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渊平时咋咋呼呼,剑招却格外优美,看起来倒像是跳舞一般。

  但这种舞蹈,又仿佛透着一丝霸气。

  说不出的诡异。

  我来不及欣赏凌若渊的奇异剑招,只见异变又生。

  河婆突然长啸一声,直立起来。

  不但直立,河婆竟然手脚并用,和凌若渊缠斗起来。

  这种缠斗,并不是动物的撕咬。

  而是一板一眼,颇有章法!

  河婆竟然会武功!

  我心中一沉,河婆果然深不可测。

  我还没有想明白,只听见凌若渊已经嚷嚷起来了:“怪物!你不要跑!有本事与我决一死战!”

  凌若渊嗓门极大,显得威风凛凛。

  但怪物明显不是凌若渊的对手,很快显出颓势。

  怪物也不迟疑,立即转身就向深潭方向退去。

  凌若渊气急败坏地跺着脚:“怎么越喊你越跑呢?”

  秦松高声道:“不可让河婆回到水中!”

  说罢,秦松已经欺身向前,紧追河婆到了深潭边。

  但河婆如同一尾游鱼,迅速跳入深潭。

  转眼凌若渊也追到潭边。她竟然没有一丝犹豫,便一个腾身随河婆跃入潭中。

  “若渊!不可!”秦松大惊,伸手去抓凌若渊。

  谁知,秦松一抓落空,凌若渊已不见了踪影。

  秦松深吸一口气,将手中幽兰长剑向岸边一甩,也转身跃入潭中。

  钟懿仿佛也有些吃惊。她将我和小羊倌放到地上,快步跑到潭边。

  我怕钟懿也跳到潭中去,便死死地拉住她。

  钟懿回头对我微微一笑,沉声道:“放心。秦松给我的任务,是保护你们的安全,我断不会跳到水里去的。”她向着黝黑的深潭望去,掩饰着自己的不安道:“而且我相信凌若渊他们。”

  虽然这样说,钟懿显然对凌若渊的冲动非常不满。她低声抱怨道:“河婆在水里有优势。你怎么能如此冒险呢?”

  我安慰道:“凌姑娘他们功夫那么好,很快就能抓到河婆了。”

  钟懿点点头,却仍死死地盯着血盆大口一般的深潭,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没想到我说的很快,竟然过了那么久。

  时间仿佛凝固了。

  深潭的水面平静下来,无波无澜。

  山林又恢复了寂静,一丝声响都听不到了。

  钟懿按耐不住,焦急地在潭边来回踱步。她仿佛自言自语:“为什么一点响动都没有?他们会不会是遇到了麻烦?”

  这时,小羊倌冲了上来,火上浇油地大叫起来:“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这怪物能把人拖到水底,然后囫囵吞了。但是你们都不相信我!哼!你的朋友指不定已经淹死了!”

  “不会的!休要胡说!”钟懿大怒,厉声打断了小羊倌:“他们不会死!”

  小羊倌不甘示弱,大叫道:“那为何他们这么久还不上来?寻常人能在水里活那么久吗?”

  钟懿一愣,仿佛崩溃了一般。她将手中长剑一甩,就要跳到水里去。

  我连忙将她拉住,疾声道:“不可!不要冲动!”

  钟懿一改平时温婉沉静的模样,她力道极大,眼看就要跃入潭中。

  突然,黑色潭水水面一阵翻滚,从中蹿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奋力游到潭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憋死老子了!”

  正是凌若渊。

  钟懿大喜,连忙将她从潭中拖出来。

  很快,秦松也从水里爬出来,一副精疲力竭之态。

  看到二人的狼狈之态,我不禁脱口而出:“河婆呢?”

  凌若渊抹了一把脸,咬牙切齿地道:“大意了,大意了。没想到那个河婆水性如此好。被她跑了。”

  钟懿难掩喜悦,却嗔怪道:“你岂止是大意。你根本就是匹夫之勇!在水中与河婆缠斗,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还想抓住她?”

  秦松一脸苍白,显然经过鏖战。他点点头道:“不错。刚才在水下,我们才知河婆能将人拖入水底的传闻并不假。此人力大无穷,她一人便将我们二人牢牢缠住,困在潭底许久。”

  “正是呢。”凌若渊睁大眼睛,手舞足蹈地补充道:“河婆的头发最是可怕,就像水草一样绵密,将我的双脚牢牢缠住。老子差点就挂了呢。”

  钟懿翻了个白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凌若渊还不消停,表情夸张地道:“不过,那个河婆果真是个美人呢。凤眼柳眉,皮肤白净,真是可惜,竟是个怪物。”

  我有些好奇:“为何河婆能在水下这么久?”

