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西华却面无表情,语气十分淡漠:「再等等吧,还有人没到呢。」

  八皇子皱起眉头瞥了一眼旁观的人群,有些不解:「皇上,岐王有罪,您直接下令斩首便好,何必要如此兴师动众,让所有人都过来看呢?这样岂不是让人觉得……觉得您有些残暴?」

  燕西华看着八皇子,嘴唇的两端向上翘起:「朕就是要借此机会立威!让那些心存不敬的人,从此学会心存敬畏!让他们知道,惹怒朕的结果是怎样的!」

  八皇子咂了咂嘴,尽管不太情愿,还是什么都没说。

  抬眼处,梅宗臣和一些梅氏的残党,正气势汹汹地向他们涌过来。

  可到了跟前,他们虽然一个个脸色铁青,却只能谨小慎微地站在一旁。

  尽管他们知道,今日要处罚的人是他们曾拥趸的四皇子,却无人敢上前求情。

  毕竟梅氏一党已倒,他们能苟延自保已是侥幸,谁也不愿意因一时的莽撞而搭上整个家族的性命。

  看到曾经的竞争对手一个个憋屈的模样,燕西华忽然勾起嘴角,故意提高了音量:「好,既然该来的都来了,咱们可以开始了!」

  说罢,他打了一个得意的响指。

  大鼎一旁的侍卫立刻举起火把,一燃了铜鼎下的柴火。

  熊熊烈火炙烤着铜鼎,不一会儿,便听到鼎里传来咕噜噜的水声。

  随即,一阵急促的撞击声,从铜鼎里传出来,那是有人在用力撞击铜鼎。

  那声音听上去急切而惊恐,隐约中还能听见一个男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一贯嚣张跋扈的四皇子,直到被抬入铜鼎前,都以为这不过是燕西华在装模作样地威胁自己,好让自己臣服于他。

  直到铜鼎内的水,开始慢慢升温,空气渐渐稀薄。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要被煮熟了!就像一块肉、一条鱼那般,被这开水煮得,全身的肉一块块剥落下来。

  这瘆人而恐怖的呼救声和撞击声,让鼎外的人听得战战兢兢、面无血色。

  每个人都忍不住捂着嘴、全身颤抖。

  梅宗臣忍不住扶膝跪下,伤心欲绝、泣不成声。

  其他的梅党,不由得缩成一团,吓得脸色煞白、魂飞天外。

  有几位老臣,于心不忍,立刻走过来,拱手道:「陛下,岐王是有些不羁!您将他幽闭也好,一刀斩首也好,何必这么折磨他啊?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是呀,陛下,先皇一向以仁义治国,您也是善待手足的人。如此这番作为,定会让天下人对您心生畏惧的!」

  「够了!」燕西华立刻打断他们,冷声警告道:「朕就是以往太过仁慈,才会助纣为虐,让朝中滋养了许多悖逆之徒。今日,叫大家过来观刑,就是为了警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想要忤逆朕,这便是下场!」

  语音甫高,字字慑人,眼中是身为天子操控苍生的傲气和万分的笃定。

  这几句话一说出口,谁也不敢开口再劝。

  大家只好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勉强自己看着。

  嘶喊声和撞击声慢慢减弱,直至最后消失不见,空气中传来一阵阵酸臭味,许多大臣再也忍耐不住,连忙跑到一旁剧烈地呕吐起来。

  宫中的太监,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双腿酸软。更有甚者,竟瘫坐在地上,尿湿了裤子。

  八皇子紧蹙着眉头,环顾着四周。看到一张张失色的脸,和惊悚的表情,忍不住叹道:「好一道清水煮人肉!被这么一吓,估计满朝文武,接下来的几个月,都会只吃素了!」

  燕西华却紧紧盯着炽热的火焰,唇边始终挂着似笑非

  笑的弧度。

  很快,铜鼎下的火被熄灭了,这一场酷刑也随之落幕。

  虽然燕西华下令遣散了众人,可是众人被这场景吓得腿软,谁也站不起来,只是面无血色、神志不清地瘫在地上。

  他们眼睁睁看着宫内的侍卫走过来,将铜鼎挪走,一路上洒下来许多雪白的肉块。那些动不了的文人,又狂吐了一次,许多人也因此晕死过去。

  和众人不同,燕西华只是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觉得恶心或者慌张,只是感慨一切都结束了!经历了几十年的皇位之争,终于被自己轻松地解决了!

  虽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可他心中只有释然和轻松!

