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好意思,我不太懂这些。”路明非有些歉意地回答,他有些恋恋不舍的要松开绘梨衣的手。

  但路明非出乎意料的,绘梨衣却反手用力,握紧了路明非的手掌,她看了看那名年轻的神官,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就要牵。”

  年轻神官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他不知道看起来这么乖巧的女孩,这时候为什么忽然任性起来了。

  按照神前式的婚礼规定,在请神祝福之前,新郎和新娘根本就不能有肢体接触,从刚刚祭酒神官从正殿走出去的时候,婚礼仪式就算正式开始了,神前式的婚礼原本应该遵循严苛的步骤……但对方的身份是上杉家的家主,年轻的神官也不敢用严厉的语气训斥她,他得罪不起啊。

  “可是……可是……”年轻的神官左右为难。

  “没关系,绘梨衣想怎么做,就按照她的想法来吧。”年轻的声音从正殿里传出,替年轻的神官解围,“哥哥把婚礼场地定在明治神宫,但没有明确说这就是一场神前式的婚礼,所以我们不用要求新郎新娘完全按照神前式的标准来。”

  路明非能感受到绘梨衣的手心,渗出的细腻的汗水……不,不对,应该是自己流汗了,也许两个人都流汗了,总之路明非和绘梨衣都有点紧张,这个环节本不应该牵手,但他们的手始终握得很紧,在场所有人没人诟病这一点。

  “哦哦哦,原来还有这么深远的背景啊,您的眼光真好。”叔叔点点头,倒不是在拍上杉越马屁,主要是绘梨衣身上这件“色打挂”太精致了,简直像从博物馆的展台里偷出来的艺术品。

  上杉越的目光落在路明非身上,本来想损这个小子几句的,但一想到人家叔叔婶婶和老师校长都在后面,而且今天又是这么重要的日子,上杉越生生把几句烂话憋回肚子里,憋着性子板着脸说:“嗯,不错,总算有几分做男人的样子了。”

  说着,风间琉璃缓缓的转过身,从侧殿里走出的神官们列成间距很宽的两条纵队,像是在为队伍护航,穿着巫女服的女孩们站在他们的身后,手里捧着精致的、纯银的水碗。

  “谢谢爸爸。”绘梨衣也笑笑。

  “这样就好了,两个孩子的长辈,都能陪在他们身后。”上杉越摇摇头,声音飘到前面来。

  “诸位好,在下风间琉璃,很荣幸担任今日婚礼的斋主。”风间琉璃望着众人,缓缓说,声音温润又好听,“下面我们将进入参进仪式,花嫁行列的诸位,请有序随行。”

  最后还是上杉越肯定般的拍了几下路明非的肩膀,这段委婉的对话才算结束,至于上杉越拍的力道有多重,看路明非咳嗽的表情有多痛苦就知道了。

  “叔叔,婶婶。”路明非笑着对叔叔婶婶打招呼,他蛮开心的,虽然他没结过神前式的婚礼,但路明非至少知道在这样的场合,排在队伍的排头意味着什么。

  穿着黑色的和服的年轻人跨过正殿的门槛,他的木屐踩在大理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响起清脆的声音,铜制的铃铛被他握在手中,每走动一步就轻轻摇响一下,他虽然笑着,但眼神认真、庄严又肃穆。

  路明非对此一点意见也没有,甚至觉得自己要向源稚生靠齐……绘梨衣有这么贴心的哥哥,自己作为她未来的丈夫,把你呗比下去啊!

  绘梨衣的头上戴着纯白色的锦帽子,这帽子戴在她头上还怪可爱的,神前式的信仰中,这顶帽子能保护新娘不受魔鬼的侵扰,其实实际作用是作防寒用的衣物,喻意就像西方婚纱的头纱一样,由结婚仪式开始至完结时用来稍稍遮蔽新娘的面貌,只让新郎一个人看得见。

  一个人的人生中,许多大事或许都能靠自己挺过来,独自上下学、独自去医院甚至独自一个人参加婚礼或是葬礼,但如果偶尔能找到陪伴或者依靠的人,哪怕只有那么一两次,衰小孩孤独的人生中也能蒙上一层浅浅的幸福的色彩。

