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自动放映的回忆长廊在猩红的月光下爆炸。

  像是新春炸开的鞭炮,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辞去旧岁,迎来新生。

  已经不再撕喊,而是垂着头跪坐在木台上的唐穗麻木的转动了一下眼睛。

  骨裂的双脚,还有之前摔痛的位置已经不再有痛感。

  像是之前在暗室中睁开眼睛一样,她身上的伤,痊愈了。

  身上的米色长裙笼罩着一层柔和的浅光,好似变成了月白色,在黑暗中盛开出洁白的花。

  鞋履早在不停磕碰着下坠时遗失。

  唐穗缓缓站起身,雪白的双足踩过地面上一滩滩盛放的绯红。

  扭曲浑浊的光影如云般飘过唐穗身前。

  像是拨云见日般,萧瑟的风吹舞,熟悉的幽长走廊出现在唐穗的前方。

  橙黄色的孔灯每隔十米变回放置在墙壁两端,为唐穗照亮前方看不清的路。

  足音在空荡的长廊中缓慢的响起。

  漫步在彻底安静下来的走廊的唐穗回过头,看了眼那熟悉的暗室,一步一步的朝着长廊深处走去。

  没有刺客,没有杀戮,没有机关。

  她一步步的走到了长廊的尽头,一扇木质的拉门静静的待在那里,等待着最后一个主人的回归。

  唐穗拉开了门。

  眼前是一片血红。

  而在血色之中,她第一次在布置熟悉的暗室里见到了其他人。

  穿着一身黑裙的少女背对着她跪坐在暗室的中间。

  少女的身边,层层叠叠地堆着无数玉白的面具碎片。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到来,那些破碎的面具碎片一个个发出颤鸣的嗡响,像是多米诺骨牌,一个倒塌,其他的也会发生相同的连锁反应。

  它们悬浮起来,排列重组成唐穗熟悉的一张张玉白面具,口中不停的发出抱怨——

  「骗子!」

  「你这个骗子!」

  「刽子手!」

  「骗子!」

  来来回回的,无端就是那么几句。

  只是习惯了面具们友好一面的唐穗听着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你来了。」

  背对着她的黑裙少女清冷的声音响起,狐面它们怨恨指责的声音戛然而止。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硬生生的扼住了它们的喉咙,使得它们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保持着最后的倔强,剧烈的颤抖着身体。

  与冰凉体温不符的热意在眼眶中打转。

  蜿蜒的血泪流淌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我是该叫你系统...还是...黑面?」

  唐穗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从她唇中溢出。

  气质冰冷,背对着她跪坐的黑发少女缓缓站起,转过身,那与她一模一样的精致五官上,乌黑的眸子注视着她。

  「你不是习惯了叫我小黑吗?就这么叫也无妨。」

  同样冰凉的触感从脸颊传递。

  黑面动作轻柔的抹去唐穗脸上的血泪,凝视着她好几秒,才说道:「看来,这次是真的醒来了。」

  唐穗阖上眼,庞大的记忆洪流又一次映现在了她面前。

  是啊。

  这一次,她是真的醒来了。

  也想起了一切。

  这场穿越的真相。

  她是面灵气。

  在成为面灵气前,她是人类。

  整日醉心于收藏不同名家珍品的父亲对她十分冷漠。

  偌大的宅邸,没有几个

  人愿意跟她说话。

  知道有一日,父亲从另一位大家手中买回了一副面具。

  面具仿佛带着奇异的吸引力,就连素来对那些藏品无感的她也生出了好奇的心里。

  孤独的孩子若是有了倾诉的对象,哪怕对方并没有生命也不要紧。

  只要她认为它是朋友,就足够了。

  于是,这日起,她整日与面具朋友相依为命。

  之后呢,贪婪又怕孤独的孩子吞噬了自己的朋友,妖力侵蚀下,诞生出了两张一黑一白的婴儿面具。

  她们自同一个灵魂诞生。

  白衣的少女是融合后的人类孩子本身,但保留的多数都是美好的记忆。

  黑衣的少女则是承载了人类孩子灵魂中全部的阴霾和恐惧,因为她才是人类孩子在化妖后创造出的,灵魂力量更纯正的妖。

  不同的情绪,迥异的观念,增强的妖力,她们游走在人世,所经之处充斥着悲剧与杀戮。

  那是她的罪。

  她像是被放逐的罪人,居无定所,更多时候会变成一黑一白面具被不同的收藏家带回,然后引发新的悲剧,创造出更多的面具。

  当最后一个象征着悲剧的蝉丸面具诞生后,她们遇到了,那位声名远扬平安京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从此有了归处,也有了羁绊。

  但,人类的寿命不过百年,纵然是被誉为最强的阴阳师安倍晴明,与无数神明结缘的他终究也只是凡人之躯。

  神明之中也有好坏,晴明大人身上有着太多的人世枷锁,纵然被无数人供奉,却终究无法成为八百万神明中的一隅。

  他无法驻留冥土,因为早些年间,晴明大人已经将自身「恶」的部分分割,成为另一个晴明,停留在冥土。

  而跟他们这些式神拥有无数回忆的那个,温柔又强大的晴明大人,最终消散在了世间。

  与他订立下契约的他们,他们这些式神,有的选择了隐退,有的选择停留,继续呆在安倍家,与安倍家的后代签订契约,成为他们的式神,欺骗着自己,留在那充满回忆之地。

  当然也有不愿意相信晴明大人就这么离开的式神。

  例如她。

  她耗费无数心力寻得了晴明大人用阴阳术留下的一丝神念,带着他去往了轮回,想要像在杀戮之都般故技重施,收集信仰,让晴明大人成神。

  然而无数次的轮回,就像是如今每次陷入黑暗后都会诞生的新的自己。

  她在轮回中迷失了自己。

  忘记了自己最初的身份,忘记了本来的目的,成为了记忆全无的「唐穗」。

  一代一代的转世从出生到死亡,渐渐的,面具们也跟她失散了。

  但是它们依旧会遵循着灵魂的联系,不断地寻找着她。

  它们制造杀戮,是为了她。

  它们被遗忘,生成了怨恨。

  除了小黑,狐面它们都产生了怨恨。

  她之前在暗室中心里升起的那些厌恶和憎恨,都是面具们的情绪。

  但,纵然产生了怨恨,狐面它们又像是冷战的好朋友,哪怕心里还生着气,在她遭遇危险,需要帮助的时候,还是会站在她身边。

  唐穗冰凉的指尖拂过围绕在她身边轮转的面具们。

  是整整齐齐的七张。

  ——题外话——

  好家伙,前面好多评论,有猜系统是男主的,愣是没有一个猜中系统就是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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