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羿桓的人头也紧随着羿槐落地之后,龟缩在顺昌府的羿枚自然焦心如焚。

  虽说当衢州战败的噩耗才抵顺昌,他就已然预感到了大事不妙,火速联络置居彭城的羿承安及置居淮安的羿承嘉二位叔父,想要游说他们在江淮起事,奈何的是那两人分明无动于衷,羿枚已经是无计可施,这日里,也只是冲他的心腹幕僚发牢骚:“两个叔父也确是烂泥扶不上墙,他们要是能在江淮起事,晏迟便势必会先平江淮之乱,如此咱们至少能得喘息之机,待得西部援军前来会合。”

  羿枚和羿槐不一样,游说他起事的心腹幕僚和他没有姻联交干,而是一介游寓之人,据他自己说,曾经在洛阳跟着一支民间义军抗击过辽兵,他是义军统领旗下的一员谋士,奈何的是义军和辽军实力悬殊太大,那统领战死阵前,而当时先帝怀宗刚刚在临安称制,这谋士拿不准新帝会否为辽主所震慑,将他这样的“逆贼”献交辽廷,唯只有隐姓埋名,曾在关中地区游寓,后来辗转至顺昌。

  这人自称姓柏,字远向,一生未娶妻,自然也无子,好容易在顺昌府安定下来,原本也只想着消消停停的渡完残生,却因目睹顺昌府的军政,为朝廷的贪官搞得乌烟瘴气,不由深深忧患当今天子恐怕连这半壁江山都保不住,于是那颗忧国忧民的心就再蠢蠢欲动。

  又据他自夸,他虽说出生寒微,青年时代遭遇战乱,半生游寓飘泊,却正因这机缘,结识了一个原本隐居在林泉的高士,排他为师,不仅学了经史子集,而且还学了用兵谋划之术,他观察得被安置在顺昌府的宗室羿枚,俨然存着壮志雄心,所以甘愿投诚,助其起事。

  羿枚本就因为“天谶”而蠢蠢欲动,能不相信柏远向的眼光?

  与其说是柏远向游说得羿枚起事,还不如说他们根本就是一拍即合。

  又经柏远向的出谋划策,羿枚早头的起事有如一帆风顺,这让他更加相信了自己得了柏远向的投诚,根本就是如虎添翼,所以现在已经封授了柏远向太师公之职,并赐柏远向令符,柏远向俨然已经稳座顺昌府的第二把交椅。

  柏远向也十分的感慨。

  真没想到,他一个出身在无忧洞的“匪孽”,竟然有朝一日能和湘王殿下的岳祖翁“齐名”。

  没错,柏远向就是湘王殿下的一员大将——他自从跟着刺探社的首领投诚湘王,这些年其实一直在高丽,为钟离一门某个和湘王“臭味相投”的人士指教,经史子集其实不算熟读,兵法战计更加一窍不通,倒是学成了一身糊弄人的本领,靠着三寸不烂之舌,骗死羿枚不偿命。

  所以他这会儿子要怎么应对羿枚的牢骚呢?

  “大王那两位叔父,原本就是仰仗着晏王替他们争取,一个被安置在彭城,一个被安置在淮安,除去过世的皇太孙之外,宗室之中也就他们二人日子过得最顺意,他们连司马权都不搭理,一心一意只以晏王靠山,慢说是如今顺昌势危,哪怕咱们现占上风,他们也必会坐壁上观,不为所动的。”

  羿枚的眉毛就蹙得更紧了:“可为何孤联络那两人时,太师公不加劝阻呢?”

  “一来,衢州败守,大王不能毫不作出应对,否则只怕顺昌府的将士,也会人心惶惶,再则,臣还有妙计,虽说情知不能说服大王二位叔辈附志,舍一己的平安,为社稷国祚甘当风险,却有把握调虎离山,诈晏王率部先征江淮,而缓顺昌的燃眉之急。”

  听柏远志这一番话,羿枚喜上眉梢:“太师公快将妙计细说。”

  “大王的两位叔辈,虽说贪生怕死,可彭城、淮安二地因为朝廷监察使及武官的苛害,枉死的籍兵远比顺昌府更多,虽说朝廷现已安抚,可那些已死之人可能死而复生?司马权、沈炯明两人未受任何惩处,说明在现如今这位天子心目中,信重的还是他们一党,大王试想,那些个籍兵、军户,会不会担心这场风波就算过去了,待日后司马权这一奸党再掌朝政大权,会不会变本加厉的迫害他们?

  籍兵、军户愤愤之心不平,就易得煽动,臣愿往江淮,策动这些籍兵、军户投诚于大王,相逼得大王的两位叔父只好附志,这样一来,相比起顺昌府,江淮才是朝廷的燃眉之急,晏王势必只能先平江淮之乱,顺昌府就会赢得喘息之机,待西部六军抵达会合,至少还能与晏王率部旗鼓相当一战。”

  “真能逼得他们两个附志?”羿枚心中虽然认同柏远志的计策,可仍然有些疑惑,他好声好气的相劝,许以利益,都不能让羿承嘉和羿承安动心,怎么反而用逼迫的办法就能达偿所愿,难道说这世上还真有敬酒不吃偏爱吃罚酒的人?

