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词是:他欲杀我,我理应杀他。他必死,但是,不该由你动手。

  然而,江刻开口却说:“你在掌控生死时,立场是什么?”

  墨倾悚然一惊。

  砍刀向下,她攥在手心,却揪住了江刻衣领,凝眉问:“你说什么?”

  被墨倾一晃,江刻脑袋的剧痛缓和了些,他似从幻境中脱身而出,摇了下头,清醒了点,他抿唇,皱起眉。

  “我问——”

  墨倾欲要逼问。

  突地,上方传来什么动静,墨倾视线往上一抬,想都没想,就抓住了江刻的肩往后一推,尔后一个起身回旋踢,踢中了掉落的物品。

  “砰!”

  笔直落下的花瓶,在墨倾那一脚后转移方向,砸在了空旷的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她反应速度过快。

  待到花瓶落地,都没几个人反应过来。

  “啊——”

  大堂内传来一声尖叫声,尖锐又惊慌,引得诸多注意。

  这时,只见一道红影闪过,掀起了一阵风,在众人诧异之际,墨倾已经进了屋。

  光线不够充盈,在破旧的大堂里,无数老鼠在移动,上蹿下跳的,看得人头皮发麻,无论谁见到这一幕,都被吓得不轻。

  “楼上!”

  紧随而至的宋一源喊了一声。

  楼上一抹黑影闪过。

  他话音落,墨倾已经踩着堆在中间的杂物一路向上,尔后起身一跳,直接跳到了二楼栏杆上。

  她没停留,径直朝黑影逃窜方向追去。

  这时,戈卜林冲到宋一源身边,却被满地的老鼠吓到,难以克服心理压力往上冲。

  但——

  又一道身影上了楼。

  宋一源和戈卜林定睛看去。

  是江刻。

  “江先生真乃英雄豪杰。”被老鼠吓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的戈卜林,怔怔地看着江刻背影,感慨了一句。

  宋一源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发什么愣,追。”

  戈卜林问:“往哪儿追?”

  宋一源拽着戈卜林转身:“从外面走。”

  于是,四人各自展开行动。

  剧组兢兢业业的打工人们,心理素质可没他们那么强大,先是被“两个替身险些被花瓶砸死”的事惊得腿发软,现在又见到四处作恶的老鼠,只觉得身处噩梦之中。

  有人实在遭不住冲击,直接跑院子里吐去了。

  “你给我下来!”杜剧务黑着脸,看着直接跳到自己身上的小吴,怒斥一声。

  “杜、杜哥……”

  小吴吓得脸色发白,声音直哆嗦。

  他惊慌地说:“搞这一通的,到底是人是鬼啊。”

  “……”

  鬼才知道!

  ……

  墨倾跳上了屋檐。

  镇上的建筑都是低矮的房屋,密集排列,紧挨着,屋檐连着屋檐。

  她余光瞥见从前面屋檐跳下的黑影。

  当即,她没有任何迟疑地追上去,身影轻盈如蝶,清凉的夜风拂过,荡起了她的裙摆,在这小镇的夜晚,惊艳了每一双眼。

  还未歇息的几户人家,在无意间仰头,见到了那一抹红影,都以为是幻觉。

  天仙下凡?

  *

  墨倾一路追到河附近。

  白天又下了一场雨,河岸线似乎又上涨了,河水汹涌着,如野兽叫嚣,吞没着泥沙和黄土,席卷着河岸的一切。

  那道黑影往堤坝逃时,墨倾从天而降。

  在落到黑影前的一瞬,墨倾一个扫腿踢过去,直接踹中了对方的脑袋,黑影被撞得摇晃了一下,可出奇地稳住了身体。

  墨倾眼里掠过一抹诧异。

  这一脚下去,常人起码得昏一天。

  直接丧失战斗能力。

  然而,这人却比想象中的顽强。

  眼一眯,墨倾没有停顿,持续朝人发动攻击。

  这人身体硬如钢铁,皮糙肉厚,抵抗力极强,但他只会抵挡和用蛮力,打架毫无章法,明显没有经过训练。

  不一会儿,墨倾就通过攻击他的要害,最后一脚踢在他腹部,将人踹倒在地。

  他重重落下。

  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是一条小道,没有路灯,只有尽头亮了一盏灯,光线暗得很。

  墨倾朝那人走过去,结果在近身时,那人竟是抓起一把泥沙朝墨倾扔了过来,趁着墨倾偏头之际,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扭头就跑。

