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和裕策都好奇地看着唐果,作为焦点的唐果毫无自觉,柔荑捏着碧色的蛟铃笑得风月失色:“找本王帮忙,要付报酬的。”

  判官冷汗涔涔,问道:“不知唐大人想要写什么?”

  “你知道我最缺的是什么。”唐果意有所指地说道。

  判官翻开铁卷道:“秦广王殿下给我批的名额并不多。”

  “数量少没问题,实力好才是关键。”唐果掰着指甲笑盈盈道,“我麟磬鬼城也不收那些只会被欺负的小鬼,毕竟需要在青天白日下干活,如果实力太差被太阳一烤就没了,那我才亏呢。”

  判官苦笑道:“大人,地府不愿去投胎的鬼王不少,但多难驯服,放他们出来,若是看管不利恐会为祸人间,到时候这罪责会牵连大人,还请大人三思。”

  “没关系呀,没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如果真解决不了,那就是挨打的次数少了。”

  唐果摆了摆手骨,笑容莫名地让人背后一寒。

  判官叹了口气道,竖起三根指头:“三名。”

  唐果嗤笑,张开五指:“判官大人别开玩笑,五个。”

  “三个,多一个都不行。”

  崔判官已经是个成熟的判官了,早就学会和人磨嘴皮子,讨价还价。

  唐果牙有些酸,龇牙道:“三个也行,再给我加一只毛僵。”

  崔判官面目扭曲道:“地府没有毛僵。”

  “你别蒙我,地府的情况我可是清清楚楚的。”唐果站直了身体,单手扶着鬼门笑道,“地府是没有那些小可爱,但你们对五百年以上的僵尸所在之地登记的清清楚楚,我也不要你们亲自送过来,给我报位置,我去找就行了。”

  “毛僵都是五百年的老妖怪了,你抓回去也不一定能控制得住。”崔判官头疼道。

  唐果不在意道:“这就不用你们操心,毛僵是最低的,毛僵以下的僵尸惧日光,不能干活,所以最少一只毛僵,不然人间魂魄失踪的案子你们自己派鬼差来查,麟磬城不干。”

  崔判官:“……”

  “成交。”崔判官肉疼地应下。

  唐果见他答应立刻眉开眼笑道:“那行,慢走不送。”

  崔判官压根不想再看见她,嫌弃地挥了挥手道:“我还要去其他门派说一声,几位保重。”

  判官带着鬼差进了鬼门,由黑色鬼气铸造的兽头大门缓缓合上,渐渐消失在原地。

  唐果挥了挥衣袖,包裹着鬼门的鬼蜮缓缓收到她身边,消失在她脚下。

  玄尘偏头道:“你跟地府要的三个是什么?”

  唐果扭头随意地答道:“鬼王。”

  裕策双目震惊地看着两人,上前几步拱手道:“在下青山派裕策。”

  玄尘行礼道:“原来是裕策道君,久仰大名。”

  “相比大师就是玄尘佛子了。”裕策客套地说道。

  玄尘颔首道:“正是贫僧。”

  唐果不想理会这虚伪的聊天,没理会二人,神色淡漠地朝着归元河岸走去。

  她步履从容,但是身影转眼消失在百米之外,玄尘略一思考便知道她去了何处,准备跟过去时,裕策问道:“那位大人就是麟磬鬼王吗?”

  玄尘点了点头。

  裕策又问:“那位大人为何要去河边?”

  玄尘对裕策没什么敌意,只是懒得与人打交道,但裕策又主动开口,他不好回避,便道:“应该是去看之前她设下的法阵了,贫僧打算过去看看,不知道君是要回去还是……”

  “我也一起吧,你们来得更早些,我也想向佛子大人打听些消息。”

  玄尘抬手道:“那道具请吧。”

  两人皆是玉树临风的人物,青山派其他弟子眼睛都快忙不过来,但又不敢上前询问,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听着两人交谈。

