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夫,你们回来啦。”

  宋秋瑟转过身,笑靥如花的看着宋挽和宋清风,好像宋家还在,她还是宋家二小姐,宋挽只是和顾岩廷一起回家探亲的。

  顾岩廷抱着宋挽走到她面前,将她从头到脚认真审视了一遍,冷冷的说:“让开。”

  他没有否认那声“姐姐,姐夫”,只让她让开。

  宋秋瑟没有乖乖听话让开,仍挡在顾岩廷面前,勾着耳发说:“姐夫,你不要以为今天瞒过去了以后就能高枕无忧了,圣女迟早会揭穿你和姐姐的真面目的。”

  宋秋瑟这动作做得相当妩媚,乍一看和吟娘有些相像。

  顾岩廷没有理会宋秋瑟,抱着宋挽越过她走进校尉府。

  萨苏和宋秋瑟住进了之前宋家二房住的南园,月澜和吟娘住进寿康院,楚逸辰和白衡住进宋清风的清风院,宋挽和顾岩廷则还是去了宁康苑。

  宁康苑的变化不大,只是青萼和白荷被卫恒接走后,这里好几个月没人住,到处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推门进屋,屋里一片狼藉,床褥都被剪刀绞烂,地上全是各种瓷片碎渣。

  应该是许莺莺来过。

  单是看着这满地的东西都能想象到许莺莺当时有多愤怒怨恨。

  这屋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住人,顾岩廷把宋挽抱到旁边屋子放下,说:“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收拾一下。”

  “我和你一起吧。”

  宋挽说着想起来,顾岩廷抬手压住她的肩膀。

  这动作他做得随意,宋挽却被压制得根本无法动弹,只能说:“好吧,我在这里等你。”

  顾岩廷这才离开,宋挽放松身体坐在屋里,想到宋秋瑟刚刚站在大门口的样子胸口又闷得厉害。

  当初她是被顾岩廷带回瀚京的,虽然看到宋家面目全非心痛如绞,却因为春秀还有活下去的盼头,如今瑟瑟回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顾岩廷动作快,不出半个时辰便回来抱宋挽。

  屋里的狼藉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床上也铺上了新的被褥,顾岩廷把宋挽放到床上,说:“再睡会儿,我去做饭。”

  她在相府的时候就说饿了,顾岩廷一直都还记着。

  宋挽这会儿心绪万千,根本没什么食欲,低声说:“夫君,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宋挽的语气有些低落,她第一回向顾岩廷提出这样的要求,顾岩廷愣了一下,正犹豫到底是先让宋挽吃点东西还是先安抚她的情绪,有小厮在门外说:“阮少爷、阮少夫人,我家夫人说二位还没能吃上寿宴,特意让小的送了干净的饭菜来,请二位莫要嫌弃。”

  虽然阮氏委婉的拒绝了叶夫人,叶夫人对越安侯府的人还是很上心的,小厮送来的饭食还是热腾腾的,荤素搭配,还有汤,一打开饭盒便香气扑鼻。

  顾岩廷没让小厮进屋,将饭菜摆上桌,对宋挽说:“有什么话过来边吃边说。”

  宋挽乖乖走过去坐下,想到他们现在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下,一时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顾岩廷先盛了小半碗汤放到宋挽面前,旁若无人的问:“刚刚不是说想跟我说说话吗,现在没有外人,说吧。”

  汤是熬得浓白鲜美的鲫鱼汤,宋挽用勺子搅动着,低声说:“夫君,你知道吗,我原本也是有兄弟姐妹的。”

  顾岩廷很自然的接了一句:“他们不是都不在世了么?”

  宋挽像是没有听见,继续说:“我有个妹妹和宋二小姐的年纪一般大,她很喜欢做糕点,总是学了各种好吃的糕点送来,还会自己做头油和口脂,手特别巧,我原本还想着等她出嫁的时候,为她打一套首饰做嫁妆的。”

  宋挽现在没办法提宋秋瑟的名字,只能用这种方式向顾岩廷诉说。

  顾岩廷其实是一点都不爱听人说这些过往的,却配合着宋挽问:“那她现在呢?”