  墨倾嘶了一声。

  ——看身形挺普通的,这人血怎么这么厚。

  墨倾欲要追,但下一刻,小巷的黑暗处,忽而有黑影动了下。

  紧接着,墨倾就见那人举起一块板砖,趁人慌乱于他跟前逃跑之际,他一块板砖就朝人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这一搬砖,着实是狠。

  普通人能直接嗝屁。

  这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抽搐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

  墨倾将手搭在后颈,活动了下脖颈,尔后缓步走过去。

  藏在暗处偷袭的人出现在眼帘,墨倾定睛扫去,见到了江刻云淡风轻的一张脸。

  视线往下,墨倾看着他手里的搬砖。

  江刻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随后,很淡定地将板砖一扔,极其随意地拍了拍手,就像是方才一起都没发生一样。

  他坦荡得跟“偷袭”二字毫无干系。

  “你怎么跟上来的?”墨倾打量着他,狐疑地问。

  江刻回:“抄小道。”

  “哦。”

  墨倾微微颔首。

  她在倒地那人身边半蹲下来,抬手抓住那人的肩,一提,将其翻过来。

  与此同时,江刻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模式,一道光束落到那人脸上。

  见到那人长相时,墨倾和江刻皆是一愣。

  是殷林。

  憨厚老实的脸,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乱糟糟的头发,藏在了一顶破旧鸭舌帽里。

  脑袋挨了墨倾一脚,江刻一板砖,他的头破了,有血渗透出来,湿了脖颈和耳侧。

  “真是他。”江刻凝眉道。

  “不一定。”墨倾端详半刻,摇了摇头,“戈卜林拍到的那张图里,虽然是个虚影,但穿着打扮、体型,都跟他有差距。”

  江刻揣测:“你的意思是……”

  “两个。”

  墨倾肯定了他的猜测。

  江刻表情有微妙变化。

  没有多言,江刻走到殷林另一边,在他身边蹲下,尔后伸出手指,试了试他的鼻息,又探了探他的颈侧。

  他道:“活着。”

  墨倾道:“皮糙肉厚的,死不了。”

  江刻说:“你给他处理一下。”

  听到这话,墨倾略有不爽。

  ——指挥谁呢?

  但是,不等墨倾说什么,江刻就起了身,掏出手机走向一边了。

  他给剧组的杜剧务打了一通电话,通知他们剧组那边可能还藏着一个人,让剧组赶紧收工离开,不要耽搁。

  墨倾摘掉殷林的鸭舌帽,低头检查殷林的伤势。

  待到江刻打完电话,她忽然问:“你有宋一源电话吗?”

  江刻答:“知道。”

  他说“知道”,而不是“有”。

  知道宋一源电话,是因为宋一源是墨倾班主任,江刻在家长会上,记下过宋一源的联系方式。

  但是,他手机卡是全新的,没有存几个号码。

  自然没有宋一源的。

  他按照记忆,给宋一源拨电话,但迟迟没人接。

  “没人接?”

  墨倾的声音伴随着一道布料撕扯声传来。

  江刻循声看去,尔后目光一顿,喉结滑动。

  一身红衣的墨倾半蹲着,此刻正扯着裙摆一角,扯下了一段长长的红布,尔后俯身给殷林包扎脑袋的伤口。

  因为“妖精”的设定,她没有穿鞋子。

  方才忙着追人,她也没空穿鞋,仍旧光着脚。

  因扯掉一段红布,脚露了出来,她的脚型很漂亮,白皙玲珑,清瘦的脚踝于链条相称,有种难以描述的性感。

  勾着人。

  剧组的造型师很绝,一块布,简单用一根红绳、几根回形针,就成就了一抹绝色。

  该遮的遮,不露分毫。

  但是,适当露出的半抹香肩、长腿、脚踝,无不吸引着人的注意。

  墨倾将红布绑好,久久没听到江刻回应,忽而抬头看去。

  她问:“哑巴了?”

  江刻视线这才稍稍一收。

  他“嗯”了声,回应:“没人接。”

  “算了。”墨倾拍拍手,站起身,指着殷林,“他怎么办?”

  江刻微怔:“这就处理好了?”

  墨倾反问:“不然呢?”

  江刻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你不是医圣吗?”