  “你们先回村子查看情况,不要逞强,遇到危险可捏碎玉珏,我会立刻赶回来。”裕策与玄尘决定跟过去后,便立刻与身后的弟子交代道。

  ……

  唐果停在河岸边,看着河道边被压平的水荇,蹲下身拨开沾着黄泥的草叶,看见了几处凌乱的脚印,脚印的痕迹很新,应该是才踩上去没多久,成年男子的脚印,左脚深右脚浅,感觉像是个跛子。她站在河岸边闭上眼睛,放开了神识和领域,但是察觉不到半分鬼气,这里干净得像是从来没有过水鬼。

  “要下去吗?”玄尘信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阖目静立的模样,出声问道。

  唐果点了点头:“还是要下去看看,下面的阵法我布下没多久就被破了,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阵法,但是那两只水鬼凭自己的实力,暂时还没办法从里面破解,所以应该是有人从外面将阵法给破除了。”

  “是不是有人一直盯着这里?”裕策怀疑道。

  唐果摇了摇头:“难说,但是我们在的时候,那些人应该没在附近。”

  她如今的实力放在修真界和鬼界都是顶尖的,有一个人在附近盯梢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我还以为布下聚阴阵的人一个月才来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水鬼骗了我。”

  唐果笑意不达眼底,对被小鬼骗了的事情有些不爽,想她好歹也是个顶级鬼王,竟然被两只刚成水鬼的小菜鸡给骗了,这说出去得笑死多少鬼,她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先看看吧,虽不知那人收集魂魄要做什么,但元齐村是他选中的聚魂之地,想必他也不会放弃,只要他出手总会被我们捉住把柄。”玄尘很坦然,对于这种小事并不在意,“贫僧陪你下去。”

  唐果摇了摇头:“不用,你在岸边等着就好。”

  说完,也不管玄尘和裕策的脸色如何,身影化作一道青烟转眼消失在岸边。

  ……

  “不知佛子大人和鬼王大人是如何认识的?”裕策随意问道。

  玄尘眼睫微动,偏首看了裕策一眼,说道:“百年前在佛宗法会上见过,她性子一向洒脱不羁,不管是妖是魔还是佛都能相处的极好,所以一来二去便认识了。”

  这话不假,但并非一来二去,而是他那个时候天天被老不羞的鬼王欺负捏脸,每次都会被她气得破功,所以结下了极深的恩怨。

  不过这事儿他是万万不会说给裕策听的。

  “在下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麟磬城鬼王,倒是和传说挺像。”裕策低声说道。

  玄尘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传闻唐酥冷漠无情,可是他却觉得并非如此,若真是无情之人就不会容忍枉死的厉鬼复仇,在她眼中有仇就该报仇,有怨就该报怨。

  她的行事准则虽与地府和人间的法度相悖,但却自成体系,这皆是她的性情使然。

  两人没说几句话,唐果便破水而出,裕策的话也随即止住,看向了如出水芙蓉般的女鬼。

  随着唐果在水面轻盈踏行,她原本湿漉漉的黑发也很快蒸干,轻轻落在了两人面前。

  “走吧。”唐果面无表情道。

  玄尘随行在侧,问道:“如何?”

  “修士所破,我改的阵法和之前对方设下的聚阴阵均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闻言,玄尘和裕策的表情都不太好,这种行为像是在跟他们宣战,对他们毫无畏惧。

  唐果将蛟铃挂在腰间,垂眸道:“先处理村子里请小鬼的村民,若是再拖一些时间,会出更多人命,地煞一旦成型,想要除去便十分费力,成煞的鬼也再难入轮回。”

  “此事,由我青山派弟子去做吧。”裕策主动说道。

  唐果此时终于正眼看向裕策,面前身穿道服的青年挺拔俊秀,如同一柄开刃的利剑,眉间蕴藏着一股让人震撼的锐气,英气勃发的模样与原文中后期那个疯批男主大相径庭。

  唐果点了点头:“那就有劳裕策道君了。”

  裕策谦逊道:“此乃份内之事。”

  唐果沉思片刻,提点道:“元齐村村民饱受厉鬼影响,对于那位做法的鲁道长可能多有维护,有些人可能会不相信你们的话,到时候你们怕是要吃些苦头。”

  裕策颔首:“在下会注意的。”

