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天乐双眼紧闭,周身剑光重新内敛于命天剑、麒麟血玉里。

  他缩在随意怀里,紧皱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来。

  红衣稳稳落地,众人终于放下心来,大漠终于得以喘息。

  多年消失不见的圣天君,逍遥阁主的真实身份,逍遥阁未来的接班人。

  以及那位自朝堂而出,身份尊贵,年仅十五岁仅有九品就位列剑仙的天才!

  大家有预感,这江湖,那朝堂,注定会掀起万里风波,为这位天赋耀世的少年!

  天边暖阳西斜,化为红日,普照大地,就像那时的婚礼。

  嫁衣宽袖之下,随意紧握那柄名曰天下的短剑,不由自主的望向天边尽头,大漠远方。

  黑烟在命天剑劈开天命塔的刹那像是受到了什么影响,轩辕澈倾尽全力将自己甩下。

  再相见,也许是分别。

  但这次不同!

  短剑上轩辕澈的血气萦绕,哪怕只有一息一寸,她随意也绝不放过,势必要让碎星堂彻底破碎!!

  黄沙尽头的残阳又降了三寸。

  大漠之中,隐约响起了叫人安心的剑歌。

  未央琴被轻握在怀,梨花泪眼全部定格在前方。

  “等等……”

  微风带起沙砾,打在琴弦上,发出细微声响,却没有一丝敢在白衣身上停留,就好像白衣临世,向来都只是一尘不染。

  “师父…”

  所愿满脸担忧,抬脚想要走到苏千柔身侧,却被慕司恒拦在身后。

  夕阳将白衣拉的老长,微风带起衣襟直映着前方背她而立的剑影。

  白衣有些颤抖的上前一步,未央琴最后的琴音散在黄沙中,周围安静异常。

  空气似乎凝滞了,天穹之下仿佛只剩他们两人。

  相顾而无言,十八年太长,长到这一切都变得虚妄……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化为苏千柔颤抖的薄唇,沙哑的声音,试探的语调。

  “禾易……”

  “是你吗……”

  一瞬间,风好像大了。

  空气中似有薄雾升起,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朦胧。

  剑穗起,打在靛蓝色劲装上,打在绝美的宝剑上。

  在她看不见的脸庞上,他紧握泛白的手指,一滴清泪落于黄沙。

  “阿柔。”

  ……

  这一刻……

  这声回答被风拉的无比深远,突破了万里黄沙传进了她的耳畔,吹起了她本就应与他结起的青丝。

  盘旋于眼眶的泪水,一直高悬的心弦,维持了十八年的理性,在遇见他的瞬间全部崩塌。

  颤栗的唇角,带泪的长睫……

  古有云: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但谁知: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

  情人苦,最苦是相思;

  情人悲,最悲是相隔。

  然而现在,百转复千柔,深藏情和义。

  苍天尤怜,安歌未央,失而复得。

  ……

  皓月之上,可能今日注定与往日不同,天上的明月比平常更加明亮,倒是让天上的星星都破碎了不少。

  笙箫峰上难得不再寒凉,随意回眸望了眼熟睡的炎天乐,将被子向上拉了拉,轻带上了茅屋的木门。

  像是早就知道有客人前来,随意坐在山崖上,将手中酒壶随手扔在一旁。

  果真白衣一闪,衣襟阙起,稳稳坐在了她身旁。

  随意将酒壶对月举起,两位绝世美人,月下碰杯倒是饮了满怀月光。

  “我们的苏门主不是从来不喝酒吗?今日怎么想着来我这一醉方休了?”

  “受邀前来罢了。”

  “那可是要付酒钱?”

  “酒钱的话。”苏千柔思量半晌,凉雾薄霜,氤氲的脸颊吐出一丝酒意,“就像你之前说的,愿我们安康喜乐,风花雪月,与君同老。”

  酒水入喉,随意粲然一笑:“这可不是我说的。”

  “那是顷舞?”

  随意摇头:“是东承国那位不喜饮酒的皇后娘娘说的。”

  “原来是安安,不过她说的不是不饮酒,她的意思是没事闲的不饮酒,但今日不同!今天听小徒弟的,他说开心时应该小酌两杯。”

  “你倒是认同他的话。不过今日…确实应该喝点!禾易?南易!你们这一路走来确实不易。”

  苏千柔的脸庞倒映在酒中,依稀竟辨得泪眼,但转而化为盈盈一笑。

  “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八年!有时身处江湖,看着小徒弟,我总是在想,咱们逍遥阁的这些是不是命不好,无论是你我还是顷舞,与爱的人都两难全…阿意,我真的好羡慕夏池安,至少有人与她并肩。”

  随意望着苏千柔的泪眼,轻轻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拭去,随后自顾自的抢过她手中的酒壶。

  “别胡思乱想,至少现在他回来了,等待的越久再见时越幸福不是吗?而且轩辕也还活着。”

  说到了轩辕澈两人的神情一下子变了模样,苏千柔一把拉过随意的手:“活着就有机会!我们一定能将轩辕澈抢回来,叫碎星堂付出代价!”

  “好!”

  月下星芒闪耀,一道流星适时的划过苍穹。

  像碎星堂终会陨落,像愿望终会成真。

  “阿柔,怎么没和禾易那家伙多呆一会?”

  “可能是分别的太久,有点不真切,而且逍遥阁对他来说终究是个伤心地。”

  “那你就不伤心?”

  苏千柔摇摇头:“反正孩子们也是时候独当一面了,大不了以后我俩一同去云游四海,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碎星堂!不过听说淮择这孩子高兴的很,像小徒弟一样大喊师父回来了!”

  “淮择高兴,江子晋可将江醉打了一晚上,他现在恨不得把禾易吃了!”

  “想来世间能叫江宗主放下钱的只有禾易了,不过真是可怜江醉了,有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哥哥……”

  “阿柔…其实有件事没告诉你。”

  “什么?”

  “不说夏池安,我在初见阿乐时其实见过禾易。”

  “是吗,他那个时候就舍得出现了。”

  “你不怪我没告诉你?”

  “这有什么好怪的,他想躲就算你们把他绑回来也没用,老娘随缘惯了,可不想追着他满世界跑!而且……眼下这样挺好,朝堂那个地方终究不比江湖,都是暗箭暗枪,他能保护好小徒弟算他有功!要是保护不好,也不必回来了!”

  “真这么想?”

  “当然!当年江湖争斗,禾易离开,我可以理解,也不怨他!”

  “那不知道当年是谁偷偷躲在被子里哭鼻子,在悬崖上弹未央琴,吓得本就身心俱疲的我,还得偷偷在悬崖下守着你,怕你跳下去。”

  “我那不是……”

  “是什么?”

  “没什么!别趁着我醉酒就欺负我!反正除掉碎星堂之后你休想叫我在帮你!”

  “那我就把二门门主当年的事迹告诉阿乐。”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你小徒弟可是爱听的很!”

  “随意,你要这样我就叫阿愿毒死你徒弟!”

  “好,动手吧!”

  “你真舍得?”

  “为何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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