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会莫非非都没有发现眼前这人实际是他大哥。

  而对莫行来说,自己弟弟眼前做出的这些事情也着实令他生气。索性他没有直接暴露自己,想看看自己这弟弟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至于那个书生也就只是看着他,没做什么事,也没讲一个字!

  但就被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莫行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书生坐的位置离他很近!那种头顶悬剑的感觉便更甚!

  齐安感觉得到,眼前这个书生应该是修行者,所显露出的杀气不是莫行一个世家柔弱公子承受得了的。

  书生则又打量起了齐安,并且开口道:“这位公子,若是你们不打算买,就此走人就是,硬留在这里占地方就没意思了!” 。

  齐安却没理会他的言语,而是道:“你这话就无意思了,买衣服还能试穿呢!我看一看又怎么了?”。

  那书生冷哼一声后,则没有再说话。

  “你既然要说了买,那不买也得买!这钱你必须拿出来!”莫非非显得很暴躁,眼前这个粉裙少女虽不是花什么大代价弄来的,可其容貌也是少见的,他这个向来爱财的人都有些心动。

  但他更知晓一个道理,所谓钱能生钱,他得先挣一部分钱到手里,才能再生钱出来。

  “莫兄消消气!愚兄虽拿不出两千两,可也拿得出一千两!”

  “是啊!我拿得出一千二百两!”

  “我出一千五百两!”

  ……

  但爱财之人总是爱财的,银子揣到兜里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有人跟他谈好了买卖 ,那人却不把银子给他,他自然生气,尤其是隔间里的人趁机压价,他越发暴虐!

  他越想越气,觉得齐安这伙人就是给他捣乱的。洪御灵他不敢动,他就把目光看向了齐安,给身边人使了一个眼色后,当即有人抽出怀里的匕首向刺了过去!

  以前他也这么做过,事后一条人命而已!他施展点手段又会摆平,只是会麻烦些。

  再者他是莫家的人,出了事情只要不是太过火,都有莫家人给他兜着!

  莫行并没有去管这些,他不再去看那青衣书生,也不管莫非非要对他做些什么!他挪步走到少女面前,要替她松绑。

  他打算先把这少女救下来,然后再和自己这个弟弟好好算账。

  “ 铛!”的一声,却是那人连着匕首被齐安一只手甩了开来!整个过程极其自然,自然到人面前漂来了一些飘絮,只是用手把它扒拉开而已。

  莫行见到这一切,则是心都抽搐了一下,他不敢相信平日里那个憨傻的弟弟竟然连杀人这样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但也许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他都敢关天化日买卖人口……

  自始至终,洪御灵也没有看莫非非一眼,看着呆愣在原地的莫行,她原本的想法是要替莫行管教他,但现在他们兄弟相见了,自有他们自己去结局。

  而她转而给少女松绑起来。

  少女被松绑后,看着洪御灵神情有些激动,她泛着秋水的双眸有些湿润,樱红又有些干裂的嘴唇微颤着想说些什么。

  “别讲,也别问,待会告诉你。”洪御灵用着很小的声音淡淡对她讲了句。

  她脸上浮现出两个小酒窝,微微笑了笑,像个小女孩一样听话的点了点头。

  洪御灵明白这少女应该是受了惊吓,但随即又想到现在的自己一身男装,大概是被这少女当成俊美公子对待了。

  所谓陌上人如玉,何况他还替她亲自松绑。

  再说莫行那边……

  齐安刚才将那人打飞出去,自是吓的莫非非跌倒在了原地,而由于他混如圆球的身形,他跌倒和他站起来差别实际并不大。

  莫行是又走到莫非非身前,将他慢条斯文的扶了起来。这和隔间里的人想的有些不一样,他们以为今日有些热闹可以看了,结果也是一个怕莫家权势的人,真是无趣!

  莫非非被重摔在地上时,是又惊又怒的,但被莫无念扶起,他暗笑一声心想:以为是个不怕死的,说破天到底也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怕他莫某人!

  他李某人是什么人?莫家年轻一代的二少爷,谁敢动他?

  而莫行扶他扶的也很吃力,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把头低的很低,认自己这个弟弟认不出自己。

  “莫公子!这买卖今日我是必定要做的!只是……我真的没带银两,你可否借我两千两。”

  也不待莫非非臆想完自喜一番。莫行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讲得平常,似乎这话没什么不妥。

  这次莫非非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了,但一时还是想不起来。

  “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知道如何,不知道如何?莫公子,我这人借钱必还,你可以放心!”

