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四日,丑正。

  长安,万年县,平康坊。

  由于潘明与杜克是第一次来,心里没有陆离那么深的感触:冷清。

  沿途各个坊市人流如潮,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而往日最为繁华的平康坊,此时却格外清静。

  “这里就是大唐最有名的红灯……烟花之地?”杜克摇了摇头,叹道:“人未免也太少了吧。”

  “姑娘们都被贵人邀走伴游,要等深夜时分才会陆续归来,听曲饮酒,吟诗作对。”千蕊笑着解释。

  不过,黄六娘家是个例外,其它妓馆人去楼空,而这里却灯火通明,另外,气氛有些古怪——

  站在外面观察,能看到姑娘们在阁楼上走动的身影,但并没有丝竹之声传出。

  “陆寺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莫不是千蕊照顾不周?”

  不多时,众人踏入妓馆,黄六娘正坐在正厅里,什么事也不做,像是生无可恋了一样。

  不过,当看到来人是陆离之后,她又活了过来,手中丝帕一甩,脸上露出职业性的面容:“哟,这两位郎君面生得紧,第一次来?”

  看着眼前这个徐娘半老、浓妆艳抹的假母,潘明按下心中的尴尬与好奇,答非所问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看来两位郎君真是第一次来,您要是看得起我,叫我六娘就成。”

  潘明与杜克都没有穿官服出门,但黄六娘认识陆离,自然不敢怠慢。

  一旁,陆离环视四周,见姑娘们都在无所事事地闲聊,随口问道,“今日上元佳节,姑娘们怎么不出去赏灯。”

  “莫非没人邀约?”

  话落,陆离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

  果不其然,黄六娘不再强颜欢笑,无奈道:“隔壁几家妓馆也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明月娘子的死讯,宣扬奴这里闹鬼,今日一早就没有客人敢上门了。”

  “不仅如此,几个有了邀约的姑娘也被送了回来,再这么下去,唉……”

  真没想到,平康坊内的妓馆也如此内卷。

  旁听到现在,潘明与杜克已经隐约猜到了前因后果,但他们想不通,不过是死了个人而已,怎么跟鬼神扯上关系了?

  陆离也没解释,说道:“大理寺已经在追查凶手了,等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六娘家的生意自然会好起来。”

  不知怎地,脑海中浮现出李饼的身影,想必此刻这只御猫已查到什么重要线索了,正努力调查呢。

  “借寺卿吉言了,不管怎样,往后可要常来这边玩,奴一定让姑娘们好好招待。”

  众人在正厅叙了一会儿话后,移步甲字六号房,这里地方大,又是千蕊姑娘用来待客的地方,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让她赚些银钱。

  当然了,千蕊和黄六娘都不打算收钱,而是请他们白嫖。

  “贺老他们呢?”

  趁着姑娘布置房间、准备酒食的空当,陆离随口问了一句。

  “贺监家中有事,中午就走了,而我们才醒没多久。”

  话音刚落,珠帘碰撞声响起,王维笑着走进来:“上元佳节一共三天两夜,白白虚度一日,陆卿可要好好补偿吾等。”

  “不可多饮。”

  站在王维身侧的晁衡往后缩了缩,显然是被灌怕了,补充道:“再过几个时辰就是大朝会了,不可耽误正事。”

  闻言,陆离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玩,差点忘了还有朝会要参加——

  朝会种类繁多,有常朝,有朔望朝,以及至正朝。

  前者顾名思义,商讨国事、祭天地、祭海岳,临轩策命……这些事情常常发生,需要及时处理,同时又不必太过重视。

  而至正朝,是指冬至、元旦这两天,跟几个时辰后的朝会不相关。

  最后,朔望朝,每月一号与十五号举办,又逢上元佳节,在京文武百官只要还能动弹,就必须进宫,恭贺皇帝、接受赏赐。

  “那就随便喝点吧。”

  事实上,陆离倒也没觉得有多麻烦,反正不用处理公务,就当过去凑个人数,长长见识了。

  一旁,千蕊姑娘吩咐贴身女婢给黄六娘带话,让她命护院游侠去众人府中把朝服取过来。

  而交代完各种杂事,陆离发现少了一个人,忍不住问道:“太白兄呢,怎么没看到他,莫非跟哪个相好的姑娘出去赏灯了?”

