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董吉人的随待,矮下大半个身子,小声说:“李四姑娘,那是老虎。”

  “不,是猫。”

  老虎什么的宝宝不知道,反正跟猫长得一样,才不会被你们骗到!

  随待一脸为难。

  这李四姑娘不是来添乱嘛!

  眼下这种窘境,北漠人能来谈判,对大人来说,是最不利的。

  趁着谈判的档口,至少又能拖一日半日的。

  可李四姑娘把北漠人的荣耀,当着众人这般踩踏,要是他,他都得气急的,杀个你死我活。

  四宝不服气,转头问身旁的小柳。

  “小柳你说,那是不是大猫?”

  面色苍白如纸的头,点了点:“是,猫。”

  “你、你……”随待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求救的目光看向小柳:你家猫是老虎啊?

  “底下来者何人?且报上名来,本督军,不杀无名之辈!”董吉人浑厚而冷静的声音响起。

  桥面上,满脸肿红的男人,怒瞪董吉人。

  “老子是北漠路洛族,路洛瓦格!董吉人,打开城门,把这个小女娃双手奉上,老子就饶你一死!别想着你们皇帝会给你派兵过来,老子告诉你,没人来!哈哈哈!”

  比起董吉人的沉稳和儒雅,路洛瓦格就显得无比粗俗。

  四宝看着别人指自己,小鼻子动了动。

  “也就是你离得远,宝宝打不到你。不过没关系……”

  说着,就从腰后面,摸出一把弹弓。

  小柳就递过去一个小石块。

  两人动作如行云流水,默契更如配合过千万次似的。

  等到随待反应过来,想去阻拦时,已经传来路洛瓦格的哀嚎。

  捂着嘴的男人,手指浸出的血,一滴滴的涌出落下。

  “打偏了?”小柳问。

  “没,宝宝就是想让他闭嘴。这样,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小柳拧眉,以极为细小的声音,说了句:“让他闭嘴吗?嗯,死了应该就不会再说话了。”

  随待都要疯了,两个手不停挠头。

  什么好的?好什么鬼?

  那个什么路洛瓦格,是你说死,他就会死的?

  北漠头头受了伤,还指望能谈上一天的谈判,瞬间就此结束。

  “印狗不知,知房狗!嗯着,奥子真神,噶了一们。”路洛瓦格两眼通红的转身。

  看着折返的北漠人,随待咽哽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董吉人好像还在回忆刚才的片断,一脸不知道路洛瓦格说了啥的表情。

  其实不止董吉人没懂,在场的估计都没听懂。

  只有四宝,转脸问小柳:“他要请我们吃酒?”

  “什么酒?”

  “他说的啊!”四宝指着远处的背影:“他说,敬酒不吃,吃罚酒。阿娘说,宝宝太小,还不能吃酒。”

  “哎呦,我的祖宗唉!”

  随待低语一句,伏手到董吉人耳边嘀咕。

  然后,董吉人下令,再次敲响了城楼顶上的大钟。

  这回,不仅是守城的将士们,聚集到城楼。

  城里所有人,都赶了过来。

  除了王氏和林楚楚。

  看到大哥二哥三哥都来了,四宝蹦蹦跳跳的跑过去。

  小柳往李大石砍刀那边站过去。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董吉人身上,除了四宝,并没有人看到小柳的动作。

  和昨天一样,董吉人慷慨激昂的说了一番话。

  昨天出过北城门的老人们,义无反顾的纷纷站出来。

  经历过生死,他们就不惧生死。

  李大石提着自己的砍柴刀,站了出去。

  “你给大哥的刀擦了什么?”四宝小声问。

  “没什么,看到锈了,擦一下。”

  “大哥捡到这把刀后,每天都会打磨,怎么会锈呢?”

  “嗯,可能是我看走眼了。”

  那边,董吉人抬手压了压。

  “今天,我需要年轻人!能直面死亡,和北漠人一较高下的人!”

  他昨天使的计谋,是让老人堵在城门口,充个头数量,将士们在于城楼之上,给北漠人一记重锤。

  晚上,又用纸鸳吓得北漠人,不敢夜袭永来镇。

  虽说兵不厌诈,可北漠人不傻,只要一个计谋被揭穿,所有的计谋,都将不再有用。

  今天,将是一场死战!

  李大石举起大砍刀:“为了我们的家人!”

  陈山和他那些兄弟,也大吼着,拥在李大石身旁。

  一声声高呼:“为了我们的家人!”

  “……”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其中,慷慨赴死。

  “大牛!”

  董吉人一喊,后面走出一人。正是昨天和李大石,并肩作战的男人。

  和大牛一起站出来的,还有十几人!

  “宁死不退!”将士们单膝跪地,吐出简单的四个字。

  董吉人扶起大牛,就像是将要长久分开似的,打量着眼前将士们。

  是了!出了这道城门,谁也不知道,谁能活着回来。

  不久后,北漠人真的冲杀过来。

  和昨天不同的是,大牛领着李大石陈山等数百人,稳稳站在城门前。

  并没有把人赌在二百米外。

  当北漠人冲杀至离城门只有百来米时,大牛才一声令下,冲杀出去。

  大牛领着的十二人,冲在最前面。

  狭窄的桥面,刀兵相见。

  而二百米开外,北漠的弓箭手,拉开了架势。

  城楼上,小柳对着李二木的箭篓一番动作后,呼呼的飞箭,从他们头顶划过。

  小柳忙把四宝,拉到角落里。

  经过昨天,李二木已经没那么慌了,侧身躲在石墩后方,箭矢上弦,稳稳飞出。

  而下方飞上来的箭,也并不是都没有用。

  还是有将士,会中简。

  李三水喊来几个婆子,帮着一起,把人抬到角落里,开始处理伤口。

  不一会儿,受伤的人越来越多。

  李三水看了眼不远处的小柳,摇摇头算了。

  不大会儿的功夫,连吴孝远跑来帮忙。

  止血的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越来越多需要止血的将士,或是被抬,或是搀扶,来到李三水面前。

  小柳牵着四宝,终还是过来看了一下。

  “没药了?”

  李三水点头。

  “直接用火吧。”

  “用火?”

  “这是最直接的办法。把那块肉,烙死了,也就不会流血了。”

  说着,小柳摸去火盆里,拿了根烧红的木材过来。

  一把扯下伤者肩头上的箭,红红柴火就洛到了伤口上。还不忘记,丢了箭矢,挡住四宝的眼睛。

  烧焦的肉味,合着血腥气味,弥漫开来。

  将士的哀嚎声,使得李三水皱眉,然后小柳,却是一脸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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