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娘娘虽然痴傻,可说的话却有迹可循。

  她的儿子……为什么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沅王如此冷淡之人,为何又对那太妃娘娘如此体贴?

  拓罗乘满头疑惑,脚下的步子也走得缓慢。

  低着头,也没看到刻意躲在一边,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正目光冷冷地盯着他。

  走过后,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拓罗乘心里装着事,踏进东宫后对着殷勤跪地的一堆太监也不发一声。

  近身的老太监接过外衣,笑呵呵道:“太子爷从皇后那儿用膳可用得香?外头备着一碗绿豆汤,特意用冰湃过的,太子爷正好去去暑气!从凤鸣宫到咱们殿里可要走好一段路呢!”

  拓罗乘一听这话,立刻抬头疑惑道:“凤鸣宫?”

  老太监笑道:“是呀!这母子没有隔夜仇,您就别跟娘娘置气了!”

  拓罗乘暼道:“谁跟你说孤去凤鸣宫了?”

  太监一愣:“啊?这外头传过来的啊!太子殿下难道没去?那殿下去哪儿了?”

  “我去……”

  刚要脱口而出,拓罗乘连忙止住声,眼神一敛,咳了几声:“嗯……是去母后那儿了。”

  答应了沅王不可打草惊蛇,就借母后的名头一用好了。

  老太监顿时松了口气:“这就对了!您跟娘娘好好的就行了!皇后娘娘是您和公主的生身母亲,怎么会不替着您和公主着想。”

  拓罗乘不作声,任由他跟往日一样唠叨个不停。

  而另一个,刚从小路进入冷宫,还没来得及去找宋郁华,就被强撑着身子候在偏殿门口的拓罗沅当头一声呵斥:

  “跪下!”

  宋呈越迎着夜色,面上一阵恼怒。

  铮铮道:“你凭什么让我跪!”

  “凭什么让你跪?!”

  “就凭你连一桩小事都办不好,随时随地将自己送入惊险之地!”

  “就凭你累得你母妃差点走丢,身处险地!”

  宋呈越当即一愣,又一慌:“我母妃怎么了?!”

  “她出事了?!”

  拓罗沅眼神阴沉地看着他:“你口口声声为了你母妃和两个老太妃复仇,却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如何作得出这副自以为运筹帷幄的模样!”

  宋呈越被一激,不由得气道:“我今日不也没出事!好好地从凤鸣宫出来了!”

  “你以为是靠你那副三脚猫演技吗?!还是你以为的好运气,没被太子一头撞上!”

  宋呈越梗着脑袋不甘示弱:“好运气怎么了?!我不也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这话一落,拓罗沅当即冷笑。

  “你还真枉费了两位老太妃的谆谆教诲和你母妃一片痴心!”

  说罢拓罗沅冷眼暼过,一身虚弱地被见势过来的下属扶着进了屋子。

  而另一个一道过来的下属看看里边,又看看眼前这个有可能是他家王爷亲生儿子的小主子,还是忍不住道:

  “小主子,是……是娘娘她找不见您偷跑出去,将藏书阁中的太子当做了您,愣是给生拉硬拽回来,跟王爷碰上了面。”

  “什么?!”

  宋呈越当即面色一僵:“他见到母妃了!”

  下属抱拳点了点头。

  “一直到您从凤鸣宫平安出来,王爷才放太子离去。”

  才叫他们免去了凤鸣宫当头碰上的可能。

  他自以为的好运气,不过是宋郁华的命和拓罗沅的出手换来的。

  偏偏他还沾沾自喜,扯劳什子的好运气!

  宋呈越一阵后怕,又慌张,脚下步子一乱,转头跑进主殿。

  宋郁华早就睡下,抱着一个小枕头,连睡着了眉头还是皱的。

  和小时候一样,只有把他抱在怀里,母妃才会真正安心。

  后来长大了,抱不了了,就用这么一个小小的枕头替换。

  宋呈越看着看着,不由得紧紧攥起手心,就地一跪,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磕完头,又忙起身往外走去。

  没几步走到偏殿,目光泠泠地看着偏殿大门,下一秒,直接磕在地上,胸背挺得笔直。

  偏殿内听着外边动静的拓罗沅抬手熄了烛火,闭目而眠。

  而主殿内的宋郁华却睁了眼,随手把小枕头往身侧一放,悠悠道:“也算祸福相依,这孩子被拓罗沅给降伏了。”

  隔天,宋郁华难得地看宋呈越在她跟拓罗沅身边待了一整天,除了一声不吭地照料菜地外没有离开半步。

  面对拓罗沅刻意冷淡的面色也忍下了。

  冷宫里一片宁静。

  而外边,同北狄交好的一道旨意落下,满朝内外皆是震惊。

  太子率先在东宫摔裂了一块砚台。

  沅王带着将士们血战沙场,好不容易胜利回朝,又在宫内遭人算计,性命担忧。

  转头父皇却要跟那北狄求和?!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哪门子的国策!

  摔了砚台,他转头就往御书房跑。

  等赶到时,果然门口跪着一排的直臣,要皇帝收回成命。

  其中还有几个两朝元老,甚至三朝元老,哭得涕泗横流,哭叫着:“皇上不可啊!北狄贼心天下尽知,宁可勇追穷寇,也不可求和啊皇上!”

  与这帮人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正从御书房出来的几个官员,互相道着前程似锦。

  拓罗乘眼神一震,那带头领着旨意的正是他外祖家的几个舅舅!

  那三朝元老一看到这几人,当头吐了一口唾沫!

  “呸!你们这帮贪生怕死,罔顾沅王浴血沙场的小人!”

  镇南侯冷笑:“老大人慎言,这天下是皇上的,您却一口一个沅王,安的什么心!”

  “天下苦战久矣,何况此时定下交好,那北狄定会感恩戴德,臣服皇上!”

  说着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圣旨,冷眼扫过众人:“再说旨意已经下了,本侯明日就启程,您各位还是省省力气吧!”

  说罢直接转头大摇大摆地走了。

  几个老大人顿时瘫倒,心如死灰地摇头。

  后边跪着的几人忍不住小声道:“……这沅王到底在哪儿?”

  “他要是在,就还有回转的余地,可偏偏他不在!”

  “……你快别提沅王了,我要是猜的没错……沅王怕是遭逢不测了……”

  “唉……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皇上对沅王的忌惮天长日久,如今沅王失踪多日,又是在庆功宴那日在宫中失踪……唉”

  炎炎暑日,很快,这帮人便跪晒得没了力气。再没有半点说话的声。

  而全程隐在一侧的拓罗乘,眼神早已从不可置信到怀疑,再到此刻的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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