  众人惊诧,他们觉得眼前这个布衣青年简直胆大如斗,又觉得今日还是有些彩头可以看的。

  莫非非面上阴侧侧不说话,其实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人可能就是普通人,可他和洪御灵在一起,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再者齐安也令他头疼。这次出来匆忙他身边并没有带几个护卫,若是齐安向他发难怎么办?且他已经能确定齐安就是修行者。

  不过他左右逢源惯了,想着大不了先忍下这一茬,回去到莫府再说。

  所以他们说这话哪怕是直接强取银子,他也忍了。

  而对外人来说,他们觉得莫行敢对莫非非这么说,简直就是不把莫家放在眼里!

  “阁下如此讲了!我莫某人也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只是,我今日只带了一百两银子,你看……”莫非非语气比起之前和善了些。

  他如此讲,其实也是自己念一个台阶可以下。当然,那一百两银子,李济也不会要回,九牛中一毛而已!至于粉裙少女,他可不想人就这么被带走!

  可莫行却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弟弟一样,看着他满脸的堆笑,冷哼一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会说话了?”。

  在他印象了自己这个弟弟话都说不利索,可自己就出去这么一趟,再回来这弟弟却什么都懂了!那么他以前都是装的吗?

  莫非非再次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在如今紧张的情绪下,也想不到具体的什么。他的想法是,莫行若是懂他意思,把这一百两银子收下,那此事就此揭过,对两方都有好处。

  当然,也就是现在就此揭过,事后他肯定会凭借莫家的势力好好和这些家伙算算总账。

  “莫公子,我来要的是二千两黄金,不是一百两银子!”莫行语气平平,但这话里的意思却不是那么回事。倒像是一个催账的债主才会讲的话。

  他是真的对这个弟弟失望了,但他还是忍住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而是想看看这个弟弟到底还能说些什么好听的出来。

  “怎么?李公子不说话,是不想借我银两喽?”见莫非非不说话,莫行又补上一句。

  倒不是莫非非不想说话,原本他心情刚平复下来,听到莫行又讲的话后,他再难压下怒火!可不待他发作,一股无形的力量作用在了他的身上。

  这种力量说不清道不明,就如凶兽盯着到嘴的猎物,即便不用爪子按住它,视线所及之处,它也跑不了!

  这是强势一方对弱势者的压迫!

  这自然是齐安对他施的压。

  当然,这是莫行授意下进行的。

  莫非非看着齐安,眼前的黑衣青年,他的眼瞳就像是最上等的墨玉,漆黑却又剔透玲珑。

  莫非非对上那双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自觉没什么不妥,可再一看,他有些怕了,那双眼睛的最深处仿佛关着一头可怕的洪荒猛兽!

  虽不至怕到关乎生死,可他还是觉得额头有些发凉,不敢再去看那双眼睛,连带着他思绪也停顿了一会儿,久久不敢说话!

  “几位如此咄咄逼人,未免有些过分了吧?莫公子送了你一百两银子,你若知趣一些便该走了,还要在这胡闹耍赖吗?”青衣书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如炬看向莫无念。

  这会的他精神抖擞,全然不似之前懒洋洋的样子。

  “我何时要他送过银子?我说的是借……”莫行“借”字咬得很重,仿佛听不懂书生话里的意思,似是无心,又像是有意他补了句:“至于咄咄逼人吗?我只觉得换成谁头上悬着一把剑,都不太好受!还有,我的家事你少管!”。

  这会的莫行还是把头低的很低,但齐安觉得到了这个时候其实没必要再隐藏下去了。

  书生明白,莫行说”悬剑”是反在说他咄咄逼人!他嘴角勾起一些,含笑道:“是不好受。不过我这人也讲道理,只是你有错在先,我便硬要悬上一把剑给你!”。

  且对莫非非来说,他有些不明白莫行说的家事是什么意思。

  话罢,书生抬起一手对着莫行隔空一按。“嚯嚯!”两声,无形中仿佛有一把剑割开空气,对着莫行俯冲而下!

