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半晌。

  沈长青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前辈有没有听闻过蛮神?”

  “那是以往人族的强者,元皇对其评价颇高,说是有希望突破至神王境的存在,而且蛮神虽然走的也是气运封神的路子,但他在肉身方面,亦有很大的成就。

  元皇曾经说过,如果蛮神不走气运封神体系的话,有很大的可能开辟自己的路。

  但很可惜,那一战以后,蛮神被妖邪一族的神王斩落青冥。

  如今想来,只怕已经陨落了吧!”

  提到蛮神,泰山府君也有些遗憾。

  那个时代。

  人族中虽然强者层出不穷,能脱颖而出者,往往说明了对方的强大之处。

  但很可惜的是。

  随着妖邪一族的到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化为了乌有。

  不要说蛮神了。

  就算是强大的元皇,都没能逃脱陨落的命运。

  随后。

  泰山府君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

  “如今人族孱弱,封禁力量已经撑不了太长时间了,但只要有吾在,妖神断然没有跨入天地的可能。

  至于妖圣的话,对于你来说,相信没有太大威胁。

  吾希望你能够在有限的时间里面,成长到一个更高的地步。

  要想保全人族,必须要能匹敌神王才行,妖邪一族的那位神王已经陨落,但剩余的妖神应该为数不少,不至神王境想要将其全部镇压,难度很大。”

  匹敌神王!

  沈长青默然。

  他现在就算是神灵都不能抗衡,又如何能抗衡的了神王。

  这里面。

  可是足足两个大境界的差距。

  锻体境到先天境的差距,尚且大到不可弥补的程度。

  以自身现在相当于半步妖神的实力,跟神王境的差距,比锻体到先天不知大了多少倍。

  真要碰到了。

  能不能逃都是个问题。

  “封禁力量,还能维持多久?”

  “短则十年,长则二十年。”

  闻言。

  沈长青又是沉默了下来。

  十年!

  二十年!

  这个时间,已经可以说是迫在眉睫了。

  以他如今的境界以及寿元对比,十几二十年,不说弹指一挥间,但也差不了多少。

  就算是往大了说。

  二十年的时间,又能给人族培养多少强者出来。

  往后的境界。

  可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二十年。

  就算是人族全民修武,只怕一位不朽金身境的强者,都没能诞生出来。

  更不要说。

  匹敌神灵,乃至于神王了。

  眼下最有可能改变局面的人,在沈长青看来,就是他跟蛮神两个了。

  自己就不用说了。

  只要有足够的杀戮值,后续成长不是问题。

  至于蛮神。

  以泰山府君的话来说,对方在上古时期都是有名的强者,而且天赋不俗。

  如此一来。

  说不定对方也有突破的可能。

  不过。

  从泰山府君的口中,沈长青倒是确定了一个事情。

  那就是蛮神的确是人族中的强者,对方对人族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

  但面对那等强者,他还是不会完全的相信。

  相隔这么久。

  蛮神未必就还是那个愿意为人族征战的强者。

  就算是。

  也不等于说,对方不会暗中算计自己。

  反正保持谨慎的态度,终究是不会出错的。

  在沈长青暗自思考的时候,泰山府君说道:“天地灵气衰竭,资源有限,留在天地中便如同笼中鸟一样,想要在二十年内,成长到匹敌神王的程度,无疑是痴心妄想。

  天地外面,星空广袤。

  那里拥有的资源,不是天地内部能够比拟的。

  虽然说就算离开了天地,前往外界探索,也未必能够成功,但是能多几分机会。”

  祖脉断绝。

  泰山府君虽然没能亲眼看到如今天地的景象,但也能猜测的出来,如今的天地是有多么贫瘠。

  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难度可想而知。

  沈长青可以成长到这个高度,在他眼中看来,已经是天赋绝伦了。

  此等天赋。

  放在元皇时代,都算得上是顶尖的存在。

  如果资源足够。

  他日不是没有成为顶尖强者的可能。

  所以。

  泰山府君其实是希望对方出去闯一闯的。

  虽说出去也有一定的风险,但不出去,是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

  一个是九死一生。

  一个是十死无生。

  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对方的意思。

  沈长青也是明白的很。

  他看着漆黑的通道半晌,随后收回了目光,微微摇头。

  “多谢前辈提醒,但我现在暂时没有前往外界的打算。”

  “你自行思量便是。”

  泰山府君没有强求什么。

  出不出去,是对方自己的选择。

  “天地通道外面,肯定是有妖邪一族的力量存在,你不出去也是好的,否则碰到妖神,只怕很难成功脱身。”

