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 第三十七章、循规蹈矩(一)

小说:殿上欢 作者:壶中慢 更新时间:2022-01-25 03:15:07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宋通儒的培训班隔日就开堂了,教室设在讲义堂,课程时间暂定食时到巳时,授课内容和民间私塾大差不差,都是从《千字文》教起,囊括四书五经等儒家典籍。

  昨夜,田虎和童贯聊得火热,吵扰得大家都睡不好,一早又被杜陵揪起来搬花盆,守礼实在熬不住了,趴在书桌上,困得直打哈欠。眯着眼,守礼窥探同伴,只见田虎、童贯困得眼皮打架,其他人也差不多,屋内二十多张书案竟有泰半趴着脑袋。

  守礼挤吧挤巴眼睛,打叠精神,不动声色拿了案头的《千字文》,轻悄悄打开。

  默读一遍,果然朗朗上口。守礼瞬间穿越回原来的私塾了,回想起谈吐幽默的教书先生、调皮捣蛋的同窗好友、轻松和谐的课堂气氛,还有依闾伫望的守礼娘。

  啪嗒一声,眼泪掉在书页,守礼伤心之际,听得窗外脚步橐橐,忙抹了眼泪坐好。

  门口,宋通儒步履轻快出现了。他掠视了一眼屋内,见许多人垂头耷脑在打盹,不禁心中恼火,扬声咳嗽了一下,然后迈着沉着稳健的步伐到案前,款款落座。

  “真难为赵钦费心布置了!”宋通儒目光流盼,巡视讲义堂布置,然后面带满意,道:“你们要上上心,不说糟蹋了我和子敬的一番好意,将来,恐自己后悔莫及!”

  大家听了这不着边际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主张,只好乖乖点头称是。

  宋通儒不以为意,神态安详地翻开面前经书,笑道:“把这本《千字文》打开!”说着,举起来示例。

  大家百依百顺,翻开《千字文》,等他解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宋通儒语调抑扬顿挫,“这是首句,讲的是盘古开天辟地后,天地迷茫,天是玄色的,地是黄色的,世间万物都处于混沌蒙昧之中!”

  “日月盈昃,星宿列张。”宋通儒声音铿锵有力,“这一句讲的是日月推移、星移斗转。太阳升了又落,月亮圆了又缺,每日罔替,永恒不变,星宿纵横,布满夜空。”

  守礼先前听过解读,不过不求甚解,此时听宋通儒详细剖解,倒收获了不少知识。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宋通儒语调明快,“这一句讲四季变化,寒暑更替。便拿农家耕作举例吧,应着节气,开春播种,仲夏耕耘,深秋收获,暮冬敛藏。”

  田虎出身农舍,对于秋收冬藏,感悟最深,不禁连连点头。

  “今日就教这三句,往后也是如此。”宋通儒说着,不急不躁扫了眼底下渴求知识的孩童们,然后笑道:“案上有文房四宝,大家研墨,等下我手把手教练字!”

  守礼听了,目光一斜,扫到案头的卵圆砚石,赶紧捧到脸前,取出砚内的墨石慢慢磨。

  少顷,墨汁源源流出,守礼舔了舔发干的兔毫,沾一口墨,模仿‘天’字练习。

  “先前无人教过习字吗?瞧瞧这手字,歪七扭八的,鬼画符似的!”宋通儒对着田虎,直言不讳。

  旁边的杨荣、冯宝捂着嘴憋笑,吭哧作响。守礼循声望去,只见宋通儒弯下腰来,遮挡住田虎厚实的身体,然后将右手覆在田虎右手,耐心细致地教导起来。

  “这写字啊,有无风骨且是一说,最重要是横平竖直,通情达意,让人看了就懂,这才要紧!”宋通儒不苟言笑,仔细辅导了半盏茶功夫,然后得意地挺起腰杆,笑道:“你瞧瞧,是不是比先前整齐多了?”田虎上下比较了,不禁嗯嗯点头。

  宋通儒心中松快,宽解道:“照着我刚才教你的法子,你再练练,等下我回来看!”

