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已经来不及了,李家人又趴入草丛。

  远处。

  “徐济安!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一道清丽的女声,划破宁静。

  又是一支箭矢落到草丛里。

  李老三狂跳的心,这刻才平静下来。

  原来,不是因为看到他们才射箭。

  那边,少女的声音变得阴沉。

  “徐济安,你为什么要生下来?如果没有你,娘不会死!爹也不会自尽!我就不会成为没爹没娘,寄人篱下的孤儿!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四宝小耳朵动了动,猛的站了起来。

  “安安?”

  “谁!”

  四目相对,少女手中的弓已拉紧。

  “安安?”

  四宝就像是没有看见,指着她的箭矢。

  打量着四周。

  终于在一棵大树下,看到了记忆里的小男娃。

  四宝高兴招手:“安安!”

  徐济安瞪圆了眼,楞在那里。

  这女娃……脑子真有病吧!

  看不到现在是什么情形吗?

  唰的一下,李家人全站了起来。

  李大石首当其冲的,把四宝护在身后。

  少女杏眼微眯,手指一松。

  咻!

  箭矢射出。

  四宝扭头看身侧,咦?好像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没中!!

  少女白皙细腻的脸庞,瞬间嫣红。

  抽箭装箭,又是一箭射出。

  然而……

  再次没中!!

  这回少女不退反进。

  “你要的是我!和他们没有关系!你让我和她说两句话,我就自己去死!不需你动手!”

  回过神的徐济安,从树后站出来,张着双手,挡在中间,转头向李家人。

  被火烧得扭曲的面容,使得李家人齐齐倒抽了一口气。

  他只当作没看见,这种表情,他早就看习惯了。

  冲探出头来的四宝,笑了笑。

  “我来,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让我记起了我娘。娘因我而死,我却把她忘了,娘会生气的。不过还好,遇到了你。谢谢。”

  四宝头一歪,两个小揪揪晃呀晃。

  “才不会,生气。娘亲说,无论宝宝,做什么事,娘都不生气。还有,你要死?为什么?”

  徐济安扯起嘴角,示好。

  这却让他本就扭曲的面容,更加扭曲了。

  他在李家人眼中,察觉到恐惧,害怕,同情。

  唯独四宝平静的眸子中,和上回一样,没有任何情绪。

  “因为,我要去陪我娘了。”

  少女猛的大吼:“徐济安!你闭嘴!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你死了,我要把你挫骨烟灰!绝不会把你葬到爹娘身边!你不配!”

  徐济安没有因为这声大吼,而转回头去。

  “你娘,不想你死。”

  四宝就像没有听到少女的吼叫,依旧平静的和徐济安交谈。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四宝还转头去问阿娘。

  “娘亲,宝宝,说的对不对?”

  而此时的王氏,早已泪流满面。

  谁说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幸福?

  没有爹娘的孩子,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对!宝儿说的是对的,没有一个做娘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死去!更不愿看到你们姐弟相残。”

  “姑娘,你们已经没有爹娘了,这个世上,你们就是彼此最亲的人!你们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啊!你所经历的痛,你的弟弟,也同样在经历。”

  “你娘最想看到的,是你们相亲相爱,平安顺遂的长大成人!”

  少女身形微晃,杏眸早已微红,浸满泪水。

  “不!他该死!他该死!如果没有他,爹和娘都不会死!这都是他的错!”

  少女一声声重复,更像是想要说服自己动摇的心。

  而徐济安,已经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娘说过,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他已经是男子汉了,不能哭!

  可这该死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呀!

  王氏上前几步,李家人伸手去拦,却被王氏推开。

  缓步上前,她弯腰抱住了小男娃。

  就像平日拍四宝一样,轻轻的拍着小男娃。

  ‘哇’的一声,徐济安扯着嗓子,哭了出来。

  那些对爹娘的思念,对爹娘的愧疚,对姐姐的负罪感。

  在这一刻,全都化做泪水倾泻出来。

  王氏两眼含泪,慈爱的向少女伸出手。

  那一刻,少女早已模糊的眼中,似乎看到了娘亲。

  双脚不受控制的向前挪动。

  红唇微张:“娘……真、真的是你吗?”

  可是下一秒,少女猛的转身跑了!!

  她清楚的知道,她的娘亲,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李家人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 ,又看看王氏怀里的小男娃。

  这,这叫什么事啊?

  李老三尴尬得十个脚趾头直扣地。

  李家围上去,四宝学着阿娘,轻拍徐济安的背。

  小嘴也不闲,学着阿娘说:“乖喔,男子汉,不能哭喔。”

  良久,徐济安才缓过劲来。

  抬头看到数双眼睛,徐济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此刻,他只想找个洞钻进去,一辈子也不要出来了。

  他是有多傻,才会把别人的娘,当成了自己的娘!

  还不如刚才被姐姐射死算了!

  尤其是四宝捂嘴嘻嘻的笑。

  徐济安拳头一握,转身要跑。

  又好巧不巧的,撞在一双坚硬如墙的大腿上。

  他被自己冲出去的力道,回弹到地上。

  摔得屁股好疼。

  抬头看去,竟是一个身形魁梧,不输给爹的男子。

  反应一向慢半拍的李大石,低头看着撞自己的小不点。

  “没把你撞疼吧?”

  徐济安摇头。

  李三水拍了拍自家大哥的背。

  提醒道:“咱们该换地方了!刚才这么一闹,这地方,咱们不能再呆了。”

  之前离开的那两拨人,要是听到这边还有动静,再回来,可就不会像刚才那样轻易离开了。

  四宝一把牵起徐济安的手。

  “走吧!和宝宝,一起躲猫猫。”

  徐济安:???

  躲猫猫?这小丫头脑子……果然不好!

  一路小心行走,直至天黑,李家人才寻了一处隐秘角落停下。

  一天水米未进的他们,早就嘴唇干裂,脸色苍白。

  “大石,照顾好大家。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水。”

  “爹!我去!”

  “没关系,他们夜里有升火,我会绕着走的。”

  敢在猎场夜里升火的,只能是那些进来狩猎的有钱人。

  徐济安忽然插嘴:“不行!夜里行走危险!”

  李三水多看了徐济安两眼。

  这小子是在担心自家阿爹?

  “爹,不用找。”说着,起身几步过去,用匕首放倒两棵竹子。

  反应一向慢半拍的李大石,跑上去帮忙。

  二人在原地,把竹子切成手臂长短,抱回来。

  “三?你这是做啥?”

  李三水抓了几把枯草,准备生火。

  “火泉。”

  “啥?火泉?泉是泉,火是火,啥时候火和泉,能放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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