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关上门后苏柏躺回床上,心里仍是不踏实。

  “虽说现在有了救兵的来源,可一是不够稳定,二是时间不确定。再加上他们又不知道我是否是叛军中人。万一那小子想要杀我灭口独占功劳也不是不可能。”

  辗转反侧过后,苏柏猛地坐起身:“不行!不能把宝全部压在他人身上,我也要做些什么才行。”

  可是思来想去始终没有个什么办法。

  忽然,苏柏想起了一个人:“对了,我怎么把他给忘记了!有他在的话,我的确能够更加轻松的获得叛军首领的信任。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在大战开始之前脱身。”

  “这样的话就需要改变一下原本的计划,棋子的用处看来有必要重新规划了。”

  苏柏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我将他们视为棋子,可我本身不就是弃子之身嘛。我何时才能不做这天下的一颗棋子。”

  他被传送来这片世界后,时常被噩梦惊醒,时常在想自己只是执棋者放入这个世界的一个棋子。

  只要他想收回自己,那么自己就会立刻完全消失在这方世界中。

  他低下头握紧双拳:“我的命由我自己来定,决不允许他人染指。”

  前世的一切都已淡入云烟,父母亲的去世也让他彻底对原本世界的一切了无感念。可能最后的执念就是让他情场抱憾的那个女人吧。

  想起那道倩影的离去,苏柏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伴随着一阵激灵,又将他拉回到现实。

  他自嘲一笑道:“算了,想的再多也不能改变什么。先睡吧,明天还有要紧事去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刚刚从叛军大营中逃出的周自珩,正呼哧带喘的向前狂奔。

  直到彻底离开敌军大营数里之外,才靠在一颗树旁大口呼吸着。

  还没等呼吸平和,周自珩便已经开始思考着苏柏的事情。

  “这小子所说的情报有一半是我知道的,而且确实没对我说谎。只是剩下的情报我无法判断其真伪。要是这情报有假我又该如何是好?”

  “算了,我还是讲他的情报上报,再把他的事情和上级反映一下。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派遣高手调查此人。”

  想通此结后,周自珩继续趁着夜色潜行回府。

  几日后的清晨

  一群人围坐在苏柏的病床上,叛军中为首的文山元赫然在其中。只是相对的那位真正的主将唐九原并不在此列。

  文山元自从上次被周自珩所骗后,更加强了营地内的防范工作,尤其是苏柏屋子周围的预警,巡视的人数几乎翻了一番。

  不过这对苏柏来说,倒更算是一件好事。毕竟自己已经把消息送出去了,也就无所谓看守的人数多或少咯。

  况且周自珩那小子要是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的话,难免会有人来查验是否属实。

  这样加强巡视人员,也算是降低了他被暴露的风险。

  “将军放心,小公子经过这几天的调养,状况已经好转很多。约莫着再有些时日自会苏醒了。”

  张渊依旧保持着每日一诊,苏柏也在不断的对他灌输着自己如今存在的重要性。

  听到张渊的话,文山元松了一口气。现在的苏柏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重要。

  “行,只要张大夫将公子的病治好,我等自会放了您的孙女。治好的越快,你们团圆的日子也会越近。”

  张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又往苏柏那里瞟了一眼。

  不过没有多做停留便转身离开。文山元敏锐的觉察到了张渊眼神中的不对,也同样看向苏柏,可是看了两眼也没有搞出个所以然来。奇怪的看了眼张渊也就不了了之。

  张渊踏出门口时步子格外的沉重,他摸了摸胸口处的位置。干瘪瘦弱的胸腔处传来了细细簌簌的声音。

  他回忆着昨天的对话

  张渊正在埋头写着药方,此时的苏柏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可他接下来突然间没来由的一句话,却让张渊再也无心书写药方。

  “张大夫,你觉得这些人真的会在我病愈之后放过你们爷孙二人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渊又岂是白白活了这么多年,他一早就知道没办法脱离叛军的魔爪。