  “这件衣服,肯定不便宜吧!”婶婶觉得这件小褂起码也得成千上万。

  但绘梨衣身上的这一套“白无垢”不同,这身衣服在裙摆的部分被加上了红色的丝线缝制,整体看上去就像绘梨衣常穿的那套红白相间的巫女服,绘梨衣刚看到这件衣服,知道自己要穿着这个和路明非结婚的时候很开心,因为这是绘梨衣最喜欢的颜色。

  “那边刚赶做好,你哥哥让我帮你送来。”上杉越对绘梨衣露出从没有过的慈父的笑。

  路明非心里一动,眼睛有点酸酸的,他感受手上传来的力道,绘梨衣的情绪也有点波澜,因为上杉越的这句话,对两个孤独的小孩来说,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让您亲自送衣服,麻烦您了。”路明非冲上杉越微微鞠躬。

  在神道教的信仰中,白色象征着新娘的纯洁,纯白色的礼服寓意着新娘的个性就像白纸一张,在娘家养成的坏习惯和人际关系将全部抹去,等待去学习夫家一切的家风习俗,如一张等待再次染色的白纸,所以神前式的婚礼是新生活开始的象征,也代表原有的旧生活的结束……对于古代日本的女人,结婚就意味着和过去彻底告别,从婚礼开始,就要展开一段崭新的人生。

  上杉越身子怔了怔,别过头去,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袖子里的指甲狠狠的掐着肉,绘梨衣的这一声“爸爸”,差点给他叫晕厥过去。

  从门口到正殿是一条灰色大理石铺成的路,大概三十米长,三米多宽,道路的两旁是细小的碎石,那些从侧殿中走出的神官们就站在碎石上,各司其职的奏乐。

  “明非啊,绘梨衣,你们这一身穿的,很好看啊!”婶婶看着路明非和绘梨衣身上的衣服,眼神里满是新奇。

  其实除了为了迎合绘梨衣的喜好,源稚生这样的设计应该也藏有自己的私心。

  “这件衣服叫‘色打挂’,起源于室町时代,大奥时期流行的礼服,绘梨衣身上这件由十二个匠人手工制作,这是我的主意。”上杉越解释说,“只有‘白无垢’的话,颜色还是太单调了,喜庆的日子就应该穿喜庆一点的颜色。”

  不用说,这肯定也是源稚生的设计,除了路明非,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绘梨衣的喜好,不得不说这位兄长为了妹妹的婚礼真的做的面面俱到,从整个结婚的流程到礼服的颜色设计,一丁点的细节他都不放过。

  而绘梨衣身上的“白无垢”染上了其他的杂色,这代表源稚生并不想让绘梨衣变成一段白纸,他不想让这个女孩否认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哪怕是孤独的人生,在一座方格子般与世隔绝的小房间里度过的人生,那也是绘梨衣存在过的证据。

  “谢谢啊,您夸人的方式,还怪另类哈。”路明非也憋着一肚子烂话不敢讲。

  风间琉璃率先迈开步子,路明非和绘梨衣跟在身后,风间琉璃的步子很小,每一步都走的很缓慢,路明非和绘梨衣贴着风间琉璃走过的轨迹走,他们都是第一次结婚,对这些传统的礼节一窍不通。

  “绘梨衣穿这件衣服蛮好看的啊。”社交达人叔叔怕气氛太干,主动找话题夸绘梨衣,“很精致啊,是纯手工缝的吧?”

  这是婚礼的响铃。

  要是说出来,估计得把婶婶吓死!

  直到现代社会,“打挂”甚至已经超脱了奢侈品的范畴,变成了真正的收藏品和艺术品,一件由匠人精心缝制的“打挂”甚至可以拍出六位数的天价!

