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意蕴从坑里爬出来,有些不明所。

  他感受到心魔的冷漠,这种冷漠,是一种发自灵魂的冷漠,不是故作的恨意。

  爱的反面不是恨意,而是冷漠。

  是因为对她动手了,所以,心魔想要反击么?

  窒息,长久的沉默。

  怀意蕴有些受不了,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道:“你生气了么?”

  白影转头,盯着怀意蕴道:“你真的不想我在你的身边吗?”

  怀意蕴顿时危机,这样的问题,简直就是生死抉择。

  如果回答是,心魔会折磨他,如果回答不是,但他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摆脱心魔,心魔也不会相信的。

  总之,不是一个好问题。

  怀意蕴看向白影,她沉静,不可不闹,也没有激烈的情绪,但让人很仔细,让人的心脏忍不住狂跳。

  怀意蕴喃喃道:“婉娘,杜婉娘……”

  他总是如此称呼心魔,像是控制,但又企图,真的能唤醒心魔。

  白影道:“相公啊!”

  语气很惆怅,这样语气,让怀意蕴很不高兴,就好像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有愧于她的教导。

  怎么,你一个心魔,难道还能教导修士吗?

  不是的,心魔只是来摧毁修士。

  如果说心魔是天道的考验,但这样的考验,没人喜欢。

  白影伸出扭曲的手,拍了拍旁边的地面,“相公,坐下,我跟你说说话。”

  怀意蕴表情迟疑,白影竟笑了起来道:“放心,相公,我不会打你。”

  怀意蕴坐了下来,但离白影有一个人距离,心中充满警惕。

  怀意蕴道:“婉娘,你真的是婉娘吗?”

  白影:“我可以是任何人。”

  “你说我是杜婉娘,我便是杜婉娘。”

  怀意蕴眼神看向远处,心中竟是平静下来,说了句心里很,“我很厌恶你,你很讨厌。”

  白影:“你又何尝不讨厌呢。”

  “我跟着你这么长的时间,你有的只有执我。”

  “见性为功,平等为德,我作为凡人的时候,你鄙夷我,轻视我,而我作为心魔时,你恐惧我,贬低我,但又将我看高。”

  “而你这样的人,却妄想站在众生之上,你觉得你凭什么呢?”

  白影歪着头,“你,不能强大到屹立于众生之上。”

  “轰隆……”

  似有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震得怀意蕴心神恍惚,好像,他走在台阶上,上面的台阶突兀断了,掉入了深渊中。

  他无法再前进,因为前面是深渊,也不接受后退,因为后退就会回到尘土里。

  他站在断裂的台阶上,不能向上,也不能向下,矗立在原地,长长久久。

  他心中骤然一痛,一股巨大的惊慌和茫然涌上心头。

  他的眼角不可遏制地流下眼泪,他下意识抓向了白影,这个让他无比厌恶的存在。

  可手穿透了心魔身躯,根本抓不住,让怀意蕴更加心慌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

  但心魔说出如此谶语的时候,他仿若看到了未来,看到毫无寸进,永远无法强大的自己。

  他恐惧无比,生存危机强烈地涌入了心灵,几乎蒙蔽了所有心神。

  这一刻,恐惧让他甚至想要将所有人都消灭了,这样就没有人能伤害自己。

  他也终于知道了,那些有心魔的修士,最后都变成了疯子,变成了滥杀无辜的疯子。

  因为没有奋斗的前途和目标,所有人都会进步,惟有被心魔毁灭了前途的修士,他们将毫无寸进,没有任何希望,就会疯狂。

  怀意蕴痛苦抱头,“婉娘,杜婉娘,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婉娘,婉娘……”

  一声声的呼唤,企图让人心软,但白影站起身来,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怀意蕴抬起来,期待看着白影:“婉娘,我不该伤害你,你原谅我吧。”

  白影只是道:“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知道你完了。”

  怀意蕴哀嚎一声,他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影,“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将禅杖给我。”

  如果知道禅杖会是他最后的选择,他一定不会选择禅杖。

  心魔,果然是狡诈的心魔!

  怀意蕴一直觉得他的心魔,可能跟其他人心魔不一样。

  因为这个心魔,并没有多么凶残,甚至会帮助人,嘴里喊着相公,披着杜婉娘皮子。

  他觉得自己不会被骗,不会被迷惑,但实际上,在潜移默化间,他已然被迷惑了。

  他得到禅杖的想法,竟然想的是驯服心魔,让心魔为自己所用。

  因为心魔真的有用,在示警和救他出危险的时候。

  心魔,凭什么他的前途和实力,又心魔所决定呢。

  心魔说的谶语,他绝对不同意,也不会放弃追求强大的实力。

  狡诈的心魔,她在乱他的心神,动摇他的心神。

  怀意蕴抗拒,努力建设心中信念,但……

  他分不清啊!

  分不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一刻,心魔达成了他的目的。

  而,怀意蕴溃不成军。

  信念一溃千里。

  而心魔,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

  杀死心魔,杀死心魔!!

  怀意蕴想发疯,双目赤红,对着白影冲了过去。

  他穿透了白影,毫无作用,他无能狂怒,他无法发泄,恨不得将胸腔中,愤怒,恐惧,绝望,统统挖出来,挖出来,而不是在心中发酵,愈发鼓胀。

  “哈哈哈,呜呜呜……”

  怀意蕴像个孩子般,又哭又笑,更像是个疯子,正在发泄混乱的情绪。

  白影伸出手,抚摸着怀意蕴的头,“相公啊,我要离开你了。”

  “既然相公不想让我陪着你,那我便离开。”

  离开!

  心魔会主动离开吗?

  可是心魔离开了,谶语呢?

  怀意蕴不躲避白影的抚摸,而是问道:“那么,我能强大吗?”

  “相公,你说什么傻话,我说了,你不能屹立众生之上。”白影淡淡道,直接说道。

  “凭什么,凭什么,你这个卑贱的东西能够断定我的前程。”

  “我的命运,我有权利成为强者,我就要屹立于苍生之上。”

  “我有这个天赋,我有这个实力,不然上天为何要赋予我这样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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