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方说自己能搞定银钱,林风也就没有多干预,只是再三提醒对方注意事项:“我在隔壁,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但不能自己乱跑,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女君笑颜灿烂,挥着小手。

  “嗯嗯嗯,知道了,多谢。”

  因为栾信随军出差打仗,林风作为陇舞郡户曹掾,目前还要身兼四宝郡户曹官署各项事宜。这个部门再清闲,架不住工作量X2。林风白天要在官署办公,晚上还要挑灯夜战,处理从陇舞郡户曹官署快马加鞭送来的公文。这些都是寻常署吏无法拿主意的。

  她刚坐下看了两本,门外多了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对方在门外来回踱步,时不时还要垫脚伸脖子。林风头也不抬,说道:“外头更深露重,北女君可有什么事情?”

  房间外的黑影挠挠头,声音带着点儿不好意思:“冒昧打搅,林女君可歇下了?”

  林风道:“还未,进来吧。”

  说完,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女君看到林风桌案上全是堆积高高的书简,诧异地张开小嘴,手指指着书简:“这些全都是你要看的?真的——好厉害!”

  林风只是掩卷放下:“有事?”

  或许是林风气场过于慑人,或许是堆积如山的书简让她惧怕,她略带局促地在桌案旁坐下,一双满是茧子的手抓着膝盖上的粗布,声音讷讷道:“女君这里可有棉花?”

  林风道:“我这里没有。”

  女君情绪肉眼可见失落下来。

  “不过,我可以让人送来一些。”林风抬手掐了个手势,指尖文气涌动,化为一只个头玲珑的青鸟,青鸟站在她手指上扑了扑翅膀,顺着窗沿缝隙,一溜烟飞了出去,“你现在回房间等着即可,等会儿会有署吏给你送来,还有什么需求可以一并告诉。”

  女君已经被林风这一手操作震惊得忘记闭上嘴,张开的嘴都能塞几个鹌鹑蛋了。

  林风噙着笑,正要开口让女君回神,孰料这位女君吓得原地弹跳,期期艾艾道:“对、对对对不起——林郎君,我非是有意认错,实在是林郎君生得太美貌了。”

  眼瘸认错性别真不是她的错啊。

  她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长得比云元谋那厮还要漂亮!云元谋好歹还有一副成年男性的体魄,那张脸长得再好看也有点儿男性棱角,但眼前的林郎君实在是看不出啊!

  自己喊他女君,他不解释还认下来了。

  林风:“……”

  莫名的,她突然能明白主公被误会性别的微妙心情了。但林风没刻意解释,只是眼底泛起的笑意多了几分狡黠,大度接受女君的道歉:“你是第一个说我生得貌美的。”

  谁不喜欢被外人夸奖呢?

  因为有主公和老师珠玉在前,林风在外貌方面总有些底气不足。女君急忙摆手,努力想解释:“不不不,郎君千万别这么说!”

  林风长得可比自己更像个女儿家,如果“他”这不叫好看,自己岂不是丑若无盐?

  女君刚定下心神,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什么,两颊肉眼可见地飘起薄薄粉晕,忙起身回到自己房间。虽说她不拘小节惯了,但这个时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太大胆了。

  生怕晚走一步会坏了林风的清誉。

  看着女君逃也似的背影,林风终是忍不住噗嗤轻笑。她收回心神,继续挑灯夜战。

  没过多会儿,隔壁响起敲门声。

  收到青鸟传信的值夜署吏端来一木盒。

  道:“这是女君要的棉花。”

  女君忙道谢接过木盒,她又小声询问署吏:“请问……官署后院可有沐浴之所?”

  署吏:“并无,不过可以送来热水。”

  “那——可不可以再帮我寻几截圆木?”

  署吏笑道:“自然可以。”

  林户曹叮嘱说要尽可能满足这位女君的需求,署吏虽不知为何,但人家只是要了一桶热水和几块圆木,比署吏想象中好伺候。

  署吏一走,女君合上门,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盒还未脱籽的棉花,她捡起其中最饱满的一团,白胖胖的,捏着手感相当舒服。她口中嘀咕:“这就是棉花?长得也不好看啊……长得不像花,倒像是云团……”

  为什么不叫“棉云”呢?

