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从哪里进来的,不是我们研究院的人吧?”

  江刻眼睑一抬,目光扫向他。

  很平淡的一眼,却蕴藏着压力,那一刻,许中远有些透不过气来。

  许中远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这人谁啊!

  “江部长!”

  “你在这儿啊!”

  这时,呼啦啦走来一群人。

  许中远闻声一怔,回过头,赫然见到研究院各大领导走过来。

  当即,许中远猛地意识到什么,又看了眼那个男人。

  他眼睛睁大了些。

  江刻视线从墨倾身上掠过,继而跟来人说:“走吧。”

  “都到门口了,不看一眼吗?”有人看了眼研究室的大门。

  江刻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墨倾,继而敛了所有神情,眉眼沉静,他语调清凉:“看过了。”

  这话是说给墨倾听的。

  墨倾挑了下眉。

  ——在一楼不就看过了,非得跑过来听墙角?

  “那行。”那人点点头,睇了许中远一眼,“小远,你们先忙。”

  一群人又拥簇着江刻离开了。

  许中远看着他们的背影,将目光一收,斟酌地看向墨倾。

  “他是……”一顿,许中远将猜测咽下去,说,“我们总部的部长,叫江刻,新上任的。”

  “是么。”

  墨倾推开研究室的门,似乎兴致缺缺。

  许中远紧盯着墨倾的举动。

  他回想起方才二人的相处细节。

  这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一个江默,一个江刻。

  难不成,“江默”是江刻的妹妹?

  不是没这个可能!

  江刻新上任,就有一个叫“江默”的进来了,还备受陆教授器重,保不准背后有靠山……

  许中远喉结一紧。

  他看着墨倾的眼神里,多了些“势在必得”。

  *

  午休结束后,研究室氛围变得有些古怪。

  一个是许中远明显对墨倾热情了些。

  另一个,则是尚南和刘平都苦着脸,气压有点低,就连话都不如以往多了。

  理由是,整个上午都未苛责尚南、刘平的陆邛安,在中午放了个大招——给他们俩上午的表现打了个大大的“F”。

  陆邛安的评价,不仅关乎到他们是否能继续待在这里,甚至会影响到他们今后的晋升和发展,他们哪能不收敛?

  于是,下午的氛围愉快了许多。

  就是许中远这一只“苍蝇”特别招人烦。

  不知不觉,天黑了。

  “今天就到这儿,大家下班吧。”陆邛安跟他们说。

  几人纷纷应声。

  包括墨倾。

  不多时,陆邛安锁了门,众人一起离开了研究室。

  然而,半个小时后,早已“下班”的墨倾,背着一个背包再一次现身。

  她以“来拿东西”为由,重新回到了研究院。

  她放在耳里的微型耳机里传来沈祈的声音:“所有监控都被我控制了,只要你不撞见人,就不会被发现。”

  墨倾:“嗯。”

  耳机里传来沈祈咬碎棒棒糖的动静。

  “门上锁了,你打算怎么进去?”沈祈又说,“锁没连网,我没法入侵。”

  “撬锁。”

  墨倾答得简单干脆。

  沈祈闲得无聊,继续问:“你们计划多久完成掉包工作?”

  “半个月。”

  “到时候快高考了。闵昶赶得回来吗?”

  “他过几天就回去。”

  “那零件呢?”

  “他会提前安排好。”

  “哦。”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不一会儿,墨倾来到302研究室门前,她瞧了眼门锁,用一根铁丝插入,不到三十秒,就听得锁芯“咔哒”一声,开了。

  “厉害。”沈祈说,“我看了一下,你们这一层都没有人,你可以安心行动。”

  墨倾推开门,同时掐了电话:“挂了。”

  “诶?”