  “在下明白。”

  沈长青面色平静,他有他自己的考虑。

  泰山府君说的没错。

  此方天地的资源,的确是不多了。

  想要成长的话,必须要离开现在这里,前往更加广袤的天地才行。

  但是。

  为了稳妥起见。

  沈长青是不会贸然行动的。

  起码。

  也要等到把天地该收集到的资源,都收集到以后,再行考虑离不离开的问题。

  现在考虑的话,为时尚早。

  想到这,他向着泰山府君抱拳。

  “听前辈一席话,在下受益匪浅,如今我尚有别的事情要做,就先行告辞了。”

  “希望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泰山府君淡淡说了一句,氤氲的光芒以及身影,缓缓消散在了漆黑的通道中。

  见此。

  沈长青转身,一步踏入七彩漩涡里面。

  下一瞬。

  他就重新回到了青冥当中。

  罡风呼啸而过。

  没能撼动肉身分毫。

  回身。

  再次看向七彩漩涡,沈长青的面色复杂。

  他也没想到,进入一次天地通道,能碰到上古时期的强者,而且从对方口中,得到如此多的讯息。

  对此。

  沈长青倒是没有什么怀疑。

  泰山府君的确是人族不假。

  对方所说的讯息,基本上都是秘闻。

  这些消息。

  就算是假的,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那位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可能。

  但是。

  泰山府君所说的,如果全部是真的话,那么现在人族的局势就很严峻了。

  祖脉断绝!

  封禁力量衰弱!

  未来十年到二十年间,妖邪一族的强者就有可能到来。

  一个鬼圣外加一些妖邪,就险些把人族给搅的天翻地覆,要是妖邪一族的强者全部到来,人族根本没有任何抗衡的办法。

  如此一来。

  人族唯有在有限的时间内,尽最大的可能提升实力,方能在劫难中有一线生机。

  “按照泰山府君所说的话,眼下我人族要做的事情主要有三个。”

  “第一个是补全祖脉,这是根源性的问题。”

  “第二个,则是提升人族整体实力,能暂时性的延缓封禁力量衰减的速度,以及拖延妖邪一族强者到来的时间。”

  “第三个,也既是最后一个,尽最大的可能提升顶尖强者的实力,如果能强大到匹敌神王的地步,那么妖邪一族的威胁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沈长青把所有信息都给捋一捋,最后得到了一个总结。

  想通这里面的关节,他也是压力颇大。

  三件事情。

  说起来容易,但每一件事,都是难度不小。

  第一个就不用说了。

  泰山府君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才能补全祖脉,对方说的方法,也只是元皇的一个猜测而已。

  第二个难度小一些。

  但眼下人族分裂,贸然布武天下,很有可能加剧人族内部冲突,那时候人族气运不增反减,只会加快灭亡的步伐。

  至于最后一个的话。

  沈长青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在这个时间里面,成长到匹敌神王的程度。

  说白了。

  有杀戮值在的话,他的实力就能快速提升。

  可问题在于。

  天地间存在的妖邪已经不多了。

  就算是把那些妖邪全部斩杀,收集到的杀戮值,能否让自身成长到那一步,尚且尤为可知。

  不过。

  沈长青心中有个预感。

  那就是以目前天地间的妖邪数量,给到的杀戮值,让自身成长到匹敌神王的程度,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要稳妥一些。

  说不得就得离开天地,前往外界才行了。

  “那位蛮神——”

  沈长青想到了原先跟自己交手的神灵,不禁摇了摇头。

  那位成功的可能性,无疑是更加的低。

  刚刚出世没有多久,一身实力都没能完全恢复过来,想要更进一步,无疑是天方夜谭。

  思来想去。

  他最后发现,靠人不如靠己。

  “呼!”

  “布武天下的步伐要抓紧一些了,现在大秦各地天灾有那么几处,先行将其全部斩杀再说,以那些天灾的实力,能给到的杀戮值想必也是不少。

  至于别的,等到清理完各地天灾以后再说。

  十几二十年时间虽然很紧迫,但还有一些回旋余地。”