  “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墨倾莫名其妙,“我包扎手法应该很标准。”

  “……”

  江刻抬手摁了摁太阳穴。

  包扎手法没问题,很专业。

  但是,墨倾处理伤势的手法过于粗暴,换做任何一个实习护士,处理得都会比墨倾的漂亮。

  虽然墨倾在医术上有很多高光时刻,但是对于墨倾“医圣”这一头衔,江刻总是持保留态度的。

  “处理得,”在墨倾的注视下,江刻琢磨了会儿,找了个合适的词,“很敷衍。”

  “不错了。”墨倾哂然一笑,“我可是军医。”

  “什么?”

  江刻没能明白。

  “这种小伤,我一般不处理。”墨倾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殷林,轻描淡写地说,“浪费时间。”

  江刻:“……”

  是他忽略了环境问题。

  不知怎的,江刻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里,极轻地叹息一声。

  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

  他指了指殷林:“先把他带回去吧。”

  墨倾目光落到汹涌的河流上,狐疑:“桥洞?”

  今晚再下一场雨,殷林的小木屋或许不会被冲走,但大概也得淹了。

  江刻说:“我住的旅馆。”

  墨倾愕然:“你住旅馆?”

  “不然呢?”江刻反问,注意到墨倾细微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唇角一勾,“你以为,我会住他的木屋?”

  “……”

  墨倾沉默。

  不回答,就是默认。

  她就是这么想的。

  江刻走向殷林,解释说:“不会,睡不下。”

  他弯腰将殷林扶起来。

  殷林身形算不上魁梧,但仍是有些重量的,相较之下,江刻身形偏于清瘦,看似像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但是,江刻很轻易地将殷林扶了起来。

  *

  为了方便来回桥洞,江刻选的旅馆就在旁边,只是环境比墨倾他们的比,更要差一些。

  但是,跟桥洞比,算天堂了。

  江刻订的是双人间,正好多了个床位,够殷林躺的。

  把脏兮兮的殷林搬到床上,江刻去洗了个手,一出来,就见到墨倾一手拿着小瓷瓶,另一手捏着一颗药丸,正往殷林嘴里送。

  江刻见状,没有拦着。

  他只问:“你给他吃的什么?”

  墨倾晃了晃手中小瓷瓶,弯唇:“毒药。”

  江刻笑了下。

  “给他疗伤的,有催眠效果,他不会半夜醒来。”墨倾解释了一句。

  江刻并不意外。

  但是,下一瞬,江刻打量了眼墨倾的穿着,顿时意识到什么。

  “这药瓶,你藏在哪儿?”江刻问。

  墨倾身上,就没一个兜儿。

  小药瓶又不是暗器,没那么好藏,她收在哪儿?

  墨倾挑眉,手一抛,将药瓶扔给江刻。

  她身形笔挺,笑得散漫,声音懒洋洋的:“藏你兜里啊。”

  江刻抬手捞住了药瓶。

  尔后,他伸手摸向外套口袋,发现还有一个小瓷瓶,以及一包针灸针。

  ——她什么时候放的?

  墨倾欣赏着他脸上微妙的情绪变化,问:“惊喜吗?”

  江刻:“……”并不。

  “我寻思着用得上,顺手放你兜里的。”墨倾绕过床尾,朝江刻走来,身形窈窕,“哦,另一瓶药,是给你治头疼的。”

  她来到江刻跟前:“最近头疼情况怎么样?”

  江刻答:“还好。”

  “哦。”

  在江刻的注视下,墨倾落落大方地将手伸进他的衣兜。

  两件衣服,里面是衬衫,很薄,她的手滑入衣兜时,清晰地感知到他的体温,指腹隔着两层布料,贴着他的腰擦拭而过。

  在她的手指捏住针包时,江刻捏住了她的手腕。

  江刻眼一眯,慵懒散漫退了些,眼神捎带了些锋芒。

  他的目光有温度,赤裸裸的,不加遮眼地扫向墨倾眉眼。

  他捏紧了她的手腕,字字顿顿叮嘱:“你要不想惹是非,就跟我保持距离。”

  墨倾没动。

  没去拿针灸针了,也没挣脱开她的手。

  她就站在江刻的身前,单薄的布料,无法遮住她的体温。

  “你呢?”

  墨倾望着江刻的眼睛。

  她轻笑,笑得是那么勾人又随意。

  “想跟我保持距离吗?”

  她这么问,语调漫不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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