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我不回去……」膑狂看起来更加的疯狂。「就算是死,我也不愿意见那些人。」

  「你是因为自己这么多年依旧一事无成,不敢见到他们——」司泊彦蹲在膑狂的面前,准确的说出了膑狂此时的心理。

  「还是因为,自己确实变成了他们口中的杀人犯,而被踩住了痛处?」

  膑狂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司泊彦。

  「不是的,我成为这样,都是他们逼得,都是他们的错。」

  余凉不再理会他。

  旁边的沈泽洵走上前,拎着膑狂的后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系统,开始定位……」

  余凉的话刚落下,众人已经离开白色空间,出现在人类世界的一处破旧小巷。

  这里与十几年前相比已经很破旧了,很多住户都搬离了这里,只有为数不多几户贫困的住户在这里坚守。

  而余凉他们要去的一家恰好不是。

  「爸,怎么还不睡?」吴爱国起床喝水,见到坐在客厅的父亲。「又想哥了吗?」

  「哎——」沙发上的吴爸爸叹了口气。「你说他一走就是十几年,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当初那样说他,也只是希望他可以振作起来,好好学习,向我们这样普通的人家,学习才是改变命运最捷径且唯一的道路。」

  「哥会想明白的。」

  旁边的膑狂听到后,冷笑一声。

  「虚伪,当初你们看我的眼神只有无尽的失望,你们也只会挖苦我,训斥我。」

  「现在我也想开了,无论他有没有成就,过得好不好,只要他愿意回来,我也就不要求什么。」吴爸爸叹了口一起。「爱国啊,你如今事业有成,爸爸不求你别的,若是你哥哥回来了,生活过的不如意,就帮他你一把吧,毕竟你们是兄弟。爸爸也活不了几年了,等我死后,他也算是你情感的一个依靠。」

  「我会的,爸爸。」吴爱国对着父亲认真的保证。「从小到大,我始终相信和崇拜着哥哥,即便他学习不好,即便他经常打架,但是,我的哥哥就是最厉害的。」

  吴爸爸看到这样的小儿子,眼中满是欣慰。

  「爸爸还不知道吧,小学的时候,我被学校周围的小混混欺负,是哥哥带着一群人将那群小混混打了一顿,后来他们就再也没欺负过我。哥哥回来后,还被爸爸骂了一顿,我知道后就想向爸爸解释,被哥哥拦住了,说我告诉你后,他又会被打一顿。」

  吴爸爸回忆了一下,笑着摇摇头。

  「按照从前我的性格,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不想你哥和小混混们呆在一起,我和你的母亲都希望他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都明白的,爸爸。」吴爱国坐在父亲的旁边,两人陷入了回忆。「我还记得,当初那些在哥哥背后指指点点的邻居,都被爸爸和妈妈骂了一顿,她们以后果然收敛了许多,哥哥每次打架受伤回来,您虽然表面上很是严肃,可等哥哥睡着后,就会给哥哥上药,家里的跌打损伤药,您买的最多。爸爸您是爱着哥哥的,只不过哥哥他没有看到罢了。」

  「那个时候的我,也太武断了,只把自己认为好的强加在你们身上,忽略了你哥哥的感受。现在想想,只要你们活的开心,就一切都好。」

  「总有一天,哥哥会回来的。」吴爱国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满是希翼。「我们这么久了没有搬家,就是怕哥哥有一天回来,找不到回家的路。哥哥一天不回来,我们就一天不搬走。」

  「辛苦你了。」吴爸爸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其实只要我一个人住在这里等着就好了,这里距离你上班的地方太远了,不方便。」

  「没关系的

  爸爸,开着车,不会耽误太久,妈妈走的时候,将你托福给了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吴爱国的眼眶微微发红。「可惜的是,妈妈到死也没有见到哥哥一面,嘴里还念叨着哥哥……」

  两人又回忆了那些和膑狂的事情,又哭又笑,从膑狂不知道的角度,还原了当年的真相。

  「假的,都是假的,你们骗我……」膑狂不可置信的看着沙发上的两人。「明明是他们看不起我,怎么会……」

  话没有说完,他就想起了每次受伤总是好的特别快,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恢复能力好。

  后来,哪些长嘴邻居虽然还是会对他指指点点,可不敢再当着他的面,都要等他走了很远。

  「是我错了吗?」膑狂无力的抓着头发。「是我只看见自己狭隘的世界,从而忽略了家人对我的关心吗?」

  余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让他看了这么多年,父亲一次次在客厅里无声的等待,母亲一声声的唠叨,刚离开时,父亲忙忙碌碌的寻找,母亲驱赶、威胁那些曾经困扰他的流言飞语时的强势,以及自始至终,都相信着他,无论其他人怎么说,总是坚定的认为,哥哥是最棒的,他的哥哥一定是大英雄的弟弟。

