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契科夫走入洋行边上不远处的一个院落,看见自己的手下正腹部缠满绷带的躺在房间内时,眉头紧皱的沉思着。

  这是他们专门为手下人准备的安全屋,无论谁出了事都会第一时间安排进安全屋内,然后通过自己的渠道转移,但,今天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长官。”

  没受伤的另外两名契卡走到了契科夫的身边,他们挺拔的英姿一看就带有军旅色彩。

  “今天的事情不太对。”

  契科夫是一名嗅觉非常敏锐的特工,否则他也不可能在日本人手里将哈尔滨的契卡组织经营这么久。

  按理说,日本人应该有所行动了……契科夫如此思考着。

  往常的日本人对待契卡的态度就像是一只恶犬,稍微靠近便会龇牙,别说哈尔滨城内发生了规模这么大的枪战了,哪怕是他们苏联人街头斗殴,都得经过宪兵队的审讯,即便是查实后并无间谍嫌疑,也要进入长期监察阶段。

  可为什么汇海楼死了十几个人,街面上连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长官,是我们给契卡惹麻烦了么?”

  契科夫摇了摇头:“是你们惹的事情还不够麻烦。”

  他肯定的说道:“按照日本人对东北的掌控,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会全城戒严且调查所有和咱们有关的商行,并大规模逮捕有可能相关的人员,哪怕未必可以找到真凶,但他们起码展现出了一个态度。”

  “这一次呢?街面上的巡逻队并没有增加,特高课的调查组也没有出现。早晨我过来的时候特意绕了个远儿,路过了一下汇海楼,你们知道我在车窗里发现了什么?”

  “我看见警察局的调查科竟然在研究案情!”

  “是中国人!”

  “这个国家可是在1912年的《刑事诉讼律》才有了‘遇横死尸体应尽快检验’的说法,1913年颁布了第一份《解刨规则》、1914年才有了解刨规则细则十条,1915年大学里才有了裁判医学。可以说,现在中国人的法医全都是1920年以后步入工作岗位的,如今的中国法医最多算是这个学科内的初学者。可日本人偏偏将这么一起案件交给了这帮人,为什么?”

  “他们想安抚住我们。”

  契科夫目光如炬,很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得到这一切的线索不过是去案发现场转了一圈而已。

  这个人,深不可测!

  “你们能想出来日本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嘛?”

  “他们可以放纵许锐锋这个拥有红党背景的通缉犯在哈尔滨肆意妄为,能允许身为共产国际的我们在这座城市横扫汇海楼,要是没有精心准备的大动向,特高课的米仓石介是不可能任由我们撒野的。”

  契科夫在手下人安睡的房间内来回踱步,呢喃自语的说道:“去年,一场肃正计划让整个东北都陷入了血雨腥风;今年,北满城的一份报纸捅破了日本人那些潜藏起来的残忍实验;他们从没安稳过,自从拿到了东北,宛如一个孩子得到了蛋糕般的激动,恨不得将东北的一切都掌握在手里……”

  “连别人看上一眼都会感觉是被威胁了……”

  “这样一个民族一旦安分下来,肯定是被其他什么更重要的东西所吸引,目前来说,什么对日本才是最重要的?”

  整个房间内都悄无声息的生怕打断了契科夫的思绪,直至他突然转身面相了昨天执行任务的另外两名手下:“是中国!”

  “一定是中国!”

  契科夫十分肯定的说道:“日本人要出兵了。”

  他急切的走向门口,随即忘了什么一般转身:“你们俩,等他醒了以后就说我来过了,我现在必须要马上回去,将这一重要消息传递回国内。”

  他再向前一步,结果又一次转身:“对了,晚上医生还会来一次,如果他的身体允许,切卡会为你们安排回国的路线,你们要尽早回国,这样,契卡就不会在日本人手里留下任何把柄。”

  当契科夫的身影离开了这个房间,那两人其中的一个走到窗前轻声说了句:“走了。”

  躺在床上的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一刻,他脸色苍白的慢慢起身,在坐起来的动作涉及到弯腰的那一刻,疼的龇牙咧嘴,如果不是及时用手肘撑住了,很可能都坐不起来。

  “我要的东西呢?”

