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强甩蹬下马,将手中的银枪朝着一旁的余怀仁一丢。余怀仁大喜过望,整个人扑过去,牢牢抱住永强的银枪,两只虎眼全是小星星。

  “兄弟们,永强来迟了!”永强双手抱拳,在帅台上从东走到西,行了个环场礼。

  “永大侠,终于再看到你啦——”牙营的牙兵们无不欢欣鼓舞,激动得嗓子都岔音了。

  对于永强的爱戴,除了他亲手杀了控制他们的雷衙衙主寄身之外,雷长夜的连环牌戏,以及几十个都政使几个月锲而不舍的洗脑,起了极大的作用。

  在恶春香的威胁之下,这几个月永强大侠完全成了一万牙兵的精神支柱。

  配合蜀武盟的粮饷和药物,牙兵中的大部分人都熬过了最艰难的蛊毒发作期,身体内免疫系统一点点将蜂蛊清除出体外。

  他们的身体都在恶春香的影响下变得强大和健壮,但是精神意识又通过都政使们的洗脑和精神强化,一点点回归。

  而一些对永强事迹没什么反应的牙兵,因为意志不够坚强,反而恶春香发作,成了逃兵,后来又被追缴殆尽。

  所以在残剩的八九千牙兵心目中,永强就是他们的救星和最高信仰。

  “各位都中了恶春香的毒,各位也都从恶春香手里活了过来。我们经历过同样的苦痛,也从同样的苦痛中浴火重生。”永强望着满场的牙兵们,以洪亮而沙哑的语音大声说,“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永远的兄弟!”

  “永大侠——”牙兵们嘶声大吼,很多人激动的涕泪交流。

  “川东节帅要把众位遣散回乡,我知道兄弟们心里不痛快。不是因为要接着过无钱无饷的日子,而是因为要离开在一起聚义的好兄弟。”

  “是——,就是这样!”牙兵们纷纷激动地大叫。永大侠说什么都是对的!

  “川东节帅以为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是为了粮饷而战的牙兵,大错特错!”永强昂首挺胸,用力一拍胸脯,“我们已经死过一次,今日浴火重生,我们只为人间正气而战。只要是除魔卫道,济世救民,哪怕粮饷皆无,难道枪就举不起了?难道刀就挥不动了?”

  “不会!永远不会!”牙兵们轰然大叫。

  “当年我也是一位吃藩府粮饷的牙将,想着学了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想着有朝一日荣华富贵,封侯封王。我的贪念让我失去一切,一无所有。

  直到我为了替故乡亲族复仇,一个人杀入南巫国,中了肝榆之毒和恶春香,反成就了不死之身,我才终于明白,练得一身武艺,若不能安邦平乱,保境安民,那此生终是虚度,此命亦如猪狗,在座诸君所思所想,与我当无二致……”

  “就是如此!当是如此!”四面八方牙兵的欢呼和怒吼,响如雷霆,震得地面嗡嗡直颤。所有旁观的蜀武盟成员也忍不住高声大喊起来,整个牙营气氛如火如荼,热烈到极点。

  藏在营房树上的鱼玄机和宣锦早就被永强白马银枪从天而降的形象给迷得神魂颠倒,如今再听到他极富煽动性和感染力的豪言壮语,四只眼睛和余怀仁一样,全是小星星。

  好几次永强将到激动人心之处,鱼玄机兴奋得差一点就要跳下去,幸好宣锦还存着几分神智,一把将她死死拉住。

  永强的豪言壮语说了足足一刻钟,讲得口干舌燥,还管一旁的江恣意等人要一杯水喝。江恣意和余怀仁你争我夺的给他上水,差点打起来。

  永强喝完水,又和众牙兵聊起当初川东节府一场大战,忆苦思甜,谈自己如何找准雷衙衙主寄身的弱点,如何躲开他的雷法,如何趁着他准备杀人的时候一枪命中他要害。

  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被永强说得像过家家一样轻松自在,还时不时讽刺了一下雷衙衙主的愚蠢和迟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仿佛雄霸南疆百年的十二巫衙全是笑话。

  “……所以说十二衙门,说起来吓人,在咱们川东却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赔了夫人又折兵。雷衙衙主被我打没了一个身外化身,元神没了三分之一,下次见我,三魂没了七魄,你说他还怎么打?”

  哄堂大笑。

  “罗苴子和巫士队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川东是来干嘛的,反正还没来得及问就全死光了。”

  哄堂大笑。

  “据长夜兄说十二衙门在川东布局十年了,十年就整出这么个玩意儿,这连赔带送的,你不如逛十年窑子,还能省点。”

  又是哄堂大笑。

  闲扯了足足两刻钟,整个牙营气氛活跃至极。余怀仁走到永强身边耳语了两句。

  永强点点头,扬声说:“各位兄弟,今日蜀武盟愿向各位赠送每人十贯遣散费。这是长夜兄给我永强的面子,也是给大家的面子。今后你我兄弟都是武盟的兄弟。他日我若要找十二衙门麻烦,自会在武盟聚义,到时候大家欢聚一堂,重现今日之盛景,岂不美哉?”