  宋挽说:“家里生了变故,她被一个年纪都可以做她父亲的人抬做小妾,我听说那人德行很差,待她很不好,她现在的处境很不好。”

  宋挽想到徐影清在睦州那座府邸下那数十具被活埋的女尸,喉咙便哽得难受。

  那每一具尸体,都像是瑟瑟在向她呐喊求救。

  顾岩廷很容易感受到宋挽的难过和无助,他握住宋挽的手,坚定的说:“我会帮你救她出来。”

  顾岩廷的掌心宽厚灼热,轻轻一握便把宋挽整只手都握在掌心,让人有安全感极了。

  宋挽的眼眶有点发热,她知道顾岩廷不会骗她,他说会帮她救宋秋瑟出来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到,她怕的是瑟瑟自己不想活下去了。

  从看到宋秋瑟站在宋家大门口的时候,宋挽心里就有非常强烈的预感。

  她的瑟瑟现在像无根的浮萍,等这一阵风浪过去,她就再也寻不到她了。

  宋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底的不安,只能反握住顾岩廷的手,从他身上汲取一点力量。

  顾岩廷不大会说安慰人的话,只能岔开话题说:“汤冷了,快喝吧。”

  “嗯。”

  ……

  南园里,宋秋瑟刚进屋,脸上便重重挨了一巴掌。

  “没用的废物,谁让你做这种蠢事的!?”

  萨苏怒斥,看宋秋瑟的眼神攒着怒火,恨不得生吃了她似的,若是有其他人在便会发现,萨苏动怒的时候,脸上的血管会突起,像是有什么虫子在皮肉之下蠕动,根本不像是正常人、

  宋秋瑟被打得唇角破裂,嘴里却没尝到血腥味,而是一股粘稠的腥臭味。

  她们都是怪物。

  宋秋瑟垂眸掩下眼底的讥讽,低着头恭敬地为自己辩解:“是太子殿下要我去试探的,他是昭陵的储君,我若是违逆他,只怕对主人也会不利。”

  萨苏心里有气,瞪着宋秋瑟说:“你是他养的狗吗?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宋秋瑟扑通一声跪下,说:“是我错了,我只是主人养的狗,应该只听主人的话,请主人恕罪。”

  宋秋瑟的姿态极低,一点骨气都没有,萨苏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一脚踹在她肩膀上。

  若是在睦州,萨苏恐怕直接弄死宋秋瑟了。

  这种办事不力的蠢货,要来也没用。

  可惜,这里是瀚京。

  别说弄死宋秋瑟,连她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做事。

  萨苏走到桌边坐下,因为越来越热的天气,整个人都浮躁的不行。

  她是有时间和耐心慢慢跟顾岩廷和宋挽斗智斗勇的,但宫里那个老东西等不得,要是不让老东西天天吃着药,那张脸很快就会垮掉,到时又会生出不少事端来。

  想到这里,萨苏又恶狠狠的瞪了跪在地上的宋秋瑟一眼。

  要不是听信宋秋瑟的话,用这种法子拉拢那个老东西,现在的局面也不会这么棘手。

  萨苏的眼睛眯了眯,有点怀疑宋秋瑟到底是不是真的如表现出来的这么乖顺听话。

  “过来些,”萨苏命令,宋秋瑟跪着来到她面前,萨苏用脚尖勾住宋秋瑟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幽幽地问:“你给她吃的什么东西?”

  “就是主人之前给我的化容丹。”

  “她吃下去后真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她的容貌确实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有些腹痛,我瞧着她额头出了不少汗,应该是没有撒谎。”

  宋秋瑟如实回答,萨苏说:“盒子给我。”

  宋秋瑟立刻把装化容丹的盒子交给萨苏,萨苏打开放到鼻尖细嗅,盒子里的确是化容丹的味道,宋秋瑟没有在上面动手脚。

  第一次在宫里见面的时候,萨苏没有认出月澜和吟娘,回去后细细思索才猜到两人的身份,她原本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两人了,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在瀚京重逢。

  月澜和吟娘很明显都是冲着她来的,萨苏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隐秘的期待。

  那些陈年旧怨,终于有机会一起解决了。

  萨苏没有教过月澜什么,但吟娘的本事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宋挽和顾岩廷现在的容貌分明都出自吟娘之手,萨苏当然知道该如何化解。

  那化容丹为何对宋挽没有用呢?

  萨苏一时想不明白,宋秋瑟壮着胆子问:“主人,不如再让我试试其他人吧,我看楚逸辰也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若是能让他显出本来面目,他们也没办法再继续伪装身份了。”

  萨苏横了宋秋瑟一眼,不屑的说:“蠢货,都已经打草惊蛇了,你以为还有人会信你?”