  可是这几日无论他如何苦思冥想,都没办法找到解决的办法。报官吗?官兵见到叛军都是抖上三抖,周围的衙门早就被叛军扫清。

  这群人本就是苏青的旧部,常年在边关打仗的他们,岂是这群酒囊饭袋可以比拟的。

  况且皇帝都已经派兵前来剿灭叛军,自己就算是找到这群人并提供情报,那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救自己孙女出来。那时候说不定孙女早就被……

  苏柏听到他的回问淡然一笑:“老先生,你我现在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想要逃出生天,而你想救出孙女。说起来都不过是为了在乱世之中,求得一份安宁的日子罢了。”

  说着苏柏深深的叹了口气:“我现在早就不是当年在王府中享受安逸的世子,所以我更能明白身为普通人的不易。现在锦衣卫的人要我的命,皇帝也要斩草除根,就连自己人也要我做一个关在笼子里的家雀!”

  苏柏越说越是激动,声音已经可以被外面听到。

  张渊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世子小点声!外面还有人在,切勿让叛军知道你醒过来了。”

  苏柏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不会再这么大声。

  张渊点了点头后缓缓松开手,不过他颤抖的双手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苏柏知道自己只要再来一剂猛药,张渊就可以帮自己做完这最后一项准备。

  所以当张渊松开手的时候,他故意翻了个身,狼狈的摔在地上。

  接着双膝跪地,两眼之中热泪盈眶。

  “欸!世子这是折煞我小老儿了呀!”

  眼见着堂堂苏家世子跪在自己面前,张渊立刻蹲下身要将苏柏扶起。

  同时又要压低声音,不能让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异动。

  “我如今若是不跪下来求我的救命之人的话,难不成还要等我死后再跪嘛。”苏柏直面张渊,一字一顿道。

  “世子何出此言呐,小老儿此时已经是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帮得上世子你啊。”

  张渊此时心乱如麻,自己本就苦恼于救不出孙女,现在被苏柏这么一闹更是六神无主。

  “老先生,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得你我二人。”

  “此话当真?”张渊听到苏柏的话后,激动的抓紧苏柏的双臂,颤抖的双手早已将他的心理出卖的丝毫不剩。

  苏柏心中呵呵一笑:“果然没白费这么多天的心理工作,老爷子终于要答应下来了。”他借着现在的气氛一股脑的说出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为今之计,只有您能够做这件事,只要成功你我二人都可以幸免于难。”

  苏柏眼睛不离张渊丝毫,此人是他的救命稻草,一句话就代表着自己逃生计划是否能够成功。

  张渊皱紧着眉头,此事若是败露,那么等待自己和孙女的将会是灭顶之灾。可是自己要是不带出情报的话……亦不过是一死。

  苏柏没有继续说话,静静的等待着张渊的回答。

  自己已经将该说的话全部说完了,现在继续说下去只会越逼越紧,将张渊越推越远。

  时间就在两人的僵持之下缓缓流逝着。

  “唉。”

  伴随着张渊的一声叹息,苏柏的心脏的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世子,你对此事可有把握?”张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双目间已经灰败不堪。

  年纪到了他这个地步,早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冲劲,做事稳重、老成持重才是他这个年龄的代名词。

  可是面对着如今的情势,他只能放手一搏,由着苏柏的安排行事。

  “好!”

  苏柏猛地点头道,强行掩盖住自己的笑意,他终于将压在身上的最后一块石头搞定了。

  “老先生,您且附耳听着,我的计划……”

  张渊蹲下身子,仔仔细细的听着苏柏的话。

  半刻不到,苏柏便轻轻站起身,而张渊面色蜡黄暗暗嘀咕着什么,不过这些苏柏并不好奇。

  此时的张渊已经上了自己的贼船,不怕他不帮自己做事。

  他就算是将秘密告知文山元与唐九原,那么只会让自己惨遭灭顶。自己顶多是被更加严格的看管起来。

  张渊活了这么久,肯定能够明白此中厉害关系,他如今想做也得做不想做也得做。

  “老先生,我已经将计划详尽的内容统统告知,一定不能被其他人知晓,否则你我二人还有你的孙女逃难一死。”

  苏柏俯视着张渊,一字一句道。尤其是在“难逃一死”这四个字上更是加重了语气。

  突然,张渊那双枯槁的双手用力的抓住苏柏的小臂,那力度握得苏柏隐隐发痛。

  张渊颤抖着声音说到:“小世子,老朽拼了这条命也会带去这封信!可你能否保得住我孙女的安全!”