  沈长青长出了口气。

  压在心头的大石,也是稍微搬开了些。

  跟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相比,现在好歹知道了人族还有多少时间。

  这样一来。

  便能合理的做出一些安排了,不至于一头雾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下手。

  看了一眼青冥。

  沈长青一步踏出,直接离开了这里。

  ——

  往昔没有人烟的城镇,如今已是有了不少行人。

  贩夫走卒,沿街叫卖。

  孩童嬉戏打闹,老人树荫乘凉。

  在如今的世道当中,如此景象算得上是少有的了。

  对于此等景象,沈长青视若无睹,缓步向着前面走去。

  沿途中。

  有人想要搭话,他也没有做到回应。

  凭借着以往的记忆。

  不多时。

  沈长青就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府院门前。

  一个身着浅青色长衫,相貌儒雅随和,宛如私塾先生般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看着来人。

  他的面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沈兄来了。”

  “莫兄。”

  沈长青同样微微一笑。

  普天下姓莫的人很多,但是他认识的人里面,却是没有几个。

  这里是广源府小丘山。

  眼前之人的身份,自然不用多说。

  从天地通道离开以后,沈长青没有回去国都,直接前往各地消灭天灾。

  直白点说。

  如今大秦各地肆虐的天灾,基本上都是沦为妖邪。

  手中或多或少,都是沾染有诸多人族鲜血。

  以往天灾不死,所以镇魔司也没有铲除天灾的办法。

  然而。

  在明白天灾不死的原因以后,所谓的天灾不死,也就成为了过去式。

  不过。

  也因为天灾生命力顽强。

  每一头天灾的灭杀,都要花费他不少的力气。

  导致现在用了差不多半年时间,才算是把各地的天灾,都给清剿干净。

  唯一剩下的。

  就是广源府这里了。

  看着莫子晋。

  沈长青心中也有些感慨。

  天灾的确是底蕴雄厚,他第一次看到对方的时候,这位可能还没有到宗师的层面。

  但现在再看。

  对方的实力,已经是能够企及天人层面了。

  何谓天人。

  最弱者,都能匹敌高阶妖魔以及王阶镇守使。

  自己能快速提升实力,是有面板的存在,对方不可能拥有面板。

  如此一来。

  天灾的底蕴,便是可见一斑。

  此时。

  莫子晋侧身让开,淡淡笑道:“沈兄既然来了,不如进去坐一坐吧!”

  “好。”

  沈长青没有拒绝,直接走了进去。

  大堂里面。

  场景跟昔日见到的,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上面悬挂的书画,落款都是落潭居士四个字。

  “上次一别,应该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

  莫子晋突然笑道。

  闻言。

  沈长青说道:“应该有两三年了吧!”

  他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

  大致算了算,时间的确是不短了。

  从书画中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了一侧的人身上。

  如若是在外界。

  他很难分辨的出来,对方跟寻常人族的区别。

  觉察到目光。

  莫子晋神色不变:“沈兄这次过来,不可能没有任何缘由,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来杀我的吧!”

  他说的很是笃定,仿佛早有预料一样。

  沈长青淡笑:“莫兄为何会这样认为?”

  “你来小丘山两次,第一次算是误入,但觉察到不对以后,便是第一时间抽身退走,第二次为了妖邪而来,如今我并没有对人族出手,以你的性格,不可能无故犯险。

  除非,你有对付我的把握。”

  莫子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哪怕猜到对方是要来杀自己的,他也没有直接翻脸动手。

  闻言。

  沈长青沉默了下来。

  如果对方一开始直接动手,他倒是不用说那么多废话。

  那时候。

  大家各自凭实力说话就是了。

  但是现在。

  莫子晋的态度,倒是让沈长青有些拿捏不定。

  “曾经我一度怀疑,我与其他人是否有很大的不同,后来沈兄的话,却是让我明白,所谓的区别只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

  我思故我在,我认为我还活着,那么我便是活着。

  同样的,我认为我是人族,那么我便仍然是人族,若是我自认为妖邪,那么我便算是妖邪。”

  莫子晋负手,转身看向大堂外面。

  那里青天白日,让人心神平静。

  沈长青目光落在对方身上:“那么莫兄以为,你究竟算是人族,还是妖邪?”

  人族?

  还是妖邪?

  面对这个问题,莫子晋回身,面上有淡淡笑容:“曾经我脑海中,有很多声音在告诉我,他们很不甘,不甘被妖邪屠戮,不甘被大秦放弃。

  他们恨,恨妖邪残暴,恨大秦不仁。

  但是,又有很多声音在告诉我,一切都是源于妖邪残暴,大秦放弃我等,只是为了更多的人族。”

  “再到后来,我便明白了一个事情。”

  “大秦放弃我等,以保全更多人族,放在大义上面无可厚非,但作为被牺牲者,我等没有办法做到完全释怀。

  所以大秦不仁,我等便不再为秦人。

  然而,妖邪屠戮,我等更不能化身妖邪,以同样的方式去残害其他人族。”

  “所以——”

  “我乃人族,但绝非秦人!”