  “深潭之下,有条暗河。”秦松解释道:“暗河通往山洞。河婆便是从暗河逃走了。此人来历蹊跷,平时可能就住在山洞里。”

  “不错。”凌若渊沉吟道:“河婆竟然会武功!而且她的招式,好像有点眼熟。”

  凌若渊在一旁绞尽脑汁思索。而我受到河婆惊吓,也一夜无眠。

  .

  .

  阳光,很快又洋洋洒洒,穿林而过,透过薄雾,带来生机和温暖。

  山中的鸟鸣声,突然蓬**来。

  似乎在发表着对早起的抱怨。

  凌若渊揉着惺忪的睡眼,伸着懒腰,不满地嘟囔道:“吵什么吵?我正梦到佛跳墙呢!”

  我觉得有些好笑,打趣道:“折腾了一个晚上,你竟也睡得着?”

  “为啥睡不着?”凌若渊对着我眨眨大眼睛:“应该是河婆睡不着才对。”

  我点点头道:“这倒是。河婆不是你们的对手,应该是她睡不着才是。但如今她吃了亏,万一躲在水里不出来,你们怎生是好?”

  凌若渊一愣,结结巴巴道:“这,这个,她也不能在水里躲一辈子吧……”

  一旁的秦松打断了凌若渊的困境:“与其等着河婆,我们不如采取主动。”

  “主动?”凌若渊的脸色变了变:“难道又要跳到水里去?我不要去!”

  秦松的嘴角勾了勾,有点戏谑地道:“女侠,你竟也有害怕的时候,真是难得。”

  凌若渊跳起来,气得直哼哼:“我害怕?我,我那是怕麻烦!那河婆的长头发,在水里,就像水草一样,将我缠了个密不透风。我,我是费了好大劲才挣脱开来……”

  看到凌若渊一副斗鸡的模样,我连忙站起来,安抚道:“河婆在水下诸多优势,你们应该避其锋芒,切不可以短敌长。”

  凌若渊点头如捣蒜:“对对对。连杜姐姐都知道这个道理。我们千万不能下水。下水就中计!”

  “不错!”凌若渊的一番高谈阔论,竟然引来一声附和。

  但这声附和,声音浑厚,颇为陌生。

  对凌若渊他们而言,确实陌生,对我而言,确实再熟悉不过。

  肖成!

  我惊恐地转过身,果然,那个我最不想见,又最想见的人,肖成!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他身材高大,一身黑衣,站在林间光影中,显得英武异常。

  但他面容冷峻,如同他的心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肖成冷冷地望着凌若渊他们,决然而立,如同一尊天神。

  但这尊天神,突然看到站在凌若渊身旁的我,他脸上表情一变,仿佛有些恍惚。

  不但恍惚,还有些惊异。

  甚至有些畏惧。

  就如同一潭死水,出现一丝微澜。

  但这丝微澜,应该不在肖成的计划之内。

  因此,这丝不易察觉的变化,迅速地被肖成隐藏了起来。

  他寒着脸,向着凌若渊等人一抱拳,声如洪钟:“在下长贞岛肖成,几位九剑门同道,幸会!”

  凌若渊吐吐舌头,仿佛对肖成的一本正经有些不满,嘟囔道:“你咋知道我们是九剑门的?我又未曾见过你。”

  肖成微微一皱眉,耐着性子道:“两年前太乙论道之时,正遇家父病重,因此肖某未能亲临太乙山,深以为憾。但天下第一剑的威名,在下还是早有耳闻。”

  凌若渊翻了个白眼:“早知道这么麻烦,要应付这么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我,我当年就该拼死拒绝扶摇子那个破老头。应下这么个天下第一的虚名,真真是坑死老子了!”

  旁边的秦松脸上一红,连忙向着肖成一揖,歉意道:“长贞岛肖掌门,一把凤翅镗,刚猛无敌,天下闻名。我师妹是个见识短浅的人,又一贯口无遮拦的。肖掌门莫要见怪。”

  肖成微微一笑道:“不妨事。凌姑娘心直口快,个性爽朗,肖某怎会介意。”

  这微微的一笑,出现在他冷峻的脸上,如同万年的雪山,映出一抹阳光。

  这抹阳光,曾多么让我眷念。

  一时间,我也有些恍惚。

  往事汹涌而来,万般滋味在我的心中回荡。

  我表情复杂地望向肖成。

  却,发现他,在刻意地回避我。

  他盯着凌若渊等人,目不斜视,仿佛从未看见过我。

  我心中酸涩,却莫名地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本以为是我想忘却前尘往事,到了如今才知,其实是他觉得往事不堪回首,着急想要断绝。

  本想自己先行弃了他,其实他早已经弃了我。

  女人真是骨子里,便有犯贱的冲动。

  优柔寡断,感情用事,反复无常。

  决定要逃的是我,忍不住来寻他的还是我。

  明白男人绝情的是我,还要一而再,再而三试探男人寡义的,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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