  “多么感人的场景啊,只可惜这幅画面出现在这种世界,只会是一句笑话!”苏柏心中暗暗感叹道。

  只见其单膝下跪,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张渊颤抖的双手上,郑重其事道:“老先生,我以苏家的百年清誉为名发誓。我定会保全你们爷孙两人!”

  “好,那就好……”

  张渊缓缓松开了双手,半天才重新站起身。接着对苏柏恭敬一礼,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阔步踏出门口。

  看着张渊视死如归的脚步,苏柏心中忍不住有些酸楚。

  “这是个吃人的世界,我不主动吃掉小鱼,就要被其他的大鱼吃掉。老先生,苏柏敬你,却不能变成你。”

  苏柏就算是说出花来,也不会骗得了张渊。张渊如今这样做只是为了能够护得自己孙女的周全。

  距离叛军大营数十里外的城池内

  一家饼摊前,一身破旧衣服的魏铭远正将吃食往嘴里猛塞。

  靠着自己身上那点皮毛功夫,在城里倒是搞到了点银子。第一件事就是买些东西填饱肚子。

  这几天他可算是饱受饥饿,终于在一个公子腰间搞到了这点散碎银子。

  吃着吃着,听到身边的人谈论着如今的局势,不自觉的放缓了嘴咀嚼的动作。

  “现在的日子越来越难了,不知道这帮叛军什么时候能被平叛掉。”

  “是啊。就是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才能搬来救兵。可是就算是解决了这帮叛军,咱么这种底层人还不是要遭殃。”

  听到同伴的话有些过激,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咳嗽了两下接下了他的话柄道:“咳咳,还是别说这件事了。”

  一旁的魏铭远想起了当时被自己抛弃的苏柏,心中暗暗嘀咕着:“那人不知道现在会不会死在了叛军手中。不管了!敢威胁我的人,我肯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魏铭远未曾感受到过父亲的宽阔臂膀,接着又失去了母亲的怀抱,一路走到现在全凭着自己的那股狠辣。

  自从母亲去世的那一刻开始,魏铭远的内心就只遵循着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够被信赖,其他人都无法信任。

  门派大比中被他废掉的人不知凡几,每次看到在自己面前血肉模糊的样子他都会无比满足。

  “我如今肯定是回不去大衍宗了,又该改投哪门呢?”魏铭远正暗自寻思着未来的道路时,心脏处传来钻心剜骨的痛楚瞬间传遍他的浑身各处。

  “啊!”伴随着魏铭远的一声惨呼,众多旁观者就看着一位破衣少年痉挛着身躯惨叫倒地。

  “这…这是什么情况!”

  刚刚还在讨论的两人见着魏铭远的样子,立刻捂住自己的口鼻,拂袖骂道:“真是晦气,遇到这种臭乞丐,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瘟病。快走!快走!”

  烙饼摊主都顾不得自己的摊子,慌忙收拾了一下抽屉里的散碎钱财,就匆忙离去。

  不消半刻,魏铭远方圆几十米都没了人影。

  “啊!”强烈的痛感已经将他的理智彻底抹除,就连求救的叫声也逐渐停下。

  一个人影悄然站在了魏铭远的面前,遮挡住太阳的光亮让魏铭远模模糊糊感受到眼前之人。

  “噬心腐毒?这小子实力如此低微,怎会被下这种毒药?”

  就在他暗自嘀咕的时候,魏铭远颤抖着伸出只手,忍受着抽筋剥骨的痛苦嘶哑道:“救……救!”

  见魏铭远竟还能说出话来,那人惊讶道:“咦?此子倒是毅力超乎常人,根骨也超于常人,确实是一个可造之才。只是这毒……罢了,就当是他拜我为师的见面礼了。”

  此时的魏铭远根本没听到那人的话语,满脑子就只有一句话:我要活下去。

  “小家伙还真能忍得住,现在就随老夫一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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