  闻言,王维似乎想到了什么,满脸好奇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他昨夜究竟喝了些什么,躺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乾和葡萄酒跟鲁酒混着喝,接连灌了四五坛……

  念及此,陆离笑而不语。

  坦白来说,他也没想到后劲会这么大,能让斗酒诗百篇的李白变成这样。

  “要不再等等?让人给他煮些醒酒汤,说不定就能缓过来了。”

  在来的路上,杜克就已经酝酿好要抄哪些诗了,跟李白来个以诗会友,等混熟了,再请他为自己写首诗——

  诗名:上元赠杜克。

  嗯……李白那首《将进酒》让岑夫子、丹丘生两人名留青史,《赠汪伦》亦然,杜克也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

  “不喝了,不喝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李白捏着眉心走进房间,他从未这么狼狈过,头痛欲裂,看到酒就害怕,尤其是看到陆离那张满是笑意的脸后,他更是瞬间记起昨夜喝断片前听到的那句话:

  太白兄,别光喝鲁酒,掺些乾和葡萄酒进去,味道会更好。

  “杜克,左千牛卫中郎将。”

  “潘明,工部员外郎。”

  因为是第一次见,众人互相通报了一下姓名,谦让一番后,入席定座。

  晁衡、李白坐在一起,两人明确表示滴酒不沾,只喝三勒浆,相当于儿童组。

  王维则说可以陪着喝一点,但要保证不能耽误明天的大朝会,免得君前失仪。

  而陆离、杜克、潘明,他们三个都知道对方体质异于常人,喝再多也只是考验胃容量而已,也就默默达成共识:

  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了,随便喝,只要尽兴就行。

  另外,坐在席间的文化人不多,真要玩行酒令又得扫兴,因而,千蕊姑娘提议把“论语玉烛”搬上来,跟昨夜一样。

  杜克听了规则之后,觉得还是不够爽利,问还有没有更简单的玩法。

  那就只能玩骰盘令了,对文采、知识储备一点要求也没有,就是凭运气——

  某三个挂逼除外。

  而且玩的也不是银杏状的樗蒲,就是后世那种六面体骰子,一点和四点染成红色、其它点数染成绿和黑色。

  陆离问了下千蕊姑娘哪种花色最厉害,即,哪些是贵彩。

  听到这里,千蕊便猜出他要使坏,其实也不算,毕竟是凭自己的本事把花色摇出来。

  堂印、碧油、酒星:

  三个骰子的四点同时朝上,一片通红,充满了喜气洋洋的贵气,跟宰相们在政事堂所用大印的颜色一样,故称堂印,要是摇出来可以请在座所有人满饮一杯。

  三个骰子的六点同时朝上,这是最大点数,且六与绿互为谐音,所以直接染成绿色,而一片绿色跟御史乘舆所用的【碧油幢】相似,故而仅次于“堂印”,可以邀请三人一起喝酒。

  至于酒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三个一点朝上,像星星一样。

  投出这三种贵彩可以劝别人喝,要是别的杂花色,那就只好自饮自酌了。

  对此,李白和晁衡很是随性,摇到贵彩就让陆离他们喝酒,摇到杂色就自己喝——

  反正杯子里装的是三勒浆,由南洋果品所制,一点度数都没有,不仅如此,还能解酒。

  此情此景,陆离心中感觉既好笑又愧疚:

  堂堂诗仙,喝得越多诗性越浓,结果被他捉弄了一下,现在只敢喝果汁了,就跟吃素的狮子差不多。

  一时间,甲字六号间内筹骰叮当,笑语喧哗不断。

  而随着夜色渐浓,那些外出观灯的姑娘也带着恩客回到妓馆,准备战斗至天明。

  “给我倒满。”

  边喝边聊,不知不觉中,众人已喝到了两更天,而李白感觉自己又行了,叫舞姬替他倒酒。

  只不过依旧没敢碰烈酒,小心翼翼地点了一壶郎官清,但还是感觉有些后怕,索性提前准备了两壶乌梅浆,如果自己不胜酒力,就靠这个续命。

  可惜,李师傅遇到了杜克。

  这货听说陆离昨晚的战绩之后,也存心想把酒仙灌醉,毕竟,以后可以出去吹嘘——老子曾把李白灌醉过。

  有心算无心之下,刚醒没多久的李师傅再次醉了。

  而这一次,情况有些不一样。

  只见年已四旬的李白把酒席一推,跳到厅堂正中央,开始张牙舞爪地跳舞。

  还别说,进退之间颇具法度,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陆离靠在桌案上,一边吃着千蕊姑娘削好的冻梨,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李白的舞姿。