  况且,这化容丹对宋挽都没用,对其他人会有用吗?

  宋秋瑟连忙说:“是我愚钝,请主人息怒。”

  你当然愚钝,不然事情也不会走到如今这步。

  萨苏都懒得骂宋秋瑟了,拿出一个瓷瓶冷冷道:“这是给太后调理身子的药,这段时日我不能入宫,太后的药可不能端。”

  萨苏的话没什么问题,眼瞳却慢慢变成了竖瞳。

  宋秋瑟耳边响起萨苏的声音:“想办法让徐影清来见我。”

  宋秋瑟接过瓷瓶说:“请主人放心,我一定把药送去给太后。”

  萨苏没再说话,宋秋瑟拿着瓷瓶退出房间。

  南园是她自幼长大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很熟悉,以前母亲和大伯母都喜欢种花,南园总是有很多在瀚京并不常见的花卉,宋家被抄时,这些花都没了,如今宋家被平反,这些花也没能长回来,整个南园看着都有些空荡荡的。

  想来也是,花多娇弱啊,精心伺弄都不一定能存活,更何况是毫不怜惜的把它弄死了呢。

  有些人和花也是差不多的。

  轻轻一碰就会折断,但只要株干不死,死掉的花会变成养料,让花株开出更漂亮好看的花朵来。

  若没有那个被折辱致死的宋秋瑟,哪里有现在这样的她呢?

  宋秋瑟刚踏出大门就被看守的人拦下了。

  对方穿着禁卫军的银制护甲,手里拿着长戟,身量高大,威风凛凛,长戟往宋秋瑟面前一放,面无表情地说:“太子殿下有令,校尉府现在只许进不许出,回去!”

  宋秋瑟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被吓到,脸上却是笑盈盈的,一点惧意都没有,她捏着绢帕柔柔的说:“军爷,人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好好与我说话我是能听到的,这么凶做什么呀?”

  宋秋瑟得了萨苏真传,眼角眉梢都染着风情,那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放软了语气说:“我等也不想对姑娘动粗,请姑娘回去。”

  宋秋瑟笑起来,说:“我也不想为难军爷,只是你也知道,圣女之前一直在慈安宫帮太后调养身子,如今太后的身子刚有点起色,这药若是断了就得功亏一篑,我现在必须得进宫给太后送药,还请军爷通融一下,军爷若是不想担责,也可以去问问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最是孝顺,事关太后,他必然不会不同意。”

  宋秋瑟搬出太子和太后两座大山,那人听完说:“此事事关重大,我这就派人进宫向太子殿下禀报,请姑娘稍等片刻。”

  那人说完要走,宋秋瑟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那人下意识的想推开她,宋秋瑟刻意迎上去,隔着衣物,那人一掌压在宋秋瑟胸口,感受到掌下的绵软,触电般的缩回手说:“我是无意的,请姑娘恕罪。”

  这人的脸绷得死死的,低着脑袋不敢乱看,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却浮起了红晕,连耳根都红透了。

  这当差的不都是些荤素不忌的浑人么,怎么会还有这般纯情的人?

  宋秋瑟觉得有趣,故意看着那人戏谑的问:“被摸的是我,军爷你脸红做什么?”

  那人的脸红得更厉害,低着头抱拳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请姑娘见谅。”

  他能坐上禁卫军,这武艺还是不俗的,自然能分辨出刚刚宋秋瑟是故意撞上来的。

  但宋秋瑟就这样笑盈盈的看着他,他委实说不出这样的话。

  两人的距离凑得颇近,宋秋瑟发现这人的眉眼其实生得很不赖,还挺清俊好看的,穿着厚厚的衣衫身上也没有难闻的汗臭味。

  约莫,是个好人吧。

  宋秋瑟没再继续戏弄他,回到正题说:“官爷派人进宫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费事的紧,不如这样,你带我一起进宫找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允准,我便去慈安宫见太后,若太子殿下不准,你再带我一起回来,如何?”

  宋秋瑟做了退让,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眸子清润好看,透着期盼,很有蛊惑人的力量,那人飞快地和她对视一眼便移开目光,说:“姑娘如此说也有道理,不如这样,姑娘将药交给我,我直接带着药去见太子殿下,如何?”

