏怀里,娇声道:“夫君不在身边,妾身彻夜难眠。为这个家,妾身可是费尽心思,生怕外人说三道四,笑话家里人,不懂规矩,没有礼数。哎!若是再被人指指点点,妾身可怎么对得起先母啊?”

  文鹏怒气渐消,回道:“可你知道吗?莲儿姐自幼侍奉先母,又照顾我长大成人,我疯癫时,又代我尽孝,料理先母后事,打理这个家。我本布衣,青儿却对我不离不弃。为我守身如玉,又照顾我师妹;湘儿与玫儿更是对我有救命之恩;晓晓姑娘又是我恩师的恩人。若是我辜负她们,岂不是忘恩负义,言而无信吗?”

  云裳似有所悟,噘起朱唇,委屈道:“表弟到家中道谢,你又不在家。本想成全他与晓晓姑娘的婚事,谁知他不懂礼数,妾身将他一顿臭骂,赶出府去。妾身好意,无人受领,日后妾身再也不操这等闲心。至于那些规矩,也是应有礼数。慕容家的姨娘都往外头跑,传扬出去,不被人笑话才怪。妾身也要被人指责,治家无方。若嫌我多事,妾身再不管这个家,你自己来治家吧。”

  文鹏思量片刻,翻过身子,抚着她的脸颊,回复道:“事已至此,也无埋怨夫人之意。我为表弟家的事,费尽心思,他倒欺负到我家门上。日后,再不许他到家中胡闹。至于青儿几人,还望夫人善待她们,拙夫感激不尽。若是如此,为夫任由夫人差遣。”

  云裳复又开心起来,笑道:“当真?好!妾身都依夫君之意。”

  两人再无隔阂,相拥着睡下。

  云裳暗想是自家多事,最后还是作了妥协。

  她命人打造一尊金佛,送给青儿供奉。她还打算年后置块地,盖建佛堂,此事反倒得到文鹏应允。

  她又恢复几人的月钱,准许几个姐姐每月可出去游玩一次。只是对于渃蔓,她仍有些爱搭不理的。虽然打消卖掉她的念头,心中仍是看不过去,只得权且忍下。依例给她送了礼物,又涨了月钱。

  家和万事兴,见家中几人相安无事,他心中格外开心。

  料理完生意上的事情,他带人到店中贫困的伙计家中,送上银子与过节的礼物,以表心意。

  回去的路上,刚好碰到薛偌涵,文鹏连忙下车,施礼道:“薛大捕头,过年好啊!恭祝大捕头步步高升,平步青云!诸位守护一方安宁,已是年关还在忙碌,在下敬仰万分。”

  刚查完案子,薛偌涵带众捕快正要打道回府,听他溢美之辞,不由得轻笑道:“过年好!职责所在,不敢有误。那卑职也恭祝慕容老板,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文鹏急忙让仆人,将所余年货分给捕快们。幸好准备的年货,本就绰绰有余,刚好人手一份。

  众捕快忙碌一年,哪里顾得上家里,有些人甚至还没备年货。他们看着薛捕头,不敢接下礼物。

  薛偌涵面无表情,看了众人一眼,一本正经地回道:“公子这可是公然行贿啊,不怕卑职拿你法办?”

  文鹏轻笑道:“捕快大人此言差矣,在下谨奉我朝律令,并未有作奸犯科,坑蒙拐骗之举,不求诸位开脱罪责,又不恳请兄弟们大开方便之门,谋取不当利益,如何算得上是行贿?即便是寻常百姓走亲访友,也会收些过节的礼物,难道在下的心意也有罪吗?况且诸位兄弟整日辛苦,想必还没备年货。恰值年关,恰遇诸位,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诸位兄弟不弃。”

  言至于此,若再要推辞,薛偌涵自觉对不住这些手下。

  他们只是奉命当差,也非吃皇粮的官员,俸禄也是地方官员发放。况且也是人情世故,并无违法乱纪之实。她可以做到奉公执法,属下们可都是要过日子的。若是拒了他心意,只能让他们心寒,虽然他们也不指望这点礼物。

  薛偌涵不禁笑了起来:“公子可真是精明通透的‘奸商’,伶牙俐齿,能言会道。既然是心意,兄弟们还不谢谢这位大财主?下不为例!”

  见薛捕头没有反对,他们接过礼物,向文鹏道谢。

  薛捕头吩咐他们先回家置办年货,待午后再到衙门办差,文鹏也吩咐仆人先行回府。

  薛偌涵正言道:“公子下次万不可如此!常言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日积月累,法度纲纪如何不废弛?”

  文鹏答道:“姑娘所言极是,在下谨记。法不外乎人情。人情多了,法不将法,无疑是自毁长城。”

  众人散去,文鹏请薛偌涵到街边酒肆吃酒,两人坐在二楼,闲聊起来,文鹏听她讲起那宗拐带人口案。

  杨醒涵被抓捕之后,不打自招,如实招认罪行,连带将他幕后主使与同伙,招供出来。

  他家原在泉州府开办染布坊,生意还算红火。后来,因买卖结识朝中一位权贵子弟,受其赏识,为他家商号打理买卖。

  他贩卖私盐,倒卖古董,火器等,与番商交易,以赚取高额回报。只要赚钱,什么都敢做。

  为行事方便,他常要送人侍妾,花费不少银子。一番盘算下来,索性连带做起拐带女子的买卖。

  趁着行商之时,他将那些不谙世事,或不甘清贫寂寞的年轻貌美女子,或骗,或买,或抢,或哄诱出来,再卖给青楼,富贾之家及达官显贵,这几年竟也赚下不少银子。

  文鹏询问幕后主使,薛偌涵劝他莫要多问,那人及两个仆人已被人暗杀(女侍珠儿未被灭口,薛偌涵有意隐瞒。),此事牵涉甚广,知道得越多,反而越不安全。

  他们六扇门总捕头,也不得不妥协,最终还是草草结案。

  他只得作罢,又问及假僧人一事。

  薛偌涵也不隐瞒,她回道:“此案已经告破,还多亏这个杨醒涵。他为了将功赎罪,将他认识的一名僧录司官员揭发出来。那僧官唤作章得利麻,不仅骗取朝贡赏赐钱财,还收留亡命徒冒充番僧,伪造或冒请官印文书,霸占寺庙及其封赏土地、田产等。那番僧头目劫掠来的女子,也会通过杨醒涵,转卖出去。如今那番僧父子已被捉拿归案,磔(zhe)刑于市。”

  文鹏摇摇头,连连叹气,看来真正的元凶还是没抓到,感叹六扇门也有为难的时候。

  薛偌涵叹道:“卑职官微言轻,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逍遥法外,却无可奈何。不过,公子能及时令杨家改弦更张,善莫大焉啊。”

  文鹏心头一惊,他没想到薛偌涵竟也知道此事,他报以苦笑。

  两人又闲聊片刻,而后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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