  另外一名洋人在口袋里拿出了一根针管:“奥金涅茨,你确定要这么做么?这东西虽然说可以止痛、也能让人更兴奋,但是医生说过,成瘾性极高,如果不是遇到了非常危险的场合需要压制伤情,决不允许使用。”

  奥金涅茨一把抢过那个针筒,抓起搭在床边的衬衫套在身上,一个白衬衫的帅气男子出现在了房间内:“我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拿到了奥金涅茨的称号了么,‘唯一的儿子’,你已经是契卡唯一的儿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奥金涅茨,在他们国家的语言中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唯一的儿子’,这个称号向来是契卡的最高荣誉,无数战士宁愿冻死在西伯利亚的训练之中,也要去争取的荣誉,据说每年在那个冰天世界的雪域中,为了这个荣誉牺牲的人,数不胜数,而眼前这位,就是已经夺取这一称号的佼佼者。更重要的是,只要他没有死,这个称号就会一直代替他真正的名字而存在,直至死亡,才会由西伯利亚训练营重新筛选。

  “我想要登顶!”

  奥金涅茨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年轻人的张狂气息,那谁也压制不住的气焰是在生死存亡间一次次用生命换取的嚣张。

  “你不是已经登顶了么?”旁边的契卡成员说道:“厨师的射击记录是你打破的、体能记录也是你打破的、就连搏击、生存挑战、潜水等十五项纪录你都已经打破了,为什么一定要冒着危险去干掉他?”

  “因为她还活着,我还没和她交过手!”

  奥金涅茨一句一句的说道:“因为整个西伯利亚的人都知道厨师是训练营的耻辱,可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能带回来她死亡的消息,相反,每一年由训练营选出去执行任务的契卡都会在送行宴后销声匿迹。”

  “这说明什么,说明奥金涅茨根本就不是西伯利亚训练营的最强者,最强的人还是她!只有杀了她,我才能实至名归!”

  “你走火入魔了!”

  “那又怎么样!”

  奥金涅茨穿好了一身装束,黑西装,白衬衫,便携式快速枪套佩戴在腋下,当那把TT手枪塞进去的时候,他义无反顾的说道:“男人,难道不是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应该最求最高荣耀么?”

  那名被训练出来的特勤人员还要张口,却被另外一个人用拉拽手臂的动作阻止了,此刻,奥金涅茨已经准备就绪,将昨天用来杀人的匕首绑回到小腿处之后,他冲着这两个人露出了笑脸:“别忘了你们答应过的,一定要等我离开一个小时后才会向上级通报这件事。”说吧,奥金涅茨转身就走。

  嗡。

  知道院外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刚才还在劝阻奥金涅茨的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你为什么阻拦我?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么?”

  “伙计,你是觉着你可以拦下奥金涅茨?那可是奥金涅茨,一个为了打破厨师闯下的记录,宁愿进入熊的栖息地也绝不绕道的家伙,关键是他还带着熊皮成功打破了这项纪录,这样的一个人,咱们的几句话能阻挠他什么?”

  “我们这些站在山脚下的人,真的没什么资格去评论人家的所作所为,如果有一天你拥有了可以和他对比的成绩,我绝不参与到你们的争吵之中,可现在,在他的决定前,我们只有看着的份,因为,我有一种感觉,我觉着奥金涅茨一定会带着厨师的脑袋回来。”

  “可他受伤了!”

  “他跟熊单挑那次比这伤的严重多了,那一次可没有特效药,对吧。”

  “那万一厨师已经离开了那个院落呢?奥金涅茨这么一去除了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外,还能获得什么?”

  “这是我们的错么?不是啊,我们只要按照规定时间去通报就可以了。”

  有些人,一生都在追求比昨天更强,而有些人,则在碌碌无为的生活里,沾沾自喜。

  ……

  小院门外,汽车缓缓停在了这儿,当奥金涅茨看见那紧闭的院门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针管,一针扎向了自己的胳膊。

  这是契卡那些科学家们专门为特勤人员研制的药,能够在镇痛的同时,让你保持体能。不过这种药品的成瘾性极高,很多契卡成员使用过后都成为了瘾君子,但,不得不说的是,一旦这种药扎入了体内,就会带给人一种拥有无穷无尽力量的畅快。

  “嗯!”

  拔出针头后,奥金涅茨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那扇门,他在等待着药效,也期待着自己击杀厨师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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