  脑筋倒是转得挺快的。

  宋秋瑟嗔怪地看了那人一眼说:“军爷这话说得我好像就是个专门给人跑腿送药的,我跟在圣女身边好些时日,也学了不少本事,太后年事已高,给她调理身子的药需时时根据她的身体情况做出调整变化,单单是带药进宫是不行的。”

  也就是说,她和这药,必须一起进宫见到太后才行。

  那人犹豫,宋秋瑟又往前走了一步,正要说话,一个带着调笑的声音响起:“哟,宋二小姐这是要出门么?”

  循声望去,贺南州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从马车上走下来。

  那人转身冲贺南州行礼,恭敬道:“秦岳拜见贺小侯爷。”

  秦岳,名字也挺好听的。

  宋秋瑟分神想了一下,贺南州慢慢踱步到秦岳面前,收了扇子说:“我表哥表嫂暂时住在这里,我知道不便进去看他们,特意送了些西域的葡萄来给他们吃,东西就在马车上,秦千户可以让人随意检查,查完给我表哥表嫂送进去便是。”

  贺南州表现得相当守规矩,秦岳又冲他行了一礼,说:“属下谢贺小侯爷。”

  贺南州笑笑说:“众人皆知秦千户最是刚正不阿的,太子殿下会安排你守在这里,也是信任秦千户,本侯不想给表哥表嫂添麻烦,自然要好好配合。”

  说着话,贺南州让人把葡萄从马车上搬下来,立刻又有两个禁卫军过来,将那些葡萄和装葡萄的箱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夹带什么东西后,冲秦岳递了眼色。

  秦岳盯着那些葡萄看了会儿说:“贺小侯爷可介意属下尝一颗吃?”

  若是一般人知道越安侯府在瀚京的地位,根本不会阻拦贺南州,但秦岳不仅拦了,还把东西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检查完不算,他还要亲口尝一尝,这让贺小侯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然而秦岳这要求提得相当的理直气壮。

  贺南州挑眉看了秦岳一眼,说:“这虽然是千金难得的新鲜玩意儿,但秦千户别说尝一颗,就是和兄弟们把这些都吃了也没关系,毕竟这大热天的,秦千户和兄弟们也辛苦了。”

  贺南州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秦岳不知是真没听出来还是装听不懂,一本正经的说:“我替兄弟们谢过侯爷。”

  这是真的要把这些葡萄都吃了。

  饶是宋秋瑟也忍不住多看了秦岳一眼。

  这人……也未免太耿直了吧。

  贺南州倒是早就料到秦岳会有这样的反应,笑着说:“秦千户不必如此客气,本侯向来都是如此大方的,只要这些时日秦千户多费些心思,别让我表哥表嫂还有几位表弟表妹被歹人害了就好。”

  贺南州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看了宋秋瑟一眼,指向型一下子变得相当明确。

  秦岳也偏头看向宋秋瑟,宋秋瑟这会儿倒是和方才不同,并不急着为自己辩解,只垂着脑袋安安静静站着,乍一看还挺文静内敛的。

  秦岳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说:“属下既然奉命在此看守,自然要尽忠职守的保护好校尉府的每一个人,等待大理寺查清真相。”

  即便是贺南州站在这里,秦岳也没有偏向任何一方。

  贺南州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也没在意,盯着宋秋瑟看了一会儿,回到最开始的话题问:“宋二小姐这是要去哪儿,谁下令说你可以踏出这里了?”

  这话不仅是问宋秋瑟,也是问秦岳。

  秦岳刚想说话,宋秋瑟抢先说:“贺小侯爷来得正好,圣女这些日子一直在帮太后调养身体,太后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药不能断,我要去为太后送药,秦千户已经浪费了我很多口舌和时间了,贺小侯爷应该能带我进宫去吧?”

  宋秋瑟说完朝贺南州走了两步,贺南州举起双手退到一边说:“宋二小姐说话就说话,不要离我太近,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名声我可还要呢。”

  宋秋瑟如方才一般嗔怪地瞪了贺南州一眼,低声道:“侯爷,瑟瑟到底也是女儿家,侯爷这么说我未免也太伤人了。”

  贺南州不客气的回怼:“徐影清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了你都肯嫁,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女儿家?”

