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凤指着不远处雄关道,剑门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自诸葛亮设剑门关千年以来从未被正面攻克过。所以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当年郑艾攻蜀,也是取道阴平关,绕剑门而行。
当走到剑门关城垛之下,在仰望剑门,才体会到这种巍峨壮观气势。
北方入蜀三道,此道直通成都府,而另外两路通往巴渝,战略地位极其重要。东入蜀中,唯有长江一途,北有剑门关,西有瞿塘关。
剑门天下雄,瞿塘天下险,两个要塞守住蜀中,让蜀中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加上蜀中盆地更是沃土连片,又有都江堰灌溉,才有天府之都美称。
剑门关下,一行人缴纳城门税,只是通关,十人便交了三两银子。若天下生意,最不起眼又最赚钱的,无外乎这些基建设施,只是这些东西,都被各方势力控制,形成一条条利益输送链条,外人无法染指。
刚一入关,就有小混混前来搭讪,我看这小子也不过十来岁,嬉皮笑脸,一身流里流气,却故作成熟,摇头晃脑道:自古英雄出剑门,无不入阁观云海。各位大侠,我看你们也是走江湖之人,过剑门而不观沧海,非是英雄所为。你们今天算是来着了,遇到我智多星,你们拢共十人,凑个团购价,我带你们进去,打个折扣,只收五两,如何?
柳清风咂舌道,这个也太贵了。
智多星不屑道,已经很低了,你问问其他人,每人至少收你们一两,我这是关系户,薄利多销,走量。而且今天还有个盛事……说到此,智多星顿住不语,吊足众人胃口。
薛鱼儿奇道,你来说说,到底是何事?
智多星才道,各位一看就知外乡人,你们可听说过蜀中大侠和巴渝剑神,今日午时在剑门关城头决斗?
柳清风道,这么牛气冲天的名号,我还真没听过。
智多星嘿嘿一笑,不瞒各位,这两人可是当今绝世高手,在巴蜀一带更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各位大侠都是用剑之人,观瞻如此高手对决,对各位剑道也大有裨益吧!
蜀中大侠?巴渝剑神?我心想江湖上何时出了这么两号人物,若没猜错,应该是这些人搞出来的创收项目,找了几个人来假打假演吧。我说算了,大家都很忙,还要着急赶路。
智多星见我们要走,拦在我们身前道,亏你们也是大侠,我在这里死哧白咧说了一通,你们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哪?放个屁还听个响儿呢……
话说到此,智多星脸色忽变,捂着鼻子道:艾玛,谁啊,臭死我了!
我看了眼柳清风,柳清风怒道,你看我干吗,又不是我放的!再说了,臭屁不响,响屁不臭。
众人莞尔,智多星见我们不买账,双手掐腰,指着众人道,今天你们说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看他一脸嫩气,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我忍不住想笑。薛鱼儿拿出一把铜钱说,小兄弟,去买糖果吃去。
智多星毫不理会,让薛鱼儿碰了个钉子,一把拍掉铜钱,几十文铜钱满地打滚,周围人却没人去捡。
柳清风见此恼了,一抽卢龙剑,你想怎的?
只见智多星顺势躺在地上,伸手抓了一把灰往脸上一涂,撒泼打滚,没天理啊,外乡人杀人了!
我眼观四周,才发现周边又十几个泼皮在一旁盯着,心想遇到仙人跳了。智多星演这么一出,那十几个泼皮轰的围了上来,手中拿着砍刀,气势汹汹。
为首是一秃子,脸上有个刀疤。他一把将智多星提溜起来,伸手就是一顿胖揍,智多星哭爹喊娘,凄惨无比,薛鱼儿看不下去了,连喊不要。
刀疤脸停手,这才上前拱手道,我的手下不懂事,唐突了各位大侠,不知怎么称呼?
薛仁凤道,我们是华山派弟子,前往蜀中办事,还请诸位给予方便。
五岳剑派联盟在江湖上并不算一流门派,华山派近年来实力也不如以前。虽不至于夹着尾巴做人,但遇到这种地头蛇,也不愿意多事。
毕竟人生地不熟,把这几个泼皮揍一顿不难,但谁知道这些人身后又是哪路神仙,若真的跟唐门、青城等一流门派沾上关系,到时候梁子结下了,就是不死不休之局。遇到这种事,宁肯花些钱财,息事宁人。
刀疤脸一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说了句久仰,话锋一转,冲柳清风道:我手下不懂事,我出手教训了,人也打了,那咱们再算算你欺负我们人的账。
柳清风一脸无辜,我连皮毛都没碰到他啊!
刀疤脸冷笑道,难道等你杀了他,我们再来找你算账?你也不打听下,我宁老三在剑阁县是何许人,让你们一伙外乡人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以后我怎么在地界上混?
柳清风说你又不是茅厕,我们跑你头上拉屎干嘛?
