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问快答——

  一朵云有多重?

  平均五十万公斤,约等于百头巨象。

  最大云团甚至能容纳数十亿滴水!

  眼下风雨大作,黑云压城,对罗元最是有利!他也亲自向沈棠演示,何谓“黄河之水天上来”!此地无黄河,却有蔽日黑云。伴随骤然炸响的响雷,罗云一击破开云团!

  轰隆隆,轰隆隆。

  雷声掩盖之下,隐约可听浪涛。

  此地,又怎会有海浪?

  这一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她福至心灵,猛地抬头望天。凝神屏息,隐约可见巨大龙首从云团缺口探出头,跟着龙吟响彻天穹,在半空中分身十数。以怒海狂涛之势,俯冲而来。龙口微张,凝聚无数缓慢拉长的水团。噗噗噗,尽数射向同一目标!

  天穹传来罗元桀骜之音。

  【今日,天时在我!】

  他知道今日天气有一部分是敌人手笔,目的不外乎是干扰盟军大营行动,只是他不放在心上。他心里清楚,敌人再怎么殚精竭虑、苦心孤诣,诸多种种都是给他做嫁衣!

  不是只有康国之人才懂利用天时!

  共叔武闪身至半空,蓄力毕,全力一击。

  随着乌光跟水龙相撞,水雾蒸腾,潮湿气浪冲击地面,硬生生将土地夯实再三。饶是如此,仍有无数“漏网之鱼”直接穿过阻拦,悄无声息射入地面数寸深!连地上的岩石碎块也肉眼可见冒出少则十数,多则数十圆孔!

  这哪里是利万物而不争的水?

  分明是杀人如麻的针!

  罗元踏水而来,剑客闲庭信步如轻烟钻过雨针空隙,击碎他脸上未散尽的得意。剑影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得意什么?】

  或者说,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眉梢眼角的轻蔑仿佛当年故人。

  每当罗元稍有进步,喜得一招半式得意之作,压制他多年无法翻身的“授业恩师”便轻描淡写问他——你在得意什么?区区小技尔,也值得你喜怒形于色?好恶言于表?

  居高临下的俯瞰,一度压迫他喘不过气。

  不同的人,却说出了相同的话,带给他一样的屈辱。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已非当年苟延残喘看人脸色的蝼蚁!罗元呼吸渐重,瞳仁泛起浑浊猩红,是陷入心魔的前兆!

  只是他的心魔与公羊永业不同。

  后者耽于心魔,刀锋渐钝!

  而他,如有神助!

  全副心神都落在沈棠身上,他自然没注意到原先湛蓝水光,不知何时晕染开一点点猩红。只是两个呼吸,猩红似病毒扩散,水龙面目全非,同时丹府武气运转艰涩,难言灼热遍布经脉,千刀万剐的剧痛直冲天灵盖……

  这一变故让他在半空停滞一瞬。

  强行吃了沈棠一剑。

  剑痕从左臂肩吞斜向下,贯穿半个胸腹,直到右腹,武铠开裂露出下方染血内衫,隐约可见一指长、向两边翻开的皮肉。沈棠有些可惜,十九等关内侯果然是属万年王八的,龟壳厚实得很,全力一剑也只能伤及表皮。

  不过,她也不气馁。

  有第一剑,自然会有第二剑。

  罗元猛地爆退,待余光触及自“天裂”倾泻而下的瀑布、水龙根源,面色铁青——本该如臂使指的水龙跟自己心意相悖,狂躁失控!

  这种言灵失控的低级错误,不可能发生在十九等关内侯身上!唯有一个可能——

  有人悄无声息窃取了控制权!

  不,不止如此。

  罗元又想到方才丹府武气莫名阻滞。

  他武气偏水,多年精修此道,丹府内部武气纯粹,怎会出现相克属性武气?静心细究,丹府又纯粹如昔,仿佛刚才只是他错觉。

  沈棠并未给他时间探究真相。

  剑影如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出,迫使罗元疲于应付,无法分心其他。一来二去,罗元耐心耗尽——对罗雀而言是天罗地网,对他而言只是一张全力一击就能轻易击破的网!

  这时,他注意到沈棠唇角噙着的笑。

  胸有成竹,独属于胜利者的笑。

  他曾在故人身上看过无数次!