  四宝郡官署也有意思,为了这么一个东西,豪掷重金,悬赏五十两!她一想到这个金额就两眼放光,口水直流。那可是五十两白银啊,不是五十个铜钱!够她花好久!

  先前看到告示的时候,她还以为难度多大呢,做好了要跟五十两死磕的心理准备。

  看到棉花的第一眼,她就有了头绪。

  “嘿嘿,这不就是白捡的钱吗?”

  女君上下抛着那团棉花,信心十足。

  不到一盏茶功夫,便有几名下人提热水过来,很快就将浴桶灌了个六成,圆木也送来七八根。每一根都有她大腿那么粗!木质坚硬细腻,通体泛白,看不到一个虫眼。

  女君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跟着换上干净寝衣,一头长发用两根木筷盘在脑后。

  她打开随身背着的木箱子。

  里面装满各种木匠用具,琳琅满目,尺寸大小不同的凿子、刨子、锯子、尺子、铲子、长线、墨斗……甚至还有一个非常小型精致的刨台。这个木箱重量目测不下百斤!

  女眷双手交叉伸个懒腰,指节发出噼里啪啦声音:“争取今晚做完,明儿领赏!”

  三下五除二,锯下长度合适的木头。

  因为担心旁人抢了自己的饭碗,抢先一步领走赏金,女君没打算精细雕琢,做个大差不差的先交差。她将打磨差不多的木头以榫卯结构拼凑成“门”状,再做出两条直径一模一样的圆木当转轴,两根转轴紧贴,与先前的“门”拼凑成“闩”的大致形状。

  两根转轴比木框更长。

  两根转轴末端进行加工,做出类似齿轮的结构,其中一根转轴另一端加上把手。

  做完这些,女君掏出木盒中的棉花,根据棉花籽大小,调整两根转轴间的距离。

  接下来,只要将没有脱棉的棉花放入两根转轴之间,转动转轴把手,两根转轴就会随着齿轮相反运转。又因为转轴之间间隙很小,被卷入的棉花会自动分离棉絮和棉籽。

  女君一边使用一边调试。

  不一会儿,地上全是棉花籽。

  她将棉絮和棉花籽放在两个盒子。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女君不好去敲隔壁的门,便伸着懒腰爬上床榻,将被褥往身上卷一卷,几息功夫便听到她熟睡的轻鼾声。这一睡便睡到阳光顺着窗沿撒进屋内。

  女君是在一阵刀光剑影的嗖嗖声中醒来的,她掀开被褥,小心翼翼推开窗户。

  那位林郎君正在庭中舞剑。

  她看了一会才放下窗户。

  待女君穿戴整齐出来,林风正好收剑。

  “可是动静太大打扰北女君了?”

  女君摇摇头:“没、没有。”

  林风领着她去官署食堂吃了一顿朝食,那依次排开的食物看得她眼睛发直,林风道:“想要吃什么就跟厨娘说一声,这里都是免费吃的,不用拘着自己,敞开了。”

  女君便每一样都要了一些。

  结果——

  看着林风端盘上的食物,她嘀咕:“文心文士的胃口不比武胆武者小啊……”

  林风一人吃的抵得上她一整天食量。

  但很快她就没有精力关注这些了。

  因为户曹官署食堂的食物也太好吃啦!自己以前吃的跟这些相比,完全不是人吃的。女君一心一意只顾着埋头干饭。

  良久,她一连打了好几个饱嗝。

  “嗝——嗝——嗝——”

  林风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起身去给她端来一碗热汤,温声道:“喝点压压嗝。”

  “林郎君真是大好人!”

  她感动地接过,捧着一饮而尽。

  用完朝食,林风也该上值了,女君摆摆手道:“你忙你忙,我也有事情要去办。”

  她急匆匆跑到后院将小型脱棉机抱在怀中,再马不停蹄跑到官署门口,见到告示牌上的悬赏告示还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抬手将它揭了下来。一看有人揭下告示,署吏忙上前,恭敬问:“女君可是要献上农具?”

  她笑道:“对!”