刀疤脸闻言大怒,一声招呼,十几人呼啦拔出兵刃,一言不合,就要出手。
慢着!
我说柳清风你也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了,说话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大当家常教导我们,出门在外,以和为贵,对待同志,要如春天般和睦,对待敌人,要如冬天般残酷。对待汪汪乱叫的,就要痛打落水狗!宁老三,你开个价,我们来选择是当同志,还是当敌人!
刀疤脸伸出五个手指,冷冷道,没有这数,这事儿不算完!
柳清风道,五百文?你们抢钱啊!旁边一喽啰道,打发叫花子呢,五两!
我上前一步,以掌心将他伸出的三根手指按下去,使出粘字诀,送出一道内力,宁老三抽不回手,面色通红。
我低声道,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道,若宁三爷看得起,这里有二两银子,给兄弟们拿去压惊。
对于这种地痞流氓要讲策略,他们开价五两,你若真给五两,他们就把你当做软柿子,还会得寸进尺。若你一文不给,那就是彻底翻脸结下梁子。遇到这种漫天开口的,一般按四五折还价。
二两正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数字,既不会让对方觉得我们好欺负,又不会让他们下不来台。何况我先露出一手,就是告诉他们,我们不是打不过他们,只是不愿意惹麻烦而已。
宁老三脸色略变,转而哈哈一笑,好说,好说。都是江湖儿女,大家在一起也不过混口饭吃。
我这才松开他手,跟柳清风道,赶紧给钱!
柳清风一边付钱,一边不悦道,这钱花的不值,换做是我,早就把他们揍一顿,扬长而去了。
宁老三对华山派众人道,今日看在这位秦大侠面子,你们七人,交三两银子就可以了。
薛仁凤也不知是练了辟邪剑谱还是咋的,喜怒无常,方才还乐呵呵,突然冷冷道,我们若不给呢?
宁老三看着我说,我是看你面子,才给打折的。我笑着说,不用看我面子。
清扬大师见薛仁凤起了杀心,连拉住薛仁凤道,师侄制怒。
转身对宁老三道,这位大侠,我们华山派穷惯了,三两银子对我们来说有点多了。我看宁爷头发枯黄,发质疏松,不如这样,我包里还有几斤从老家特产清扬洗发,可以生发、增发,用清扬、心飞扬,用了都说好,效果杠杠的。
宁老三本来头发就没几根,闻言怒道,你看我用得着嘛?清扬大师连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推荐给您。
宁老三沉着脸,也不知想些什么,你保证能治好我的头发,哪里来的自信?清扬来了句,用飘柔就这么自信。柳清风一旁笑道,大师,都串词儿了。
宁老三说我就信你这回,说着撕了十张门票递给我们,今日有蜀中大侠与巴渝剑神一战,绝对值回票价!说着带人转身离去。
智多星给我们带路,一路上叽叽喳喳,这才是十多岁顽童本有的特色,中途又有几人想过来卖票,看到智多星后,才不再纠缠。
智多星说道,剑门关这里帮派林立,光在城门口卖票的,就有三派,我们宁三爷就是潜龙帮的,后台是蜀中唐门,方才那卖票小子是虎头帮的,据说帮助是青城派掌门的亲戚。
我奇道,剑门关不是军事要塞嘛,怎得让人随意出入?智多星不以为然,这里又不是边关,平日里又无战事,那些兵爷们军饷克扣的厉害,要不是靠我们帮派补贴着,哪里能过得这么滋润。况且这些城门税、门票税,他们要抽去三成干股。
蜀王叛乱之后,蜀中竟乱至如此,官兵与江湖帮派沆瀣一气,设卡收税,强卖门票,虽不至于横征暴敛,路过之人被宰一刀也是极为正常之事。
官府与帮派之间达成的这种微妙的生态关系,一条条利益输送链条,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每个帮派、每个衙门、每个要塞,或利益驱使、或被逼无奈,都被绑在了这张网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种利益共同体一旦形成,就无比坚韧,表现出强大的向心力和排他性,就算人员更迭,也不过是以新换旧,本质并无区别。这种结构的固化,除非被强有力的外部势力敲碎、敲破。
来到城墙门口,智多星过去跟一老卒打了招呼,然后将手伸入对方袖中,估计是交付了银钱。那老卒头也不抬,就让我们通过了。
将近中午,远处山中烟雾缭绕,宛如仙境,众人都沉浸在云山云海之中,这二两银子,花的值了!
就在这时,剑门关城垛瓮城之上,一阵锣鼓声,有人大喊道,蜀中大侠大战巴渝剑神,门票打折,只需四张月票,最后三十张咯,欲购从速!
我说方才买的不是套票嘛,怎么还要再买月票?再看智多星,早已远远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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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观说:蜀中大侠对巴渝剑神,只卖四张月票,有人买嘛,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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