  这一念头让他杀意更浓!强行忍下翻涌气血,无视身上道道剑伤:【你笑什么?】

  【破坏粮仓,未必要火烧。】笑意爬上青年剑客眉眼,寥寥几字诛心之语便让罗元心情原地爆炸,语调阴阳怪气,【水淹也行!罗侯莫不是以为,天时真的在你这边?】

  她辛劳忙碌,怎可能给别人做嫁衣!

  将话,原封不动还给罗元。

  【今日,天时在我!】

  蓄谋已久的云,含水量可比普通云团多得多,多到可以将一片地方变成临时沮泽!

  “报——”

  崔止正在了解被淹的粮草数目。

  寻常水淹不妨事,只要及时烘干处理,便能挽救绝大部分损失,粮食脏了就脏了,能吃就行。倒是康国这边又是声东击西、又是装神弄鬼,忙碌一整夜,最终收效甚微。

  他问:“什么消息?”

  一侧的罗元也望了过来。

  看清士兵手中捧着的东西,勃然变色。

  崔止一个健步上前,扼住兵卒手腕,视线死死盯着对方掌心捧着的玩意儿,呼吸加重加粗,不可置信地喃喃:“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前后拢共才多久,怎会如此?”

  士兵掌心捧着一抔发芽种子。

  粮草,发芽了。

  强烈眩晕一阵接着一阵涌向崔止,他终于明白康国这边留的后手是什么,火烧尚且能阻隔,水淹也能抢救,唯独粮草发芽是真没救!突然想到什么,崔止猛地推开士兵。

  他一路疾行。

  “这个,还有这个,全部打开!”

  整个粮仓,没有例外,粮草尽数发芽!

  这一幕让崔止差点咬碎一口牙。

  咽下老血:“怎会发芽?”

  罗元也是开了眼界,他上前将辎重车粮袋撕开口子,出芽种子一股脑儿淌出来,肉眼所见竟无一颗死的:“老夫活一把岁数,头一次看到这么多出芽的,真不是种粮?”

  种子质量越好,出芽越高。

  农人为了来年收成,每年都会精挑细选最饱满的种子,留作来年的种粮。这些种粮再怎么精心伺候,也会有大批坏种不出芽。筹集用作军粮的粮食,质量能好到哪里去?

  能吃,吃不死人就行。

  结果这些参差不齐的玩意儿百分百出芽。

  两三个时辰抵得上农人十天半个月侍弄效果,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农人做梦都不敢做这么美的白日梦,它居然实打实得成真了?

  究竟是哪一个环节着了道?

  罗元百思不得其解。

  疼不在自己身上,他能淡定自若:“这批粮草是全毁了,再怎么挽救也救不回来,盟军眼下该警惕的是康国后续会故技重施。”

  只要粮仓位置暴露,根本防不住阴招。

  他们甚至不知敌人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么多粮草在短时间内全部发芽。如何防起?

  崔止沉声叹息:“嗯。”

  不敢想消息传回大营会掀起多大风浪。

  戚国国主雷霆震怒,诸国盟友气势颓靡不振。众人都没想到两方还未正式开战,己方就在康国手中吃了这么大亏——一个粮仓被毁还不至于要命,要命的是他们没信心不会发生第二次!再来几次,这一仗都不用打了!

  全部将脖子洗洗干净,等着人家来砍!

  “吾有疑虑,不知诸君可否解答?”

  一片死寂过后,有盟友率先打破了气氛。

  他问:“粮仓是怎么暴露的?”

  换个尖锐的问法:“是敌方斥候有真本事,还是咱们之中出了见不得光的内鬼?”

  说罢,视线扫过帐内盟军成员。

  这问题是通了篓子了,一时间众人群情激愤,无法接受此等羞辱:“什么叫‘见不得光的内鬼’?此战关乎吾等生死存亡,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跟沈贼沆瀣一气?”

  说着,手指指过一圈。

  “是你?”

  “是你?”

  “还是你?”