  被用完就扔的沈祈,发出不理解的声音。

  然而,耳机里就没声了。

  沈祈看了眼监视器,将耳机摘掉,扔到一边,拿起马克杯去泡茶了。

  ……

  研究室里。

  墨倾没开灯,借着窗外透射进来的光亮,径直来到“除瘴仪”面前。

  为了避免“除瘴仪”被一下就拆掉,导致到时候“掉包”麻烦,墨倾在拆除的时候非常懈怠,以至于一天下来,他们才拆掉几块。

  她没急着去“掉包”。

  站在“除瘴仪”前,墨倾目光在仪器上游离,视线扫过每一个部分。

  良久,她伸出了左手,同时右手指尖抵着一小块刀片,她看了眼左手掌心,尔后,没有一丝犹豫的,朝掌心划了一刀。

  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汇聚成一股。

  她将手握成拳头,伸向“除瘴仪”。

  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到了“除瘴仪”上。

  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落在仪器表皮上的鲜血,在短暂停留后,一点点地沁入下去,仪器似有吸水性一般,一滴又一滴的血都没了踪迹。

  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在黑暗里,仪器表皮散发出一层荧光,忽强忽弱,一闪一闪的。

  “这是什么?”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墨倾回过头,蓦地见到一抹身影立在门口。

  她一顿,眼睛眯了眯,看清了江刻的身形轮廓,以及他眉眼的惊讶。

  她将手往回一收。

  “你守在这儿?”墨倾马上明白了什么。

  江刻走进来,将虚掩的门关上,尔后理直气壮地说:“不小心就待到这时候。”

  墨倾:“……”信你才有鬼。

  江刻打量着除瘴仪,伸出手,在表面敲了敲:“解释一下。”

  荧光还未褪去,这一幕颇有点奇幻。

  “我的。”墨倾说。

  “哦。”江刻说,“我明天给你送回去。”

  “你怎么解释?”

  江刻思忖了下,给了个理由:“主人认领。”

  “……”

  墨倾嘴角一抽。

  江刻莞尔,旋即瞧着这从里到外都透着“诡异”气息的除瘴仪,问:“你是冲着它来的?”

  “嗯。”

  “是个什么?”

  “解毒的仪器。”

  江刻联想到墨倾来帝城给人治病的时,心里有了底:“给谷万万解毒?”

  “嗯。”

  “……哦。”江刻颔首,继而问,“他给你多少钱?”

  墨倾神情一凛。

  ——忘谈了。

  当日,她跟谷万万谈了两个条件,唯独没有提及报酬。

  室内光线是昏暗的,江刻隐约能看清墨倾的脸庞。

  但是,他很快就对墨倾的沉默心领神会,淡声评价道:“血亏。”

  “你刚在门口,看到了多少?”墨倾语调微沉,将拳头放到身后。

  江刻故意想了想。

  墨倾眼神顿时锋利了几分。

  于是,江刻慢吞吞地说:“从你自残开始。”

  “……”

  得。

  全被他看去了。

  ——沈祈的话让她放松警惕,她忘了关门了。

  “你的血,为什么能跟这个,”江刻又敲了敲仪器,淡定又从容地问,“发生反应?”

  他实在是过于冷静了。

  不过,墨倾也能理解。

  毕竟,没有什么稀罕事,比“墨倾是百年前的人”更震撼。

  何况中间还有不少离奇的事被江刻看到了。

  江刻大概有免疫了……

  墨倾顿了一下:“说来话长。”

  微微颔首,江刻像是有些能理解。

  结果,下一秒他就忽然来了一句:“我还没吃晚饭。”

  “什么?”墨倾蹙眉,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刻说:“你请客。”

  墨倾莫名其妙:“为什么?”

  “吃人嘴短。”

  “……”

  墨倾抬了抬眼睑。

  一抹朦胧的光斜斜的落到江刻脸上,照出江刻俊朗的脸,这人卸掉了所有装模作样的形象,姿态自然又轻松。

  虽说现在有点“死乞白赖”的意思,但怎么说……

  都有点真实。

  没那么“假”了。

  “你还有什么行动计划,尽快吧。”江刻说。

  “……”

  墨倾无言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转过身,朝一张放置仪器零件的桌子走过去。

  她这一趟过来的目的有两个。

  一、验证“除瘴仪”的真实性。

  二、将取下来的零件“掉包”。

  “除瘴仪”的零件,每一个都是她把关的,她烂熟于心,所有的细节,她都一一跟闵昶提过了,闵昶一比一还原。

  不同的是——

  材质不一样。

  当然,以研究室现在的设备和研究进度,是不会考虑“材质”问题的。

  “掉包”后,墨倾将背包拉链一拉,然后把背包往肩上一甩。

  她走向门口。

  忽的,江刻手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

  墨倾还以为走廊有什么动静,登时警惕起来。

  她刚要去听走廊的情况,然后,就听得江刻缓缓说:“我先。”