  柏远志轻轻一笑。

  “大王细想,二位羿公之所以无动于衷,无非是因为认为他们可以隔岸观火,不管九地联军与朝廷大军胜负如何,他们都不会承当半点风险,可要是臣大张旗鼓的使商二位,紧跟着江淮又生兵变,朝廷会怎么想?便连晏王,也笃定会认为这场变乱与他们脱不了干系,他们能等着朝廷治罪么?根本就没有选择,只好破釜沉舟,附志于大王,这才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好!!!”

  这下子,羿枚彻底被柏远志给说服了。

  但场面话他还是会说的:“只太师公这回往江淮,有如深入敌营,担当的风险也太大些个。”

  “胜负存亡之际,臣既深获大王的信重,又怎能因为风险艰巨便只图自保呢?且臣已经年逾五旬,又无妻儿家室牵挂,想自己也曾立志抗辽,着实不敢忘旧日同袍亡于辽国铁骑的惨痛,奈何的是势单力薄,又没个出身,难以为朝廷所用,而今半百之龄,庆幸的是能再佐明主,臣不惧艰险,只图能助大王成全壮志雄心,日后与旧同袍泉下相见,至少不会惭愧无地。”

  一番话把羿枚给感动得,差点就没有泪如雨下,倒是真心实意为柏远志的安危操上了心,就遣出他的心腹近卫,顺昌军户中极为忠勇的一个人,千叮万嘱让他率一都部,务必护得柏太师的平安,手脚俱全的出去,毫发无伤的回来,哪怕事情没有计划中那般顺利,也千万不可勉强,平安为重。

  又说顺昌府之前的情况,不仅是武官、监察使欺压军户,便连原顺昌府的知府等些官员,也都是些渔肉百姓的奸贪,再兼着羿枚一起事,在柏远志的劝说下倒不曾强索百姓的粮物充军,军需原本一部份是靠舒州接济,另一部份是洗劫了富户商贾,百姓们对羿枚这个自立的顺昌王还是颇有好感的,内心没那么排斥。

  但当然也不会主动附逆。

  都是照常过自己油盐柴米的生活,只深感这场兵变其实对他们而言是件好事。

  因为有衢州、舒州败守在前,顺昌府的百姓们都没听说哪个布衣遭受池鱼之殃,心里就安稳了——不管战势如何,谁输谁赢,相信今后都再无贪官污吏胆敢光渔肉百姓,他们倒还成了铁定的获益者,又何必忧愁焦躁呢?

  然而衢州、舒州溃逃入顺昌府的将士就不这样想了。

  晏王,着实令人闻风丧胆啊,拿下衢州城不逾百员伤亡,拿下舒州城更加易如反掌一般,只有了短短一日,一轮猛攻就突破了城门,历经两回战败的军士们,其实都没弄清晏王是怎么用的兵,败得莫名其妙,输得稀里糊涂,别说知彼,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拉弓的姿势不对,又或根本就没学会拿刀了。

  所以顺昌府里,现在就是这么个诡异的情境。

  大户富贾抱怨连连,平民百姓安安乐乐,籍兵军士惶恐焦虑。

  于是乎柏太师这大张旗鼓的一往江淮,声称必能说服江淮的两位宗室起兵抗击昏君,籍兵军士们自是喜出望外热盼盛期,平民百姓呵呵笑着也欢送了柏太师出城,只有那些大户富贾愁眉苦脸——要真是湘王殿下先去江淮平乱,他们这水深火热的日子可还有得煎熬呢。

  但这些人很快就郁愁尽消,眉开眼笑了。

  柏太师竟然一去不回。

  还没抵达江淮呢,就脚底抹油溜了,非但如此,还顺便拐走了二、三十个护卫,有个军户因为一犹豫,没有痛下决断,结果没能跟着柏太师开溜,回来后对他要好的那些同袍们,连连跌足叹息。

  “伯太师说了,什么锦囊妙计,根本就是他随口胡诌的,笃定衢州、舒州相继败守,这回起事必定一败途地,伯太师还说他就是为了咱们这些军户惋惜,才利用了宗亲野心勃勃的时机,要救咱们脱身苦海,原想着,官家还会听信司马权奸党的谗言,派一个窝囊的将领来平乱,说不定大事还真能告成,哪里想到官家这回,竟然起用了晏王?

  宗亲们根本不是晏王的对手,柏太师告诫咱们别再枉丢了性命,最好是趁晏王还没下令攻城,都逃往山东去,现山东义军不受朝廷令控,因为与辽廷对抗还急需士卒,咱们投奔山东义军兴许还有条活路。”

  当逃兵越来越多,羿枚也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皮,他第一个处杀的人就是他的心腹近卫,因为这近卫不曾意识到柏远志竟然私下鼓动籍兵逃亡,虽说的确“保护”了柏远志毫发无伤,但没有把柏远志这个奸诈小人给带回,还疏忽了他的部下竟有一个胆小鬼,当时没跑,回来却煽动得军心大乱,导致军户们竟然许多都因怯战,连夜逃亡!!!

  杀了一个人,羿牧的确暂时遏制了部卒叛逃。

  可显然,他并没有真正挽回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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