  田虎随口答应了,抬头见宋通儒走开了,赶紧向隔壁坐着的童贯吐了吐舌头,表示逃过一劫。童贯没理他,垂下脑袋,集中注意力在兔毫,十分费力地描上了。

  守礼摒除杂念,仔细观摩书本上的字,然后尽力模仿。

  赶巧宋通儒过来了,瞧守礼握着兔毫,一丝不苟,不禁面带笑意,凑近了端详。

  “瞧这字有些章法,先前有人教你写过字?”宋通儒目不转睛看着守礼,语气和善。

  守礼屏气凝神,答道:“入宫前读过半年私塾,先生教过些字,不过都浑忘了!”

  “受过教诲,便是有底子的!”宋通儒吧唧了下嘴,释然笑道:“你刚才手腕举的太高了,下笔也无力道,所以有几个字笔迹模糊!”说着,拿手指点开来。

  守礼目光紧随,果见玄、黄、宇、宙笔画散了,于是闭气凝神,将头埋得低一些。

  宋通儒淡淡一笑,举步向堂上去,“做学问,最忌怕丢人,什么都遮遮藏藏,不让人批评指正,那便进步不得了,往后,每堂课结束,大家把当堂教过的字写在粗纸,呈给我批阅,我改了后,再发给大家,大家自己比对,择优而学。”

  “嗯!”

  大家异口同声答应。

  宋通儒没理会,迈着沉稳的步伐回了座位,然后看了看墙角的漏壶,转头笑道:“现在离下课还有两刻钟,你们不要急躁了,且静下心来练字,下课前交上来!”

  话音刚落,大家便附和,然后捞了书本摆在脸前,抓兔毫在手,耐心描画汉字。

  窗外夏风徐徐,麻雀啧啧,几个交了差的师兄勾肩搭背经过窗前,偷偷打量堂内光景。

  宋通儒喝茶的功夫瞥见了,连忙摆手,暗示他们走远点,别打搅了孩子们练字。

  守礼觉察到了,但他注意力放在书上了,便没张望,等全神贯注练完了廿四字,再向窗户偷窥,只见师兄们全不见了,唯有斑驳树影落在窗台,随风摇曳。

  这时,宋通儒见漏壶受水壶中的漏刻到了刻度,便捡起案上躺着的八角枫木槌,敲响肘边的袖珍铃铎,示意下课。

  童贯、田虎听见铃声,争先恐后站起来,然后,扭着屁股跑到宋通儒跟前交练字纸。其他人闻风而动,守礼不疾不徐,慢悠悠离开座位,上去交了,然后出了讲义堂。

  院内烈日暴晒,花草树木都半死不活的,了无生机。守礼胡乱瞟了眼,便往前面花厅去。

  刚巧赵钦回来,迎面撞见守礼,便喊住问了一通,然后训了两句,交代了下午事宜,才放守礼离开,转而提起精神,踱着悠闲的步伐进了后院,一径进了冯子敬房间。

  冯子敬正焦躁着,瞥见赵钦漫步进来,不禁问道:“贺礼交到俞承恩手上了?”

  “嗯!”赵钦应承着,往屋内又走了几步,“俞师傅很受用,满口感谢师傅上心了!”

  冯子敬不置可否,烦躁的揉了揉肩膀。

  赵钦察言观色,赶忙道:“盛暑难耐,要不我去厨房端一碗清心败火的绿豆汤来吧!”说罢,拔脚要走。

  冯子敬赶忙摆了摆手,笑道:“哎呦,你会错意了,不是因着天热,实在是浑身疼!”

  赵钦双眉紧蹙,挨近了一些,关心道:“这几日正得闲,师傅别讳疾忌医了,正经寻个医正来瞧瞧,别小病耽误成大病,那就不好了!”说罢,体贴地上去给冯子敬揉肩。

  冯子敬舒服的闷哼了一声,发愁道:“别提了,撞邪似的,一天到晚的浑身不舒服,不是这儿酸,就是那儿胀,疼就算了,偏还流窜不定,我倒想去御药院求副药,好好治一治这病,又怕那起子医正盘问,我不知如何回答,反而丢人了!”

  “这不难办,师傅把病症详细与我说了,我伪装成患者,去探探医正们的口风,得了良药,回头转告师傅就是!”赵钦一面说,一面加大了手劲,认真伺候。

  冯子敬心中顾虑瞬间冰消瓦解了,不禁面上作喜,“还是你体贴,旁人都比不上!”