  齐安不惊不惧,挡在莫行前面,他抬拳便对着自己上方头顶凭空打出一拳。这一拳不算多快,在外人看来,他这个动作做出来,也真的只是在隔空打空气,显得有些滑稽。

  可也就是这一拳打出,却发出了铿锵之声 ,好似无形中真的打中了那把无形之剑!

  无形之剑更是被折断化成几道罡风在隔间里散开!其中一道直接将隔间屋顶斩开一道缝隙,皎洁月光刚好透着可以打量进来。

  书生一挥衣袖则将大部分罡气化去。

  他皱着眉头重新审视着这个青年。刚才他用的只是最普通的御物术,只是如今的他境界早在归一中境之上,无形化有形便可化出一把剑来,初入归一的修士是可接下但也不易。

  且他这个人做事向来公正,如他所见所想,眼前这粉裙少女虽是可怜,可想必也是莫非非的丫鬟,用来买卖没什么不妥。但是少年有些无理取闹,他自是要惩戒一番。

  但说到底塌自认看不起修行者以为的人,可他自己也是个普通人,得为柴米油盐生计,尤其收了莫非非的钱,他就得替他做点事情。

  不过看齐安轻松接了下来,他却是又起了心思。他感觉得出,齐安就是通神后境的修士。

  且他作为道灵门出来的弟子

  这次他领了道灵门幻的旨意,要在三月后招收一些弟子。

  而道灵门算是西魏和大周两地夹缝中的一个隐世宗门,于三百年前兴起,其创宗者虽远远比不了承天观观主,但也有妄尊后境对修为。

  且除了书院、天命观这样的地方之外……

  世间修行宗门外的凡尘俗世中也不乏有修行法流传,抛开其优劣不说,不受人指点,修行无疑登天,即便真有高人指点,再没有宗门底蕴加持下修行也是一件难事。

  所以书生觉得,眼前齐安无论是以何种方式修行的,都是个可造之材。只是其心性似乎略有欠缺,还需打磨一番。但比起他初入角牙关接触到的莫非非之流的纨绔世家子弟已强太多,他们不单是心性差,资质也差!

  当然,以上全都是书生的个人臆想,由于他修行法门的特殊性,即便不与人直接接触,他也能知道对方有无气海,所以在感知到齐安没有气海而成为修行者,他自然惊讶!

  有的人更是连灵台内视都没法做到!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把齐安给宗门带回去!

  且说到打磨心性上,书生眼前做的就是要给黑衣青年上一课,他脸上有了丝笑容,就像一个刻板的教书先生终于遇到自己钟意的学生。

  只是学生有些顽劣还需管教一番, 他道:“人做错了事便该认个错,你该向莫公子赔个不是。”。

  他说的自然齐向莫非非道歉。

  “久闻道灵门柳煌先生做事公正,如今看来也是徒有虚名!”这回讲话的却不是齐安,也不是莫行,而是站在她旁边的洪御灵,她不讲话还好,一出口就是语出惊人。

  莫非非一众却是知道书生柳煌是何种身份。

  若是换作其人,这话就是顶撞了,但洪家在角牙关虽迟灵道门几百年名声才大显的,但毕竟名声就摆那那儿,自然没怕什么灵道门。

  柳煌把头偏向慕容修,其实一开始洪御灵和莫行二人进入隔间里,他注意到的便是洪御灵!一个人生得极美,无论他是男女都会引人注目。

  尤其这会洪御灵离得近了,柳煌忽觉得祸国殃民用在一个男子身上也是合适的!只是相比较容貌,他更在意这个白衣公子哥的言论。

  且他也清楚,眼前这人就是洪家大小姐。

  他没有生气,平静道了句:“何出此言?我觉得我讲得在理!”。

  如他所讲他这个人很讲理,讲得对自然不会再去计较!

  柳先生可曾知道这个粉裙少女是被莫非非绑来的?”

  “不曾知晓。是我的疏忽,我近来都忙于宗门收弟子之事,不曾管过这些小事。”

  “那你何来的理?”