  问完一圈,有人怒而拍桌,愤然起身。

  “吾等出兵聚此,哪个会贪生怕死?不思对付沈贼,一个个自己先窝里横了!在这猜忌盟友,不恰好中了沈贼奸计,遂了她的意?咱们是来商议如何防贼的,不是来挑唆内斗,让仇者快,亲者痛的!”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让不少愤怒上脸的人冷静下来。

  是啊,他们是不该这时候内斗。

  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戚苍心中冷笑——狗咬狗的画面,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当真是精彩极了!他又将余光投向安静垂首的钟离复,暗道一声,这厮迟早会露出尾巴!

  内鬼是没抓到的,粮仓损失由戚国承担。

  各国趁机提议粮草各自保管调度。

  统一调度,太容易被康国一网打尽,昨晚经历便是前车之鉴!对此,戚国国主只能点头答应。至于粮草如何保存才是万全之策?

  商议后,众人怀疑粮草出芽根源在于水。

  里面绝对掺和了能催发粮草的东西!

  有人提及一则细节:“这么多年,似乎没听说沈幼梨为粮草所困。据民间传闻,康国境内各地大丰年连着小丰年,这里头定有猫腻,或许跟此次粮草出芽也有点干系。”

  沈棠·乌有·钟离复:“……”

  啧,也不算是太笨。

  她确实在雨水里面做了手脚,加速种子出芽,粮草潮湿容易腐烂,破坏目的就能轻而易举达成。昨晚行动,摧毁粮仓是其次,主要目的还是搞盟军的心态,来个下马威!

  其次就是从内部分裂盟军。

  崔止这厮牵头,己方盟军居然答应统一调度粮草,此举无疑是将盟军拧成一股绳。

  不管此前多少恩恩怨怨,大敌当前都会暂时放下。崔止当救火员到处调和,寥嘉在暗地里挑拨离间都不太好使了。沈棠一番思虑,与众人商议过后,决定从粮草先入手。

  一举击穿盟军成员对戚国守粮仓的信任。

  戚国守不好、守不住,他们自己守。

  粮草命脉捏在自己手里也放心。

  此举可以从根本上将盟军割裂成一盘散沙,增加管理调度的难度,康国再将其逐个击破就简单多了。沈棠掩下笑意,呷了一口清酒,敏锐察觉有个人正在暗中窥视自己。

  她坦然抬眼回望过去。

  看到对方是罗元,她举杯遥遥一敬。

  罗元的回应也有意思,偷看被人抓住,他不仅不心虚,反而漠然错开视线,姿态倨傲狂放,目无下尘。沈棠也不将他的反应放在心上,根据心情守恒定律,罗元心情差,她心情就好。刚吃了败仗栽跟头,心情差也正常。

  “罗兄气息不畅,可需要看看?”公羊永业对盟军各位首脑没什么好感,听他们大言不惭放屁还不如多看两本医术,见在场还有半个熟人,一扫昨晚憋闷,主动上前跟罗元打招呼,道,“我熬了两份,正好匀你一碗。”

  作为自学成才的男科杏林圣手,公羊永业一眼便看出罗元是被相克的武气反噬了。

  一山不容二虎。

  一片地区也很难有俩十九等关内侯活动。

  罗元作为永生教元老之一,对隐居西南境内的老登有一定了解,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公羊永业。记得前教主魏城也曾想用武力招揽公羊永业,只是打个照面就扭身走人了。

  没打起来,临走还道:【晦气!】

  一把破锈刀,搁眼皮底下越看越糟心。

  罗元跟到处游荡的公羊永业也短暂打过几次交道,双方并未深交,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临时共事。罗元更没想到对方上来就邀请他一起喝药,这让昨晚大意吃亏的他拉不下老脸,臭脸嘴硬道:“老夫现在好得很。”

  最后,还是喝上那碗无敌壮阳大滋补汤。

  味道古怪,效果倒是不错。

  公羊永业感慨:“人情是债,最难还。你我一把年纪还要豁出去跟正值壮年的年轻人打,境界比对方高还吃亏打输了,忒丢人!”

  罗元听到某些词都要应激了。

  他忍着怒火:“老夫没输!”