  他说话的声音平静。

  自身是人族,但已经不再是秦人。

  这个回答。

  有些出乎沈长青的预料,仔细想想又好像是在情理之中。

  换做自己的话。

  被大秦放弃掉,也不可能依旧死心塌地的为大秦着想。

  不为秦人。

  并没有什么问题。

  显然。

  莫子晋如今心中对于大秦仍有不满,但却没有忘记自己人族的身份。

  “如果我真的是来杀你的,莫兄会怎么做?”

  “我向来不是引颈就戮之人,沈兄要是杀我,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纵然不敌,也要博尽一分力量,当年广源府瘟疫蔓延,我没有博尽最后一分力量的机会。

  但是现在,我想来是有了。”

  莫子晋面色坦然。

  早在沈长青进入领域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不止如此。

  莫子晋更能觉察到,对方身上隐藏有一股可怕的力量。

  那股力量。

  使得偌大的天灾领域,都是在微微颤动。

  他知道。

  以自身现在的实力,是绝对没有抗衡的可能。

  身为天灾。

  莫子晋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在哪里。

  然而。

  他的内心也没半点畏惧。

  死又如何。

  当年自己就已经死过一次,现在面对生死,莫子晋早已没有什么畏惧。

  随着他的话落,场面便是陷入了沉寂。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周遭的空气,都好像凝结了起来。

  良久。

  沈长青打破了沉默:“其实我很好奇,莫兄的实力为何会提升的这么快,当初我碰到你的时候,你的实力只怕还不到武者中的宗师境界。

  第二次见你的时候,虽然强了一些,但也没有强大太多。

  但这一次见你,你好像又是做出了不小的突破,对比以往,已经是跨越了几个阶段。

  若是你吞噬了大量血食,有此实力增幅,倒是情有可原,可小丘山周围均有大军驻扎,你根本没有吞噬血食的机会。”

  他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没办法。

  莫子晋的实力,提升的太快了,快到自己都意想不到。

  这里面要说没有什么问题,那是不可能的。

  “沈兄这个问题,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什么,在你离去没有多久以后,那些以往在我脑海中说话的声音,就开始一个个的从我脑海中离去,出现在了领域当中。

  他们有自己的思想,保留有自己原先的情感。

  同时,他们虽然离开了我的脑海,但冥冥中还保留有很大的联系。

  每时每刻,几乎都有一股玄妙的力量,通过那个联系涌入到我的身体力量,所以我的力量便是日渐增强。

  至于现在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我就不清楚了。”

  听到这里。

  沈长青第一个反应,就是信仰!

  他记得泰山府君说过。

  天灾底蕴雄厚,天灾所携带的领域,便是相当于神国的雏形。

  正因这样。

  所以只要有足够的能量,天灾就能毫无阻碍的进入神王境界。

  寻常生灵想要踏入神王境,就得先进入神灵境。

  收集信仰。

  开辟神国。

  做到这两步以后,就能跨入神王境了。

  虽然沈长青没有真正的触及到这个境界,但泰山府君话语中的意思,他还是能够明白的。

  眼下。

  莫子晋拥有领域,便是相当于神国的雏形。

  对方口中所说的声音,应该就是以往死在广源府灾难中的人族怨念。

  如今这些怨念离开了他的身体,进入到了领域里面。

  拥有自己思想跟情感,那么跟正常的生灵,又有什么样的区别?

  什么是信仰。

  沈长青虽然不是理解的非常透彻,但他也听闻过一些。

  按照莫子晋的说法。

  领域内的那些生灵,跟他冥冥中存在一种联系,而且通过那些联系,还有力量传输到他的身上,使得自身力量增长。

  这样的情况。

  沈长青基本上能肯定,那就是泰山府君口中所说的信仰了。

  信仰!

  那是神灵层面所需要的力量。

  如今莫子晋在这个阶段,就得到了信仰的力量,那么实力快速提升,也就说得过去了。

  一时间。

  他内心震动不已。

  沈长青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对方到底是如何做到这种地步的。

  大秦各地天灾不多,但也有那么几个。

  但是。

  那些天灾历经数百年时间,都没能做到对方这样的程度,全部都是以吞噬血食增长实力。

  不然的话。

  全都按照莫子晋这个实力增长速度,两三百年时间,不会连妖圣层面都没有跨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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