  左手边,王维和晁衡更是时不时击节喝彩。

  当初在三国世界,大家聚在一起,也是如此,喝开心了就一起跳舞,时至今日,陆离仍记得初次与丁公,应该是准岳父相见时的场景——

  扭身扬臂、袖袍甩动、招手摇送,全然不顾什么贵人大官的威仪。

  吕布、张辽亦是如此。

  这时候,李白越跳越近,直冲着陆离而来,这叫打令,本朝特有的称呼,在三国时期叫“以舞相属”。

  不过,待李白跳到身边后,陆离毫不露怯,直接站起来跟他一起左右腾挪,手舞足蹈。

  古代文化就是这样,在宴会上当众歌唱跳舞没什么可丢人的,相反还是一种很正常、很风雅的活动。

  还拿唐朝来说,百年前李靖灭东突厥大胜而归,李渊和李世民父子两个直接开宴会庆祝。席间,天可汗陛下第一次起身跳舞,太上皇在旁边给儿子弹琵琶伴奏,大臣们也跟着起舞。

  而相同的场面,十几年后再度上演了一遍,那时候新太子李治刚得长子,天可汗都一把年纪了,听到消息后二话不说,带着一帮老臣冲到东宫带头跳舞。

  简而言之。

  感到开心就跳舞,别人来邀请你,千万别觉得丢人,端着架子不动弹,那才是丢人,更是让邀请者感觉被打脸。

  渐渐地,潘明和杜克也加入到跳舞的行列中来。

  在众人载歌载舞时,大理寺少卿李饼也在做着类似的动作。

  只是,相比于甲字六号房的矜持舞姿,街上的男女老少更加随性。

  有诗云: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男男女女围着彩灯,手臂相挽,按照节拍整齐跺踏地面,一边踏一边唱上元祝词,兴致来了甚至可以跳到第二天早晨。

  此刻,李饼被两个妆容精致的少女拉着袖口,被迫上演才艺。

  过了许久,好不容易得到休息时间,又有女孩围了上来,让它摘下帷帽,李饼估摸着要是在推脱,这群人恐怕就要上手了。

  一念至此,它高高跃起,凭借灵活的身手顺利出逃。

  “嗯……猫爷没有在玩,是在搜寻寺卿的气味。”李饼在房顶来回腾挪。

  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沿着皇城前的大道前行,陆离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浓。

  没过多久,李饼直接锁定了平康坊,并推测出陆寺卿又去妓馆狎玩了。

  想到这儿,它不由加快了速度,好多携女伴而归的客人感觉眼前一花,有一道残影从身旁掠过。

  必须给这家伙找点事做!

  喝大酒、听小曲,身边围着妓馆头牌姑娘,跟个大爷一样……

  不得不说,李饼已经脑补出陆离放浪形骸的模样了。

  嗯……事实也是这样。

  连续跳了大半个时辰,陆离等人感觉可以继续下去,李白和王维他们感觉有些吃不消了,趁着酒醒又喝了些提神爽口的乌梅浆。

  “玩一轮论语玉烛便沐浴、歇息吧,要不了多久就该上朝了。”国际友人晁衡依旧保持着清醒,提醒道:“若是被御史闻到满身酒气,免不了被弹劾。”

  听到歇息二字,千蕊姑娘不矜持地笑了,她再也不信陆离腰疼的鬼话了。

  腰疼能击鞠?

  还玩得这么好。

  有青色天狼时刻护佑,恐怕早就不是肉体凡胎了。

  总而言之,她今夜一定要把陆离带走!

  “可以。”杜克很是期待地点点头,原先的伤感早已荡然无存。

  而几个有眼力见的女婢行了一礼,转身去拿银酒筹器。

  “奴家献舞一曲,为各位助一助雅兴。”千蕊声音软濡道。

  长安花魁,无一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跳舞更是不必说,而明月娘子死后,黄六娘就靠她一人撑场面,舞姿自然不差。

  只不过,那双盈盈妙目经常盯着陆离看,心中在打什么主意,人尽皆知。

  杜克露出揶揄的笑容。

  而潘明见识过虢国夫人自荐枕席的态度,倒是不感觉有什么稀奇。

  正当千蕊姑娘准备一展舞姿的时候,一道白影顺着打开的窗台跳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质问声:

  “寺卿可曾尽兴?”

  “不是说只在东、西二市闲逛吗?”

  最先反应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盯着陆离,同样在用眼神质问:

  这只猫成精了,竟然能口吐人言,这不是休闲世界吗?

  你怎么不早说?

  怎么认识的?

