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还不命人去收拾间屋子出来,”贺牧沧笑着提醒道,“不然他们小两口今晚去哪儿睡啊?”

  经他出言提醒,舒青青才反应过来似的,轻拍一下大腿笑道:“你看我都乐得忘了,这就去这就去啊……”

  说完就提着裙准备往屋外走去,白桃见此红着脸小声唤道:“二夫人使不得,再说也,也不用这么急啊……”

  听着她声音越来越小,舒青青倒是毫不介意地摆摆手,胸有成竹地说道:“府中闲置着的屋子可有的是,白桃别害羞,看在妙尔的面子上我也得将此事给办好咯!”

  舒青青本身就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哪能放过此等好事?况且白桃算得上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丫头,她对白桃这感情可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道得明的。

  “知夏,你来——”舒青青站在门口向正在忙活的知夏招手,笑脸盈盈,“现在布置得如何了?”

  而一心指挥着家宴布置的知夏,并不知道屋里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白桃面红耳赤的模样心中就有了猜想。

  “夫人。”她笑着垂眼唤道,“饭菜都已经上齐,酒水也都布置好了。”

  “那就好,你去将西院那间屋子全部换上红绸,成亲该准备的红烛这些都不能少,还有,”舒青青不假思索地说道,“晚上家宴之后让府中所有的下人都到屋子里去闹洞房,也图个喜庆。”

  “是!”知夏欢喜得连忙应道,弯着眼看向低头不语的白桃后,迅速小跑出了房间。

  白桃和亭风准备着喜事,楚妙尔并未让她跟来伺候,眼看着精心策划的事情终于有了好的结局,大家伙心中都喜不自禁。

  席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连一向沉默寡言的贺牧风都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往嘴里送酒,独独温阅宁愁眉苦脸的,显得与此时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舒青青平日很少沾酒的,今日也喝了几杯,此时面若桃花红,与一旁的温阅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儿个妙尔和云期二人就要回京都了,路途遥远,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她举起酒杯对着楚妙尔说道,眼神却是望着她身侧的傅云期,“小舅母祝你们二人患难与共,永结白头。”

  顿时楚妙尔的心中就划过一股暖流,舒青青是真的待她如同亲人一般。

  傅云期似乎是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在桌子下悄悄握住她的手,右手举杯应道:“得妻如此,云期定会倍加珍惜。”

  “小妹若是在天有灵……”贺牧风抬袖抹了抹眼角,又尴尬地笑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来……”

  他出其不意的一句话倒是令楚妙尔懵了,甚至都忘记了敷衍地回应两句。

  在她仅存的记忆中,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大舅,好像对自己女儿欺负楚妙尔的行为都避而不谈,对他自己的小妹也谈之又少,此时又做这副姿态,莫不是愧疚太深?

  “对啊,”贺牧沧紧紧握着手中的酒杯,叹道,“小妹喜欢清净,母亲又喜欢热闹,每每在这种场合她们二人都要吵一架……哈哈哈……最后还不是我们兄弟二人去哄着她俩……”

  “我有愧于父亲,我对不住母亲和小妹……”贺牧风像是喝得有些多,笑着笑着就哭了,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一旁的温阅宁听着他低声呜咽,赶紧低声劝道:“好好的家宴,你哭什么?还嫌我不够丢人吗?!”

  虽然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楚妙尔离得近还是听到了。看着双鬓已有白发的贺牧风哭得像小孩一样,淡淡的心酸悄然浮上心头。

  贺牧风这一生碌碌无为,令人嗟叹。身为贺家长子,从小被母亲管着,长大后又被妻子管着。一辈子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从未有过自己的主见,也不难怪连他的亲生女儿都看不起他。

  换做常人可能早就被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逼得崩溃了,可贺牧风并没有,所以今日今日的局面这些也算得上是他咎由自取吧。

  “哎呀你们两人,”舒青青左瞧瞧右看看,一时不知道该去劝慰谁,只能大声吼道:“都别哭了!”

  贺牧沧抹抹有些湿润的眼睛,他仰头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说道:“别看母亲对小妹最严厉,其实她最疼小妹……算了算了,”他摆摆手,“今日开心不讲这些,喝酒喝酒,喝完了咱们还要去闹洞房呢!”