  “我们受师傅恩惠厚重,死也不能报偿,只有尽心侍奉,方能报答!”赵钦奉承道。

  冯子敬听了,满足一笑。

  转眼薄暮时分,晚霞映红了半边天。花房外出当差的孩子们三三两两结伴归来。

  冯子敬与宋通儒有说有笑出了账房,打头见天色冥冥,星光寥寥,估摸着该传膳了,便使唤祗应人吩咐下去。

  厨房这边,饭菜酒水,一应妥当。赵钦请了冯子敬、宋通儒上桌,然后张罗开饭。

  守礼精神饱满,还沉浸在喜悦中,心不在焉扒了碗米饭,然后乖乖摆好了板凳,巴巴跟在师兄后头收拾碗筷。田虎几个懒怠动,干脆溜出厨房,自讨乐子去了。

  费心费力拾掇干净了,守礼刚出厨房,只见一面生黄门捧着托几,觑着眼四下打量。

  “烦问冯师傅在何处?”面生黄门瞅见守礼,如抓到救命稻草,慌忙走了过来。

  守礼愣了一下,脱口道:“师傅喊了几位师兄在花厅议事,你来,所为何事?”

  “我在杨都知手下听吩咐,他打发我来送喜童的服饰,你快带我去见冯师傅。”面生黄门简明扼要道。

  守礼唉了一声,连忙提足,带他往花厅去。

  花厅内,冯子敬当着赵钦、邓佶、杜陵、刘昺的面,挨个诘问,将各人最近经手的事务单拎出来,办得稳妥,褒扬;办得糊涂,批斗;当然,还是恩威并施。

  “你啊,平时倒伶牙俐齿的,一到外头,就如锯了嘴的葫芦,笨嘴拙舌的应付不了场面。”冯子敬面色冰冷,目光投在刘昺脸上,训导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一点,算是你的短处了,有空多向邓佶学学,他说话行事就很靠谱!”

  刘昺紧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沉默了许久,才迸出几个字道:“我晓得了!”

  冯子敬鼻翅翕动,刚准备继续训斥,只见竹帘掀开了,守礼迎着一面生黄门进来了。

  面生黄门前脚刚迈入,马上窥视了一眼,见花厅人不少,强装镇定,稳步到冯子敬跟前行礼。

  冯子敬端了茶盏,趁机瞥了瞥来人服色,推度来人品阶比自己低,便安闲自得地坐着,“杨都知琐事缠身,竟还惦记这区区小事,教你夤夜送来,真令人钦佩!”

  面生黄门解颐,做作道:“可不嘛,阖宫再寻不见都知这般任劳任怨的勤快人了。”

  冯子敬淡淡一笑,没吱声。

  黄门面上挂不住,赶紧道:“这是尚宫局连夜赶制的喜童服饰,还请冯师傅过目。”

  冯子敬微微笑着,使眼色给杜陵,让他接手。杜陵领会,双手接下黑漆托几,捧着递呈冯子敬眼前。冯子敬略略一瞥,瞧着针线很细,不由笑道:“倒是细针密缕,做工精良。”

  “那是,毕竟要到御前走动,都知怎会拿粗制滥造的衣裳糊弄人?”黄门笑道。

  冯子敬抿嘴一笑,赶紧打发刘昺赏钱,然后好生又寒暄了两句,才送了黄门出去。

  回屋落座,冯子敬面色平静,招呼了守礼到跟前,“衣裳都送来了,想必不日就要彩排了,你若心里害怕,就说与师傅听,师傅给你解心结。将来到了御前,不兴畏头缩脑,免得上面见了不快。此番,好歹还有梁芳与你做伴,你不是孤零零一人,你俩凡事互相照应着,别什么都憋在心里,活生生把自己憋闷坏了!”

  “嗯!”守礼使劲点头。

  冯子敬见守礼可怜,又叮嘱了几句,借口议事,便打发守礼出来。守礼捧着托盘,刚回屋,田虎几个眼尖脚溜,一窝蜂围了上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抖开喜庆宫服,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守礼说不上多渴望去御前,只盼平安顺遂,安稳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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