  署吏看着她怀中简陋的东西,心中嘀咕起疑,但并未表现出来,反而领着她去见户曹老大——户曹掾林风。女君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层次的大官儿,心中有些忐忑。

  待看到人,她傻眼了。

  惊叫:“林郎君?你就是户曹掾?”

  林风温柔一笑:“嗯,是我。方才听署吏说你揭下官署门口的告示,我还在好奇是哪一位能人异士能解燃眉之急,未曾想是北女君。女君怀中之物,便是你要上交的?”

  因为是熟人,北女君紧张一扫而空。

  她胸有成竹地道:“对,就是此物。”

  同时亮出已经脱离好的棉絮和棉花籽。

  “可否劳烦女君亲手演示一下?”

  “行,这简单!”

  林风抬手,署吏很有眼力劲儿地下去搬来一箱棉花。因为这台脱棉机做得非常玲珑小巧,所以演示的时候,林风和她都只能坐在地上。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棉絮和棉花籽在脱棉机转轴转动之下,非常轻易就分离了。林风越看眼睛越亮,激动得抚掌赞扬。

  “女君慧心巧思,此物当真神器!”

  林风的夸赞让女君有些害羞,忙谦逊道:“当不得,当不得,这东西太简单了。”

  简单到她三四岁的时候都能做出来。

  用这么简单的东西换五十两白银,她多少还是很不好意思的,总觉得受之有愧。

  因为这一份“愧疚”,她小声地道:“因为时间紧迫,东西做得粗陋。若林户曹愿意等,再给我一天时间,我还能再将它改善一些。只是——仅一台,够用吗?”

  林风摇头:“一台自然是不够用的。”

  这种简易脱棉机,多多益善。

  最重要的是——

  林风看着脱棉机道:“它太小了。”

  “尺寸不是问题,不过若是往大了做,转动转轴就比较费劲儿,我还得再改改,才能让它更加省劲儿。”数量就更不是问题。

  这种结构简单的小玩具,随便一个有经验的工匠都能制作,仿制起来十分简单。

  纵使如此,林风仍如获至宝。

  抬手让署吏把悬赏奖金送来。

  女君用了莫大自制力,才让自己不至于钻进钱眼儿里闹笑话。林风仿佛没看到她的小表情,热心地问:“昨晚听女君说是来孝城找寻铸造大师,可知此人住在哪里?”

  “这个……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人姓‘白’。”孝城那么大,找个人可不容易。

  女君最担心的是对方不在孝城。

  若如此,自己不就白跑一趟?

  林风表情扭曲了一瞬,似乎没想到会这么巧合,但这也正中她的下怀:“据我所知,‘白’这个姓氏并不多见。但我凑巧就认识一个姓白的,此人姓白名素,字少玄,恰巧也会锻造。多半就是你要找的人了。”

  女君眼睛一亮:“大师在哪里?”

  林风笑道:“不凑巧,出门打仗了。”

  女君:“???”

  这个回答超出她的想象范畴。

  “大、大师出门打仗了?何时回来?”

  或者说,还能活着回来吗?

  “具体时间不知……”林风心中估算了一下前线的情报,笑道,“但应该也快了。”

  女君拍拍胸脯,庆幸道:“那就好。”

  她可不想白跑一趟。

  “女君若是无落脚地方,不妨在官署住下来吧。待少玄凯旋,我也好第一时间介绍你们认识。”林风趁势开口邀请女君。

  后者不做多想就答应下来。

  官署食堂的饭菜实在太馋人。

  “那——我便叨扰了!”

  一想到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能吃上,心情都明媚了,对林风的好感度更是涨了又涨。

  林风继续旁敲侧击:“女君仅用一夜便解决困扰吾等多日的难题,当真是后生可畏,令人敬佩,不知是家传绝学还是拜了哪位名师?若方便的话,真想上门讨教。”

  女君见林风郑重其事,心下纳闷。

  自己随手做的小玩意儿,当真这么好?

  嘴上道:“算是师门传承吧,不过我老师已经仙逝多年,师门只剩我一个传人。”

  (_)

  脑瓜子痛了两天,抗原到了,好消息是没有阳,坏消息是还没好,怀疑是吹空调吹的。更坏的消息是小区群里有好几人二阳了……卧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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