  而绘梨衣身上这一件如果流到市场上拍卖得到的钱,大概能把婶婶家两室一厅的老房子换成一套市中心三室一厅还带精装修的改善房了。

  “是,是,我明白了。”年轻的神官恭恭敬敬地说。

  清脆的铃声响起,原本三五成群议论纷纷的队伍忽然噤声了,神官们从策左右的侧殿中走出,在正殿的门口并列排开。

  风间琉璃停在路明非和绘梨衣的正前方,用欣慰的眼神看着这对正在举行婚礼的夫妻,风间琉璃是源稚生指定的今天的婚礼主持,但他看路明非和绘梨衣的眼神却完全是个温柔的兄长与真诚的挚友。

  一直到江户时代后期,一些富裕家庭的女性也把“打挂”用作结婚衣着,看上去“打挂”是属于身份地位高的女性的特别衣着,但不完全是,除了身份尊贵的女人,在民间身真正兴起穿着“打挂”风气的是一班在江户吉原和京岛原的太夫和花魁,“打挂”被修改后成为她们的正统装扮,其艳丽的扮相令江户的平民女性为之着迷,但一件“打挂”价值不菲,绝对不是普通家庭能负担的,所以成为上流社会女性的专属衣物,好让她们也能像花魁太夫们那般光彩夺目、艳丽诱人。

  撑着巨大红伞的人来到路明非和绘梨衣的侧后方,为他们遮出两片圆形的阴凉。

  叔叔和婶婶见上杉越来,立马把排头的位置给他让了出来,毕竟自己两人只是路明非的长辈而不是父母,他们见过上杉越,知道这是绘梨衣的亲生父亲,也知道这是挥挥手就能捐出十多亿美金的一大块地的超级大人物,所以叔叔和婶婶心想一定要对这位老先生保持敬意……其实两个人都有些发怵。

  但上杉越却摇了摇头,绕到了叔叔和婶婶的另一侧,和叔叔婶婶并在了一排,站在绘梨衣的正后方。

  “要不还是您站最前面吧?”叔叔小声对上杉越问。

  绘梨衣和路明非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的装扮,绯色的红和洁净的白真的很适合这个性格无邪的女孩,不过叔叔和婶婶没见过绘梨衣这套打扮,只觉得这个女孩子这样穿真的古风古韵的,就像从深山里走出来的真正的巫女。

  路明非穿着墨色的羽织衣物,里面是白色的和服,这是流行于日本室町时代武官家庭里最盛行的神前式典礼服,而绘梨衣的里面也穿着神前式婚礼新娘常穿的“白无垢”礼服。

  “打挂”的由来是源自室町时代开始,当时富裕的武家女性在秋天到春天期间会把外套穿在内里的小袖和服上,因质料厚故有保暖作用,一直到江户时代,大奥中身位地位较高的女性,上级女官和公家女性也会穿着“打挂”突显其身份地位。

  还没等路明非和婶婶说几句,一道人影从侧殿的方向缓缓走了过来,他精致走向绘梨衣,把一件色彩斑斓的精美的小衣披在绘梨衣的身上。

  昂热校长、蛇歧八家的家主们和一众长老们都排在叔叔婶婶后面,蛇歧八家这样的安排,真的很给自己面子啊。

  “还好,不算贵。”上杉越轻描淡写的带过,但是没提具体数字。

  远处,可以可以看到长长的队伍从鸟居处像正殿走来,排头的两人已经跨过了正殿围墙的大门,路明非牵着绘梨衣的手迎了上去。

  此时,众人的耳边响起了轻缓的乐声。

  路明非用余光瞥了瞥,神官们的手里拿着一堆他没怎么见过的乐器,为数不多能认出来的大概就是口琴和葫芦丝,路明非没听过这种调子,有点像风间琉璃演舞台剧时用的开场曲,有有点像宫崎骏治愈系电影里舒缓的配乐……真是动听的乐声啊,路明非知道,源稚生在这个环节一定也下足了功夫。

  因为上一次他和绘梨衣来明治神宫时,是见过人家结婚的,也是神前式的婚礼,但当时的音乐……喇叭和短唢能吹出什么动人的音乐么?那一次的奏乐,简直像是招魂!

  清凉的触感从天而降,是那些捧着水碗的巫女们,她们的手里捻着从山上摘下的新鲜的桃花枝,从碗里蘸着纯净的山泉水,向路明非和绘梨衣挥洒,淋在皮肤上触感像是绵绵的细雨。

  2012年的早春,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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