  这些年来,家里的人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即便是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都是叮嘱丈夫和小儿子,一定要等她的大儿子回家。

  见到了这一切的膑狂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缓缓的走到父亲和弟弟的身旁坐下来,目光里多了许多释然。

  「我还能活多长时间?」

  「随时都可以死。」余凉的语气近乎残忍。「你知道的,你的身上背负了很多的罪孽。」

  「是啊,像我这样狭隘的人,多活一秒,都是对这个世界的污染。」膑狂自嘲的笑了笑,毫无预兆的跪在了余凉的面前。

  「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求过人,即便是在家的时候,旁人指着我的脊梁骨,我也能硬气的怼回去,如今唯一的一次,我求你……」

  「你想干什么?」余凉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他们都说审判者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我想进入他们的梦里,好好的和他们告个别。」膑狂看向亲人的眼中满是眷恋。「在这之后,我愿意向这个社会交代自己所有的罪责。」

  「不亲自和他们见一面吗?」余凉倒是看不懂膑狂的操作。「毕竟亲自见面的话,会更好一些。」

  「不了。」膑狂笑了笑。「我最终还是没成长为他们期待中的模样,没有什么脸面当面和他们告别。」

  「不会留遗憾吗?」余凉问道。「我审判过很多的人,他们大多都希望最后时刻,亲自见到家人一面。」

  「我想好了,审判者大人——」他对着余凉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求你,让我入梦……」

  「如你所愿。」余凉食指轻轻一挥,沙发上还在回忆的两人齐齐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几人的身形显现在客厅里。

  膑狂有些不放心,从房间里拿出了毛毯盖在父亲和弟弟的身上,才安心进入两人的梦境。

  「爸——」

  「爱国——」

  吴爸爸和吴爱国还很奇怪,他们在沙发上聊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出现在了这里。

  直到熟悉又带着些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是……守家?」吴爸爸看着已经中年模样的膑狂,还是从他的眉眼中认出了自己的孩子。

  膑狂愣了愣,跪在父亲面前点了点头。

  「我是守家,我叫吴守家。」

  有多少年,没有人再叫过自己的名字。

  「孩子,真的

  是你,怎么变了这么多,爸差点没认出来。」吴爸爸想将大儿子扶起来,可大儿子固执的跪在地上。「你快点起来,什么时候回家啊,我们都在等着你。」

  「哥,你快回来吧,我们都很想你。」吴爱国一只手搭在膑狂的肩膀上。

  「对不起——」膑狂对着父亲磕了三个头。「爸,我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可能回不来了,只能以这样的形势向你们告别,抱歉啊,没能成为您期待中的模样。」

  「你说的可是真的?」吴爸爸再次确认,可看到大儿子眼中的认真,他叹了一口气。「是爸的错,要是爸爸当初多尊重一下你的想法,我们父子两也不会分别这么多年。」

  「爱国——」膑狂又将目光落在弟弟身上。「这些年辛苦你照顾爸爸了,是哥哥不好,把事情都扔在你身上,等今晚过后,带着爸爸搬出去住吧,这里环境不好,什么都不方便,以后还要麻烦你了。」

  「我不嫌麻烦的,哥哥,你回来好不好,不管犯了多大的错,我们想办法,最多做几年的牢,等你出来了,我们还可以好好的生活。」

  这一刻,膑狂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弟弟受了欺负,在自己面前哭得那么委屈。

  「回不来了,哥哥这次真的错的很离谱。」膑狂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爱国已经长成大人了,哥哥很开心,后面还要麻烦爱国给哥哥办个后事,悄悄的火化,随便找个墓地就行,毕竟死的不光彩。在哥哥的遗物里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我离开家的那一天,里面的钱都是这些年我为了隐藏身份,打零工挣下的,是干净的钱,足够给爸爸和你买个大一点的房子。」

  「哥——」吴爱国忍不住,抱着哥哥的手臂大哭了起来。

  「我不想哥哥离开我们。」

  「乖,你长大了。」膑狂拍了拍吴爱国的后背,看向父亲。

  「爸,我最终还是走错了路。」

  吴爸爸强忍着泪水,摸了摸儿子的脸颊。

  「在爸爸心里,你是一个会保护弟弟,勇敢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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