  “我……就不去了,我想……呕……”贺牧风干呕了一声后直直倒在了桌上。

  “老爷!——”温阅宁轻声唤着,手上推攘着,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

  楚妙尔也有些诧异,从上桌就一直看到贺牧风在喝酒,却没人注意他到底喝了多少,此时看到地上零落的酒壶,才发现他竟一人喝了七八壶。

  在温阅宁的呼唤声中,渐渐传出了一阵连续的浅浅的鼾声,这才让人放下心来。

  总而言之,这段小插曲就在贺牧风的鼾声中过去了。眼看着时辰差不多,楚妙尔怕白桃在屋子里等得太久,想结束这场宴席。

  不料贺牧沧还未喝得尽兴,非要抱着酒壶继续喝,舒青青见此,留下贺榆新照顾他父亲,自己则起身带着楚妙尔他们匆匆离开了。

  对此,贺榆新丝毫没有异义,他本就不喜欢凑热闹,更何况是人满为患的喜事。

  “夫人,王爷王妃。”知夏远远就见到了他们三人,笑着迎上去。

  瞧着满院子的人都笑着迎上来,舒青青也喜上眉梢,回身拉过楚妙尔亲昵地说道:“不知道白桃上辈子是积了多大的福气才遇上你这个主子,连知夏出嫁时都没这待遇,现在可是满意了?”

  楚妙尔眉眼含笑,笑着点头:“满意极了,多谢小舅母如此操心。”

  虽然她不说,舒青青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白桃对于她来说比起奴婢的身份,更像是在逆境中长大的姐妹,互相扶持,彼此温暖。

  “咱们先进去吧,”傅云期在身后轻声提醒道,“亭风已经等不及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亭风站在门外,嘴里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么,双手不停搓着,脚也不停来回地走着,显得十分焦急。

  “好好好,再不进去怕是亭风就要破门而入了!”舒青青一边走着一边张罗着,“今日同喜,你们都可以在一旁观礼,不用拘礼。”

  “是!奴婢(小人)多谢二夫人!”众人纷纷应道,这喜宴办得虽不如主子那样盛大,但也是头一回见着主子为奴婢操办喜事,皆是好奇地左顾右盼,但还是不敢发出声响。

  楚妙尔随她走进屋内,一见就见到了立在桌上的一对鸳鸯烛,正噗嗤噗嗤燃烧着,屋内已然换成了大红喜色的床幔,白桃正端坐在床沿上。

  在这么仓促的情形下,看得出知夏已经布置得十分用心了。

  见着白桃头上的红盖头,楚妙尔突然觉得有些想流泪,白桃陪她走过的那些日子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就要嫁为人妇了。

  “哭什么,她嫁了人还不是在你身边。”傅云期出声安慰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白桃才不确定地唤道:“王爷?王妃!”

  “不许动!”楚妙尔见着她想起身,立马出声制止,“让亭风进来吧。”

  在外面徘徊的亭风被大家伙儿推攘着走了进来,见着端坐着的白桃,忽然不自觉地心跳猛烈地砰砰作响,他试了试吞咽口水,却还是不能抑制。

  “王……王爷王妃……”亭风不自然地行了一礼,笨拙的样子遭到了舒青青的嘲笑。

  楚妙尔将白桃带到亭风跟前,直直看着他说道:“亭风,我今日将白桃交给你,往后你若是敢对她有半分不敬,我定不会放过你。”

  “属下往后日日都在王妃的眼皮子底下,若是……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王妃大可骂我,”亭风急急说道,“或者……打我一顿也行!”

  舒青青噗嗤笑出了声,摇头叹道:“妙尔啊,就他那榆木脑袋,我看不被白桃欺负就是好的!你压根不用担心。”

  “王妃……”白桃也轻声唤道。

  “怎么?还没嫁给他胳膊着就往外拐了?”楚妙尔故意装作不悦的语气说道。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白桃盖着红巾,看不见她的神情只靠声音分辨,听她不悦心中一急就准备伸手取下盖头。

  “干什么干什么?”舒青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红盖头是需要新郎官掀开的,哪有新娘子自己揭盖头的道理。”

  “就是就是,白桃妹妹可不要着急……”知夏在一旁帮衬着。

  “亭风还愣着做什么,王妃都同意了还不快揭下娘子的盖头让大家瞧瞧?”

  “对对对!揭盖头揭盖头!”

  有了舒青青和知夏的你一言我一语,满院的人也都兴奋得七嘴八舌起来,饶是不喜欢热闹的傅云期,在这种氛围下也扬起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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