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聪慧,知晓出了大事,即便被关在家里也从未闹着要出门,也幸好有伴,在宅子里不会过于孤单。

  其实新药方出来后,宋叶箐就通信叫他们可以出门透透气了,可兄弟俩还是极少出去,生怕出个什么意外让自家娘分神,他们都晓得她是在干正事呢,可不能拖后腿。

  真是乖巧得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叶箐情绪一向内敛,这次回家却把何承则跟宋承思拉在身前看了又看,分别在他们额头亲了几口。

  把泪眼朦胧的兄弟俩都搞得愣了一下,然后红了脸,忍不住的欢喜雀跃。

  我都这么大了还被娘亲亲啊,有点羞涩哎,可是好幸福哦。

  宋叶箐无疑是爱两个孩子的,可说实话养娃她都是摸索着来的。

  平日里只会尽可能的提供给孩子最好的生活,认真负责、扶持教养,也从不吝啬夸奖与鼓舞,可再多的,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位好母亲,也没人教过她。

  或许是不算的吧,尤其她这次离开那么久,把孩子单独放在家里。

  “对不起。”宋叶箐认真的与孩子俩道歉。

  “没关系的,我跟弟弟都知道娘是去救人啊。”何承则小脸红彤彤的,止不住的雀跃。

  何言信本着之前脑袋里滑过的“抛弃”之举,觉着莫名有些心虚呢。于是摸了摸两人的头就把他们抱起来哄着。

  不过到他这儿,兄弟俩就不似在宋叶箐面前做小儿依偎姿态了。

  在书院受三纲五常,当代正法礼教的两人在父亲面前还是要面子的,渐渐恢复了平常心然后就不好意思的要下地。

  虽然何言信好像跟其他人的父亲很不一样…时常认为自家爹有些离经叛道的兄弟俩想着。

  “爹,您还要去京城吗?”宋承思问道。

  这次是兄弟俩跟父母分离时间最长的一次,就连感情相对内敛的宋承思都表现出明显的依恋且不舍来了。

  “还要去的,但可以在家待几日。”何言信没哄骗孩子,如实回答。

  兄弟俩闻言果然难掩失落。

  但何言信没说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得举家进京去了。

  这并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考虑好的。京城正在建设中的玻璃厂规模不比昭州的小,且位置的特殊意味着他不能随意脱开手。

  一家人总不能分居两地吧?

  只是这次的事让他觉得,实在不能拖了,不尽快在一起他心难安。

  宋叶箐这边的医馆短期内怕是脱不开,所以何言信还是得先走,待昭州跟京城诸事处理完毕,再回来一趟才把人接去。

  当然医馆还是要开的,无论是昭州还是京城。秦常山不愿进京,这边就由他负责了。

  这次的事不止何言信被吓到,秦天荣也被吓得不轻,于是他也决定先不离开了,选择留在父母身边。

  这样也好,昭州玻璃厂就让德西跟秦天荣一同管理。尤其是秦天荣,正儿八经的师兄,可以制约着孟家。何言信也放得下心,以后无事只需每隔两三月回来一趟就行。

  夫妻俩近几年在昭州买的那些商铺也得安排一番,好在地倒是没再置,也就不需要去愁这个。

  虽说土地是重中之重,可宋叶箐对此一窍不通,何言信的精力也只够兼顾附近的,于是两人都决定等过几年再看看。

  阿花跟阿平如今也在这安稳稳安了家,要是跟着一起走了也不知道以后是个什么光景。

  所以哪怕阿花也想跟着宋叶箐,但权衡之下还是叫他们留下,医馆、宋宅以及旁边的那些地就交给夫妻俩看顾。

  所以离开昭州的就只有一家四口了,哦,还有个周际川呢!

  这下真是来时什么样,走时也什么样了。

  话说周际川这次游学去的远,等他和同窗听到消息急急忙忙的跑回来,整个人都不成样子了。

  这哪是去游学,不晓得的还以为他们这是出去讨饭了呢。

  好在是有惊无险,可周际川也再没心思出门。乡试即将放榜,这关系到他能不能跟着宋叶箐一家离开,让他有些神思难安,夜不能寐。

  可真到了放榜那日,他并没有做缩头乌龟状,还是亲自去了。当看到周际川三个字位于榜上时,他终于露出轻松的笑脸。

  哪怕排名并不高,但他已经竭尽全力,不负父母当年的期盼,更不负宋叶箐的栽培。

  这件喜事多少冲淡了大家对于离别的愁思,宋叶箐也大手笔的在宋宅办了三天的宴席。

  不仅是为了周际川,也是借此机会与昭州种种做一下正式告别。

  在询问秋娘是否要跟着走被拒绝后宋叶箐并不强求,在宴席结束后给了母女俩丰厚的遣散费,为这几年来的雇佣关系画上一个句号。

  望着宋叶箐离去的背影彭阿薇欲言又止,可当视线落在自家娘身上时还是没说出任何话。

  母女俩沉默着回屋收拾着要带走的东西。在这住了这些年,不知不觉间竟有着这么多物件。

  秋娘手上动作不停,突然开口道:“我晓得你想跟着去京城。”

  彭阿薇正拿着几本书小心翼翼的归置着,闻言后紧紧地把书抓握住。“娘,我不是……”

  “我也晓得你不愿嫁人。”秋娘很平静的继续说道。“可是阿薇,你跟夫人不一样,跟周郎君也不一样。你没有夫人的本事跟后盾,也没有周郎君的天然身份便利……”

  知女莫若母,前天宴席上彭阿薇时不时的盯着周际川看。刚开始时她还以为女儿这是对人暗生情愫,可当她看清后…才发现,那眼睛里明明是羡慕,甚至夹杂着嫉妒。

  为何羡慕?为何嫉妒?为何想去京城?

  不过是羡慕对方考上举人,嫉妒对方的男儿身。

  之前去京城听闻过有一专收女子的书院后秋娘知道女儿意动了,眼里那璀璨,名为期盼的光骗不了她。

  可她仔细打听过,那书院里头就读的都是王公贵族、高官豪门家中的女孩。

  女儿这样的身份如何进得去?

  那是痴望。

  难道还要去麻烦宋叶箐夫妻俩吗?

  所以回来后秋娘狠下了心,开始给彭阿薇寻夫婿。

  看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女人重要的是成婚生子为夫家开枝散叶管理家务。女儿只是生出不该有的野望罢了,嫁了人就好了。秋娘这么安慰自己。

  “是我没本事,只能做一个厨娘,从小到大叫你受了不少委屈。”秋娘背对着她,声音有些颤抖。“可是阿薇,那是条你走不得的路啊…”

  如今平民女子除了嫁人还能有什么出路?就算读再多的书也无法参加科举,无法用学识换取应有的东西。

  大户人家让女子读书不过也是锦上添花,因为她们要做主母,需要聪慧明理,要管理偌大的家族,可即便这样也是在那宅院里困守一生,做男人的贤内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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