  “这位是本寺少卿,圣人的肱骨之臣。”

  察觉到李饼的语气中充满了哀怨,陆离也不问有缘,直接给它扣了顶高帽,夸道:“断案如神,有它辅佐,本官才能高枕无忧。”

  “一路赶来辛苦了,来,喝杯果汁休息一下。”

  话落,又亲自斟了一杯冰镇三勒浆递过去。

  帷帽后面,李饼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红,它一开始确实挺着急公务,可没过多久就去吃喝玩乐了。

  油炸粉果、小鱼干、踏歌,甚至还抽空看了会儿花灯……

  可怜那元载,此刻正孤身一人夜探千福寺。

  想到这儿,李饼旋即收起一切杂念,沉声道:“寺卿,发生在平康坊的两场命案已经查到重要线索了。”

  “与安定坊的千福寺有关。”

  听到命案二字,千蕊姑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再无半点旖念。

  王维等人亲眼目睹过命案发生的全过程,同样没有喝酒的心思,抬眸看着全身被黑袍笼罩的李饼,默默等待后文。

  “这千福寺信众颇多,必须寺卿亲自去一趟,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信众颇多?

  景教、祅教均神秘不凡,更别提能与道家争锋的佛门了——

  大唐尊老子为祖先,奉道教为国教,除女帝之外,历代皇帝不断提高道士地位,高祖规定“道大佛小,先老后释”,太宗重申“朕之本系,起自柱下”,高宗更是尊奉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

  在这种情况下,佛门依旧坚挺,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

  “有何依据?”

  陆离放下酒樽,正襟危坐。

  接下来,李饼将白天的发现以及推断悉数道出。

  没有任何毛病。

  要是换位思考,陆离也会这么做,千福寺必进不可,而且还不是偷偷混进去,必须找到主持,请他全力配合调查。

  “既然如此,那便去吧,现在是四更天,五更天要上朝。”

  “各位,在下有公务要去处理,先走一步,朝堂上再见。”

  略作思索,陆离决定去一趟千福寺。

  首先,他对自身实力有信心,其次,这个世界水深不假,但朝廷能在此站稳脚跟,就说明龙虎气有着难以想象的作用。

  最后,真要出了什么事,不是还有那位阿罗诃天尊吗?

  说不定能试出自己的后台到底有多硬,反正祂不会见死不救。

  “郎君……”

  千蕊姑娘欲言又止,白天的经历让她感觉这个世界变得格外陌生,不知该说什么。

  “不必担心我。”

  “记得随身携带米利斯赠送的莲花十字架,他那件法袍也别落下。”

  陆离在窗台上顿了一下,又对李白等人说道:“各位有官职在身,朝廷气运庇佑,万法不侵,无须担心。”

  话落,直接跳了出去,很快就与黑暗融为一体。

  潘明、杜克旋即跟上,只留下李白、王维、晁衡三人,他们尴尬地看着对方。

  嗯,大家都是帝国官员,为什么我没有这种高来高去的手段?

  怕不是当了一个假官。

  黑暗中,四道身影在屋舍顶端疾驰狂奔,黑鬃马察觉到主人走得急,也想跟上去,可是地形实在不允许,只能作罢。

  陆离一步跃出,横跨六七户人家,向身边两人叮嘱道:“这个世界不简单,行事谨慎一点,当然也没必要太过避讳。”

  “所以,可以大闹一场?”杜克的关注点总是与旁人不同。

  “最好不要,这个世有诸天神佛的踪影,可依旧以皇权为尊……”

  陆离想到了景寺内供奉的五帝图,沉声补充道:“对李隆基敬重一点,别太飘。”

  潘明眉头微皱,他之前还想,要是哪天心情不好杀个皇帝,给自己助助兴来着……

  三人身后,李饼竭尽全力赶路,依旧跟他们相距甚远。

  “这……这种速度还能算是人类吗?”

  此刻,李饼怀疑自己是不是给猫猫一族丢脸了,特别是看到三人正在不断交谈,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挫败感愈发强烈。

  “后面那只小猫咪似乎很辛苦,谁去背着它走。”杜克余光一扫,跃跃欲试。

  陆离当即顿住脚步,自告奋勇:“我来。”

  时隔一天,他依旧忘不掉那毛茸茸、软绵绵的手感。

  长安称西北角,安定坊。

  自东汉末年起,道家就开始尊奉天官、地官、水官三神祇,并与正月、七月、十月之望日相结合,形成三元节。

  上元节,天官赐福。

  为了传播教义,佛门不甘示弱的开了俗讲,至少一年开三次,春夏秋三季各一次。

  尤其是中元节,作为后来者的僧人特意搞出一个盂兰盆节,两个节日放在同一天,内涵也全部照抄道家,都是为死去的亲人祈福赦罪,准备贡品喂饱阴司恶鬼。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元载心里更加尊崇道家,看千福寺里的僧众也不太顺眼。

  今天分明是天官赐福之日,佛寺却大开山门,接受百姓供奉。

  “升座!”

  钟磬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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