  “永大侠,我们天天等着你的消息!”

  “你叫我们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永大侠我就住玉津县,有空去找我们喝酒!”

  “永大侠,别说去打十二衙门,就是去打天王老子,由君一言而决!”

  众牙兵兴奋而热络地纷纷大叫。

  听到众人回应如此热烈,永强顿时振奋地高声说:“好!这个牙营虽然散了,但是我们兄弟不散。我们身虽百死,但是心如皎月,白银一般纯粹。从此我们就是白银义从。”

  “白银义从!白银义从!白银义从!”

  整个牙营顿时陷入上万牙兵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中。

  趁此机会,余怀仁指挥巴山帮帮众把每一都队的遣散费发给都头和副都头。然后由各都头副都头发给麾下每一个牙兵。

  整个过程进行了足足一个时辰,永强一直在各都队牙兵中走动,跟这个人说句话,跟那个人说句话,极其平易近人。除了他从不摘头盔以外,其他的表现都犹如营中自己兄弟,让牙兵们感动非常。

  一直到所有牙兵手中都拿到了价值十贯的金叶子,永强才重新纵身提枪上马,和众牙营士兵挥手道别,纵马呼啸着跳过牙营院墙。

  牙营士兵们激动得纷纷冲到营门口朝着路尽头张望,永强一身银衣白马,在月光挥洒的街头勒马回头。银骏马再次人立而起,他举手朝众牙兵摆了摆手,猛地化为一道白电,倏然消失在夜色中。

  “大侠慢走!”

  “大侠再见!”

  牙营士兵们对着空无一人的街头挥手大喊,泪水盈盈,对永强的离去充满了真诚的不舍。

  躲在树上的鱼玄机紧紧攥着宣锦的手,激动得浑身瑟瑟发抖:“锦儿,如此男儿,方是天下英雄人物。”

  “玄机姐,冷静,永大侠果然英雄了得,但是你仔细想想,牙兵兄弟们拿的遣散费,可都是雷兄出的钱,永大侠虽然有人望,但是办实事的,还是雷兄。”宣锦忍不住替雷长夜说了句话。

  “哎呀,不就四万贯?它买得了命吗?永大侠那可是拼了命才干掉雷之巫魔,干掉了雷衙衙主寄身,那才是真英雄。雷长夜,就是土财主,大不了我帮永大侠还了他这笔钱,不用欠他这份人情。”鱼玄机激动地说。

  “玄机姐真是豪爽。看来你对永大侠真是一往情深。”宣锦取笑道。

  “锦儿,永大侠这样的男人,你敢说你不动心吗?”鱼玄机瞪着美丽的大眼睛,望向宣锦。

  宣锦不好意思地一笑,摇了摇头。

  “好吧好吧,知道你心不在此。不过咱们可说好过,你会让长夜师兄安排我和永大侠单独见一面,这话还算吧?”鱼玄机充满期待地问。

  “玄机姐,你真是用人朝前,刚才还叫雷长夜,现在又变成长夜师兄啦?”宣锦捉狭地问。

  “他要是能让我约到永强,我叫他夜郎都可以。”鱼玄机毫不脸红地说。宣锦的脸却一下子红了起来。

  在牙营最后一晚的亮相,对雷长夜而言是一个完美的成功。经过他用尽浑身解数的豪言壮语和拉近距离的话术辅助下,牙营士兵已经成功和永强形成了统一的意志,彻底分享了牙营一直贯彻的理念。

  他理想中的白银义从,正式形成。

  等到将来天下大乱,他带着这批白银义从南征北战,那情景简直不要太美。雷长夜想到这里,美得口水差点出来。

  但是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因为今晚上还有一个额外的项目,那就是按照宣锦的建议,他同意和鱼玄机私下里再见一面。

  然而,他绝对不能用这身白银装跟鱼玄机见面。这简直就是个荷尔蒙生成器,尤其是在夜里,女性的思维模式会彻底转向感性,再让她看到这个。局势怕是要失控。

  雷长夜骑马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把身上的银盔银甲全扒下来,换上一身普通的黑色武服,脸上蒙上黑布,然后一拍银天马的屁股,让它躲进灌木从里休息。

  自己则施展轻功到了约定的梓州东郊江岸边的十里亭。

  此时的十里亭里,身穿夜行衣的鱼玄机早就已经在那里等待。雷长夜一到,她就兴冲冲转过身,然后吖地叫了一声。

  “怎么?”雷长夜问。

  “你换衣服了?”鱼玄机失声问。

  “你还是去了牙营?”雷长夜郁闷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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