  “有什么不一样?”墨倾难以理解。

  江刻扫了她一眼,说:“怕你逃单。”

  “……”

  墨倾无言以对。

  顿了顿,墨倾指了下门口:“请吧。”

  江刻便大步走向门。

  等江刻离开十来分钟后,墨倾才出了研究室,然后离开研究院。

  因为她的形象实在是不起眼,门卫懒得多问她一句,看到她,就让她离开了。

  一出门,墨倾手机就响了一下。

  是江刻的信息。

  【左边。】

  墨倾低头看了眼,然后捏着手机,左拐。

  “这边。”

  在路过一个公交车车站时,墨倾忽然听到江刻的声音。

  她偏头看去,赫然见到气质矜贵的江刻站在一公交指示牌下,在他身边,是一群等候公交车的人,有老有少。

  “你在这儿——”

  墨倾走过去。

  江刻忽然说:“手。”

  “嗯?”

  墨倾一怔。

  扫了她一眼,江刻没有解释,而是直接拿起她的手腕,去看她的左手手腕。

  墨倾反应过来,注意到江刻另一只手提着的袋子——里面是一些药品。

  然而,当她将手指张开,把手心展示出来时,却是完好无损的,没有一点伤口的迹象。

  江刻眸里浮现出一丝讶然。

  墨倾顿时畅快,将手腕挣脱开,打量着江刻:“江先生,好巧啊,偌大一帝城,我们竟然能在这里相遇?”

  江刻一顿。

  有那么一瞬,江刻是自我怀疑的,不过,捕捉到墨倾眼里的狡黠时,他忽然就确信了。

  于是,江刻从善如流地说:“好久不见。”

  墨倾纠正:“不算久。”

  “相遇即是缘,”江刻说,“一起吃顿饭吧。”

  “下次吧。”

  墨倾转身就走。

  江刻一抬手,搭在她的肩上。下一秒,江刻倾身向前,微低下头,靠近她的脸颊,嗓音低沉性感:“不用这么害羞。”

  “……”

  墨倾眼皮跳了一下。

  ——她简直想撕掉许中远的嘴。

  莞尔轻笑,江刻满意了,又说:“我请客。”

  一辆公交车开到了站台。

  是通往市中心的。

  墨倾下颌一抬,指了指公交车:“请吧。”

  以江刻这形象,跟公交车实在不搭,不过,江刻全然不在意,轻车熟练地拿出手机,打开坐公交车的二维码。

  墨倾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太熟练了!

  ——他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角色扮演?

  *

  二人挤上了公交车。

  在车上摇晃了半个小时,墨倾还想挑一个站下车,但江刻却在公交车于某个站点停车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下车。

  走下车,墨倾将手抽出来。

  江刻视线在她的手上停顿一瞬。

  墨倾左右看了一圈,将右侧头发别再耳后,问:“吃什么?”

  “烤鸭。”

  “哦。”

  墨倾点点头,没有异议。

  不过,当江刻待着她来到烤鸭店前时,她仍是有些惊讶。

  又是一家百年老店。

  并不有多大的名气,也没有连锁,就是家族经营。一栋楼,百年来多次翻新,早无记忆中的印记。

  墨倾下意识看向江刻。

  江刻却没跟她对视,而是直接往里走:“进去吧。”

  墨倾跟上。

  快九点了,这个点吃饭的人不算多,江刻选了一个二楼的包间。

  江刻点了餐,没跟墨倾寒暄。

  他直入主题:“包间隔音效果不错,现在你可以慢慢说。”

  “你想从哪儿听起?”墨倾将背包取下来,随意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先说你的手。”江刻将装有药品的袋子扔到一边,轻拧眉,“伤口呢?”

  “你是说……”

  墨倾不疾不徐开口。

  猝不及防的,她指间夹着一块锋利的刀片,朝掌心划出一道口子。

  鲜血立即涌现。

  见状,江刻脸色骤然一变,眉眼沉了沉,语气裹了些寒意:“我没让你演示。”

  墨倾晃了晃满是鲜血的手,笑了:“这多直接。”

  江刻神情又是一沉。

  鲜血滴落到桌面。

  墨倾却不紧不慢地掏出几根针,往那些血滴上一扔。

  然后,奇迹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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