  在相府的时候宋秋瑟见识过贺南州的嘴上功夫,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宋秋瑟也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看着贺南州问:“贺小侯爷能不能给个准话,你能带我入宫么?”

  贺南州看向秦岳问:“秦千户,人我能带走吗?”

  秦岳说:“我随你们一起进宫。”

  秦岳答应得倒是很爽快,贺南州挑眉看向宋秋瑟说:“看来宋二小姐的口舌并没有白费,若是本侯不来,秦千户应该也会陪你去宫里走一遭。”

  宋秋瑟没有接这个话题,直接问:“可是坐侯爷的车辇进宫?”

  贺南州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宋二小姐请。”

  宋秋瑟走到马车边,正要拎起裙摆往上爬,一只布满厚茧的大掌伸到她面前。

  宋秋瑟已经很久没被人扶着上过马车了,她止不住诧异,偏头看向秦岳,秦岳绷着脸还是和刚刚一眼严肃正经,用低沉的嗓音说了和贺南州一样的话。

  “宋二小姐请。”

  莫名的,宋秋瑟觉得他说“宋二小姐”的时候与贺南州大不相同,至少声音要好听得多。

  宋秋瑟没有故作矜持,将手交给秦岳。

  秦岳的掌心是和她截然不同的滚烫燥热,而且宽厚有力,毫不费力的便把她扶上马车。

  越安侯府的马车是两乘的,车里空间宽大,不仅铺着软垫燃着熏香,还有一张茶几,茶几上摆放着茶水和两盘小茶点。

  宋秋瑟下意识的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秦岳紧跟着她进了马车,迟疑片刻便在她身边坐下。

  贺南州最后上车,在他们对面坐下,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终只是但笑不语。

  车里空间原本是挺大的,但秦岳和贺南州的个头都不小,三人坐在一起便显得有些逼仄,宋秋瑟的腿不可避免的挨到秦岳的。

  宋秋瑟抿唇,往旁边躲了躲。

  倒不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要避嫌,只是她现在的身体寒凉,若是挨得久了,秦岳必然会发现她的身体与常人有异,以他这性子,只怕要惹出不少麻烦。

  秦岳敏锐的注意到宋秋瑟的动作,眸光微闪,却也没有说什么。

  坐着马车,三人很快来到宫门口,靠着贺南州这张脸,值守的禁卫军几乎没有检查便直接放了行。

  秦岳约莫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皱眉问:“贺小侯爷进宫一直都如此轻松吗?”

  贺南州挑眉反问:“不然呢?本侯还要做什么?”

  秦岳的眉头拧得更紧,贺南州当然不需要做什么,是守门这些禁卫军太松散了,巡夜司平日不作为也就算了,连皇宫的守卫都如此懈怠,以后若是出了事,谁负的起这个责?

  秦岳已经打了一肚子的草稿痛斥禁卫军的疏忽职守,然而他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千户,连上朝堂的资格都没有,便是有再多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

  穿过重重宫门,很快有引路太监来问:“贺小侯爷,这个时辰您怎么进宫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内务府并未得到宫里传召贺南州的消息,那就是贺南州自己主动进宫来的。

  贺南州和阮氏这些年没有传召基本都是不会自己进宫的,今日猛然看到他,太监诧异又有些担心。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贺小侯爷该不是要进宫闹什么事吧。

  贺南州说:“本侯有事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回小侯爷,太子殿下从相府回来后便去御书房与陛下议事,直到现在也没出来,奴才们也不敢去打扰。”

  太监这话说得颇有技巧,他不敢直接劝说贺南州这个时候别去打扰赵郢和赵擎议事,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贺南州,要是贺南州执意要去,事后主子问起来,他们也能有个辩解的由头。

  贺南州听出太监的话是什么意思,淡淡的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去太子东宫等着吧。”

  引路太监连连点头,贺南州又看向秦岳问:“秦千户应该不急着回去吧?”

  他都做完决定了,秦岳便是有什么事也只能等着和他一起回去。

  秦岳淡淡的说:“没有。”

  贺南州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勾唇笑起,抬手丢了一锭银子给引路太监,摇着扇子问:“最近瀚京有没有出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最新鲜的不就是今日相府发生的事么?

  引路太监腹诽,当然不敢当着贺南州的面说相府的事,想了想说:“奴才听说最近睦州城中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命案,死了不少人呢。”

  宋秋瑟眨了眨眼,看向引路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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