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维本边伸出手去揽他的肩膀边说:“什么样的规矩,你进来喝杯茶跟我好好说说。”

  仍坐在沙发上的曾克凡眼见葛迪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晃了下肩膀闪过詹维本貌似亲密的举动。

  “谢了,一句话的事。几位厅座仍用的是原来的步话机。”言下之意要换还轮不到你。

  “可现在有人要的是我的命而非他们的命。”詹维本心头压着的火已然从眼睛里冒了出来。

  “你若执意要换步话机,请拿厅长的批条来,厅里还从没有过这种特例……”

  “等等老葛,”詹维本伸手指向葛迪,葛迪嫌恶地扫了眼他的手后退一步,冲突升级在即。“你说的特例是什么意思?指我耍特权啰?”

  “特例和特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你要把它们联系到一起,”葛迪的嘴角撇出一丝冷笑,“是你过于敏感了吧。”

  如这般的暗讽比骂人不带脏字还要狠,眼瞅着詹维本太阳穴上的青筋暴突起来,让曾克凡产生了一种再看下去自贬身价的感觉,遂走到詹维本的身边拍了他肩膀一下说,改日有空再找你聊,擦过他身边向楼下走去。

  到了二楼,却见梅子轩靠在他办公室的门口抱着双肩在“听戏”,两人相视一笑,曾克凡走过去用身子把他顶回办公室。

  “狗咬狗一嘴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俗气了?进去跟你说点事。”

  “真要撤?”

  “当初就不该接,惹了一身的骚。”

  “我看你还有些舍不得似的。”

  梅子轩泡了杯茶过来挨着曾克凡坐下,拍了把他的膝盖说:“都什么时候了,该放下的得放下,皇帝不急太监急,有病。”

  拿起茶杯捧在手里暖着,曾克凡似无奈道:“老伙计,是病也是命啊,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了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所以……”梅子轩伸手把他的脸拨向自己这方,“你是想让我当你的线人?”

  “你能不能不要太聪明了?”曾克凡打了下他的手,“既然知道我放不下,这个忙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从目前筛查的情况看,到葛迪这儿似乎是个坎了,他没那个能量你应该是知道的,是否另有其人我虽不敢打包票,但有这个人的可能性极大。”

  “有具体目标没?”

  “暂时还没有。名单里剩余的那几个人,个个都不好惹……”

  “那你就舍得让我去惹呀?还不如让我死呢。”

  “谁死你都不能死,得留着你陪我喝酒呢。你呢,也不用刻意去查谁,察言观色你总会吧?世间万物皆有迹可寻,即使我呆在这儿,也没有你这个有利条件。”

  “你这是难为我呢还是要培养我?”梅子轩憋出一脸苦涩的笑容。

  曾克凡向他抱了抱拳说:“是帮我。要查出这个人来,我必须有你这个内应。鉴于刘厅长老詹他们知晓你我的关系,有什么事你多和老段沟通,一个系统的,他们怪不到你身上。”

  梅子轩不乐意了:“嘿,你当我屌他们呀。”

  乐得曾克凡改抱拳为朝他竖大拇指,他自得一笑却想起了什么说:“前两日听说关鹏跑了,我打电话给老段通个气,人说他还在下面视察……”

  曾克凡的脑子蓦地“砰”一下像是被什么给捅穿了。这些日子忙着“夜桜”搞斩首行动的事,把这位老兄扔脑后了。于长沙干了皇室观摩团一票后,他直接去了武汉,接到段留一皇室观摩团飞回南京的电报后,以为他跟着会回重庆,没想到他竟会在外面耽搁了这些日子搞什么视察。

  谁信曾克凡都不会信。如此一来,“蚯蚓”收到不明人士照片的事仿佛就有了个出处。

  曾克凡遂指着电话机让梅子轩给段留一去个电话,看他回了没,别被人搞了都不晓得。

  梅子轩嗔怪他就过年了乱嚼舌头,起身走到电话机边上拨了个电话出去,一声“哈啰”后转过身朝曾克凡挤了挤眼。

  当梅子轩在电话里说曾克凡在他这儿,要跟他说话时,段留一小小地吃了一惊,应了那句做贼心虚的俗话。曾克凡随口一问回来了,他说回了,曾克凡接着发出邀请,劫后余生,一起喝一杯,让你嫂子整个火锅,段留一说好啊。

  去的路上,段留一一路留意着是否有人堵他或跟在后面。私人聚会,尤其是去曾克凡那,他没让厅里给他配的护卫跟着。

  到了灵雀湖别墅区的地界,情报所在这里不仅多设了一道警戒线,还增加了两组游动哨,凭添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氛围。车子开到曾克凡的小院门口,段留一嗯了声喇叭,曾克凡应声从屋里出来相迎,开玩笑说你大驾光临还非得让我亲身接驾呀你。

  站在那的段留一突然喊了声“等等”,曾克凡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却见他望着湖对岸在说:“你这在/狙击/枪的有效射程内呀。”

  曾克凡遂抬脚朝他走去着说:“我当你真发现了哪里不对头呢,放心吧,老盖在对面安排了游动哨。”

  扭过身来的段留一见他独自一个,遂问,老梅呢。

  曾克凡说,我怕他沾火星,没让跟来。段留一心里便有数了,这是要开刀问斩的节奏啊。

  梅子轩的确是准备一道过来的,曾克凡也没不让他来的意思。人都到了楼下,警卫张跑拢来悄声对曾克凡说,有形迹可疑的人在附近逗留,打电话到局里,毕中闵带了些人过来,人跑了。

  曾克凡一想,正好,遂跟梅子轩说,这当口小心为妙,别把你给牵连了,算欠你一顿。

  梅子轩笑他风声鹤唳,也就没坚持。

  听他这么一解释,段留一哼了声算是接受了,然后埋怨他怎么就把关鹏给放跑了的,搞得出个门都心惊肉跳的。

  饭厅里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的曾夫人迎到堂屋里来,也跟着埋怨说,害得咱儿子闺女今年寒假一个都回不来了。

  夫妻俩的老大是个儿子在昆明念大学,他下面有对龙凤胎念中学。战时,重庆但凡有些头脑和能力的官商,俱都将子女送往云贵两地读书或生活,以避战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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