  唐果见他听进去了,顿时对他的恶感少了不少,虽然后期是个疯子,但是前中期还算是个正直的人。

  不过就是在感情上稀里糊涂的。

  唐果在心底惋惜,但是她并不打算戳破这位和女主之间的事情,看来他还不知道饶尹要成亲了。

  ……

  三人回到元齐村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最后一寸余晖早已沉没在地平线后,今日应是月圆之夜,但是天上不见星月,只有浓重又阴冷的大雾,极目远眺到处都是影影憧憧的鬼影,不远处一点橘色的灯火飞快靠近。

  唐果止住脚步,玄尘望向来人,裕策手中的长剑出了鞘,但并未完全拔出。

  “道君!”青山派弟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裕策将剑又拨了回去,面色沉郁地看着气喘如牛的弟子,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死人了。”青山派的小弟子气都没喘匀,艰难地开口道,“李家的人。”

  唐果与玄尘对视了一眼,忽然想起了中午去找饶尹时路过的那户人家,大门上的牌匾写着李府。

  两人心里都有数,村子里阴气和煞气最终的就是那家,青山派弟子说的李家应该就是那户了,错不了。

  三人赶到李家时,李家北院传来悲痛惨烈的哭声,唐果跟在玄尘身边跨进院子里,这次由裕策打头,两人跟在后面静观其变。

  安排在元齐村的捕头薛慎此刻穿着官服,右手压在刀柄上,站在院墙下看着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家人,青山派的小弟子将想要靠近尸体的李家人隔开,墙角下的木棉树枝丫上挂着两盏气死风灯,三个下人有些哆嗦地提着笼灯立在尸体附近,目光始终不敢朝尸体上看。

  唐果鼻翼轻轻动了两下,凑到玄尘耳边道:“我怎么闻到了一股烤肉味儿?”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玄尘下意识地弯腰低头将耳朵靠近她耳边,他抬眸朝着被人围住的地方看去,隐隐能看到冒着呛人青烟的木炭,低声道:“死者怕是被火烧死的。”

  唐果撇了撇嘴,怪不得是烤肉味儿呢!

  死的可真惨,被烈火灼烧而死的,最容易化作厉鬼。

  两人站在薛捕头身后没再挪动,周围的人跟没看见他们似的,窃窃私语。

  “李家遭了什么孽哦,这死的是第三个了吧?”

  “是啊,被火烧死,入殓都不好弄,吓死个人嘞。”

  “死的这是谁啊?”

  “听说是李老爷。”

  “啊,怎么会?”

  ……

  唐果和玄尘听得消息很零碎,他们不太了解李家的事情,站在薛捕头身边的一个青山派小弟子回头时看见两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唐果勾勾手指头,笑道:“小道士,你叫什么?”

  “弟子青山派第九十代弟子,聂宿。”

  “李家死了三个人,是怎么回事儿?”唐果问道。

  薛捕头闻言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替聂宿答道:“其实不是三个,而是四个。”

  “四个?”唐果眨了眨眼睛,“前后死了那么多人?”

  薛慎看了眼嘶声哭嚎的李家人,低声道:“头一个死的李家大夫人,霍雁晚,不过李大夫人死的早,大概有三四年了,去年元宵后李大公子被人发现吊死在自家院子西墙边的梧桐树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枝火红的木棉花。但是村子和派来查案的官员都觉得此事奇怪得很,红棉开花多是在三四月份,但是元宵刚过还天寒地冻地,方圆几十里地没有一棵木棉树开花,偏偏李大公子手里攥着一朵新鲜的红棉,他的手掰都掰不开,最后那株红棉就被他攥在手里随他的尸体下葬了。”

  唐果听着便有了兴趣,问道:“那李大公子是自己上吊的?”

  薛慎摇了摇头,道:“不是,起初李家人也以为李大公子是思念亡妻,最终抑郁自缢,但是尸体放下来后,过了大概一天后,从县里调来的仵作验尸,发现李大公子的喉骨被捏碎了,尸体在棺材里停了两三天,他脖子上慢慢就浮出了一双手印。”

  “验尸的仵作说,李大公子是被人先掐死,之后被吊在了西墙下的桐树上,至于为何死的时候手握那朵红棉,至今也没人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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