  公羊永业淡淡补刀:“以两方境界差距而言,没将人脑袋留下来,这就算输了。”

  罗元:“……”

  这话多少有些戳心窝。

  公羊永业一口饮尽特制大补汤:“我曾偶得一卷言灵残篇,上书——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哎,竟是骗人的!别说数百年了,天纵奇才也骚不动二三旬。”

  更新迭代实在是太快了。

  似乎眨眼一瞬,天地就焕然一新。

  而他们这些老东西都该被新人扫进簸箕。

  二人寥寥几句对话,罗元就发现公羊永业确实是一把破锈刀,字字句句都透着颓丧潦倒之意,难怪前教主都不想将人强行招揽入教。他最不喜这种性情:“灭自己威风!”

  堂堂十九等关内侯跟个深闺怨妇一样自怜自艾、自轻自贱,难怪只能蹉跎寿元,迈不出关键一步。若自己是他,早就登顶彻侯!

  公羊永业用手中药碗跟罗元药碗轻碰。

  留下一句:“祝君与吾,武运昌隆。”

  公羊永业与罗元都不会是为了人情债赌上性命之人,但战场瞬息万变,一旦开战便是以命相搏,不可能说停就停,说逃就逃。即便能逃,以他们的心气哪个愿苟且偷生?

  武者最终归宿在战场。

  说罢,公羊永业翩然离去。

  罗元摔碎药碗:“区区黄口小儿,下次再会,定能叫他们有来无回,有死无生!”

  盟军怕了康国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

  与其被动承受攻击,倒不如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未免夜长梦多,遂将计划提前,分兵四路,与康国边疆接壤的国家打头阵,骚扰对方边疆安全,吸引康国王庭注意力。

  四路兵马真正行军路线唯有盟军首脑知晓,商议作战也瞒着大部分人。沈棠挤不进去这种场合,即便进去也是旁听居多。不过,这不打紧,她安插的心腹含金量极高啊!

  除了苗讷这个后手,寥嘉也能帮忙。

  窃取机密情报不要太方便!

  不多久,四份情报都到她手中。

  也光明正大出现在康国几个重臣面前。

  饶是檀渟有心理准备,真正看到西南诸国盟军最高机密被随意丢桌上,他仍有几分不真实感觉。一时间,不知该感慨康国手段高,还是同情西南诸国倒霉。后勤与情报是打仗最重要的两个环节,西南诸国稀里糊涂都输了干净,这一仗的结果也没多少悬念。

  只是——

  檀渟也有担心:“情报可靠?”

  别闹到最后成了蒋干盗书,上当受骗。

  孰料主上竟然摇头,说得振振有词:“怎可能可靠?诸国盟军都怀疑有内鬼,明面上没大张旗鼓抓是怕打草惊蛇,暗地里都急疯了。同一个坑,他们怎么也不会再跌倒第二次。内鬼一事,一日不尘埃落定,他们便要疑神疑鬼一日,疯起来连自己都怀疑。”

  怀疑自己就是那个内鬼。

  只是自己当了内鬼而不自知。

  “都是假消息?”

  “也不都是假的,应该是半真半假,这里头也有将内鬼钓出来的盘算。饵咸钩直,傻鱼才会上当。”沈棠知道情报真假掺半,但假动作再多,最终目的还是进球得分啊。

  她知道球门在哪里就行了!

  调不动敌人,但她可以通过调动自己人达到指挥敌人的目的!敌人想找她弱点,以点破面。她不了解敌人破绽,还不懂自己破绽?

  “半真半假,足矣。”

  (ˇˇ)…

  换一个新鲜的颜文字。

  难得登录大眼仔后台,发现有读者留言问女帝还有没有番外,转世会不会重聚这个,我记得我在作话还是哪里说过女帝跟大佬联动有个隐藏彩蛋,会出番外娱乐的。

  在女帝最后一个副本,芃芃见到了转世后的小伙伴,在大佬最后一个副本,有提过本世界衰落,老十去诓骗另外一个独立大世界将其移栽过来(就是芃芃打的双生位面二周目)。所以在女帝最后番外,芃芃会莫名穿越是因为已经移栽成功了(断网多年终于连上了)。

  理论上,芃芃这边找到坐标,开着战舰就能找过去。

  (皇室:感觉人都麻了,老祖宗诈尸。)

  (转世半生还是未成年的小伙伴:全部进学校重修。)

  PS:话说这个番外鸽了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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