  “这是我的过错。”

  柳煌原本信誓旦旦,这会却是哑口无言。

  几句没什么起伏的话却让一个大修士哑口无言,听起来可笑,可实则一点也不可笑来。柳煌他一个大人物,又怎会去管一个凡尘俗世少女的死活呢?且在他看来,这真的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主观上他倒更相信自己看到的。

  “只是如此,你们把这少女带走就好。为何还要再向莫非非再要银子呢?”柳煌话语里显不出喜怒,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欠我的。”莫行再次语出惊人。

  “欠你的?”柳煌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时的莫行也抬起了头,而莫非非则是不可置信看向了他,慌慌张张道:“大……大哥!”。

  “二弟,大哥想问问你,眼前这些是谁教你的。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莫行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露出心痛的表情。

  莫非非似乎是有许多话想讲,但终究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其实从小到大,他一直都不傻,只是自三岁以后得知莫家家主的位置注定和他无缘以后,那时候的他就变得自暴自弃,开始装傻充愣。甚至有时候,他看着这个大哥做些仁义之事,他都觉得他是极傻的。

  莫家这一代,一门两兄弟,但却都是废物远远比不了洪家大小姐洪御灵。

  而在三岁以前,莫非非也尽力表现的比自己这个大哥聪慧。

  想到过去那些记忆

  莫非非笑了笑,费力从地上爬起,轻轻推开莫行对她他道:“大哥,以前的事情你应该都忘了吧?”。

  接着,他故意拉长声音对莫行道:“大哥,我装傻是为什么你不知晓?难道三岁以前,我过的比你差了?”

  他说的不假,三岁的他被人捧到了很高的位置!高到什么位置呢?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是他要一把最普通的扫帚,人都会它放在金子堆里滚上一层金粉、镶上一颗宝石才会拿给他!

  可自从他被告知不可能成为莫家家主,尤其是族中族老亲自告诉他,必须要他装傻,否则就杀死他时,他简直要奔溃。

  且那个时候的他,也只是一个孩童。

  所以自那以后,他开始自暴自弃,每天暴饮暴食,身体越发变得臃肿。

  那个时候,他开始受到了别人的嘲笑。

  那种笑声在那之后的三年,莫非非已听得太多,更过分的他都经历过,那种被人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场面他也感受过!甚至于他成了过街老鼠类的货色,被人打的白天不敢出门,连小孩子都敢往他房里扔石头!

  那时候,他只敢在晚上出门。真就如老鼠一样。

  当然,这其实和莫家制度有关,因为莫家家主向来都只由嫡长子继承。

  可过去这些经历,却给莫非非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所以在莫行离开去永安求学的这段时间,莫非非彻底释放了自己。

  ……

  抛开这边,再说回三天前的永安。

  天才微微亮,卓不凡便带着两小坛桂花酿向季青秋的居所走了去,顺便想摆脱他把其中一瓶送给孟月夕,最近她总是在为京中之事操劳,耗费了不少心神。

  且他的思绪也回了三年前……

  三年前的那件事能成,是季青秋帮的他!只那件事的恩德,足够他偿还一辈子,那一次他亲手了解了他的仇人!

  而这一次,他则有件事情再请这位老爷子帮忙。

  实际上季青秋住的地方有些偏僻,一般算是少有人来的。且他这个人也怪的很,永安城的百姓大多都有在自家门前种些花,像是草什么的。他到好,门前石碾子上插着一把剑,也不知是什么寓意。

  再加上偏偏他对外宣告自己是个病唠鬼,人都觉晦气,更是少有人去。他家也是很好认,京都城里自家门口石碾子插剑的只他一家。

  当然,搞出这么些,他只是为了图个清静。

  卓不凡看着眼前石碾子旁边的越发有些破旧的门,以及脚下许久不曾修缮的石子路,他可以想象少有人会来此破败之所。

  他走到门前敲了敲门,不大会时间,门打开后,从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陆倩倩。

  “你来。”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开门的竟然是孟月夕

  只是她人有些憔悴,像是一夜未眠,一双本该清靓透彻的杏眸,有些黯淡,整个面容也有些苍白,像是大病初愈。

  “孟姑娘,帮中之事近来不可多操劳啊!”卓不凡甚至觉得她一夜未眠,

  进到门内院子里,卓不凡看到院子正中间,放着一张竹制的躺椅,躺椅上躺着一个面露病态的长须长者,他双眼无神,时不时还会咳出一口血来。

  整个人的状态就像一盏快要燃尽的灯,似乎剩余那点灯油燃尽了,他人也就没了。

  “你来了!咳!咳!咳……”季青秋似乎对卓不凡的到来并不奇怪,话语平平无奇。

  这番场景让他着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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