  深深地吸了口气,燕西华便变过身,踏着满地的碎肉,轻松地飘然远去。一旁的八皇子,却茫然呆立在原地,心中惶惶不安。

  一别三年,如今眼前的男子,再不是那个和自己无话不谈的兄弟了,而是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是自己往后要谨言慎行、不能忤逆的天子!

  ——前夕——

  燕西华和八皇子一前一后迈进尚书房中,待宫人奉上茶点后,燕西华便屏退了所有人,关紧了房门。

  燕西华坐下来喝了一口茶,随后将书案上的一封国书,丢给八皇子。八皇子本要喝茶压压惊,可看到面前的国书,却不敢耽搁。连忙放下茶杯,仔细看起来。

  这是北渝送来的国书,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口气也十分强硬,羽枫瑾对燕西华提出要求——想要保证南诏未来十年的安稳,就必须放回鹿宁!

  「呵,这个北渝新帝还真是痴心妄想!」八皇子放下国书,冷笑道:

  「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竟有讨要和亲女子的事!」

  燕西华轻轻拨弄着茶梗,淡淡道:

  「他与鹿宁曾经感情深厚,会如此做也是情理之中。」

  「可笑!」八皇子却不以为意地嘲讽道:「何以见得感情深厚?他登基三年了,孩子都生了一大堆,现在才想起要回发妻吗?若不是他如此无情,七嫂上次也不会走了绝路……」

  话一出口,看到燕西华脸色微变,他立刻喝了一口茶水,压下这个话题。

  燕西华英挺的脸上,漾起一丝嘲弄的浅笑,道:

  「他与朕不同,是通过造反才争夺的皇位。所以登基之初,天下还不太平,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怕好不容易到手的皇位,再拱手让人!

  可如今,北渝已经四海升平,想必该清除的党羽,也都清理得差不多了。于情于理,他都该有所表态。否则,他既无法面对为他打下江山的朵颜三卫,也觉得颜面上有失!」

  八皇子看着他,迟疑地问道:「那七哥准备怎么做?」

  燕西华从书案上,又抽出一封厚厚的信来,丢在他面前,冷笑道:

  「朕是不会放走皇后,还要送给羽枫瑾一份大礼,保证让他惊喜!」

  听到这话,八皇子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没想到这封信洋洋洒洒,竟写了数十页,他一目十行地看着信,脸上的神色有些莫测:

  「若羽枫瑾看完了这封信,一定会被气得火冒三丈!可臣弟担心,他一怒之下,会对南诏不利啊!」

  燕西华却懒懒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让他来吧!朕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对决了!」

  八皇子一怔,迟疑道:「皇上,您登基不过三年,如今才平定藩王之乱。根基还未稳,人心还未定,若选择就去招惹强大的北渝,是不是有些仓促啊?」

  「怕什么!」燕西华微微变色,语气中带着一丝酸味和怨气:

  「北渝的新皇也不过登基三年,难道他的根基比朕要深,他的人心

  比朕要稳?再说,只要有鹿宁在,朕与他之间就无法和解,一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既然早晚要有一次决斗,那就早些解决,省得日后麻烦!」

  八皇子忧心忡忡地喃喃着:「可是咱也犯不着,主动去招惹他们啊!若七嫂知道这件事,怕是又会和您大吵一番了!」

  燕西华眸光一转,若有所思地笑起来:「这件事一定不能让鹿宁知道!你放心,朕只是写信气他,又没派兵去打他。不过,如果他们主动找上门来,朕也不会龟缩起来!那时,朕一定让他死在南诏的土地上,好彻底断了鹿宁的念想!」

  八皇子不敢再劝,唯有恭敬的说道:「是,一切听从陛下调配!」

  「对了。」燕西华抬眸看着他,忽然问道:

  「秘密部队训练的怎么样了?对此次战役可有信心?朕可听说,那燕荣的燕家军十分了得,如果两国开战,飞捷将军不再,还得靠你了!」

  提及此事,八皇子一改满面愁容,顿时得意的笑道:

  「请皇上放心,秘密部队已经训练完毕,随时可以开战!不管世人如何吹嘘那燕家军,=臣弟保证,无论北渝派多少人马来,都会有来无回!」

  看到八皇子如此自信的样子,燕西华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他现在谁也不会轻易相信,以前最信的兄弟,不知何时,却有了一道浅浅的,却无法弥合的伤痕。这道伤痕不会随着时间而减弱,只会越来越深!然而,二人更想不到的是,他们之间的对话,已被藏在屏风后的鹿宁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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