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给十两?!」

  前世的崇祯皇帝,如今的信王殿下朱由检看着桌子上这锭银子,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闹呢?!

  周奎你堂堂京师巨富,能跟张国纪拿出十几万两银子斗富炫耀的人,如今接济自家女婿,就给十两银子?!

  我来看你还带了三十两银子的礼物啊!

  而周奎也有话说啊,朱由检明显就是不会做生意的,接济信王府那就是接济无底洞啊,有了钱朱由检肯定又要被那些东林党人坑蒙拐骗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

  而且朱由检拿三十两银子的礼物孝敬老丈人,老丈人又不是不请吃饭,如今再给十两银子,相当于只赚一半,有这么良善的老丈人吗?

  看着朱由检那惊愕的神情,周奎有些狐疑:「多了?要不我再拿回来五两?」

  周奎说着就要朝桌子上那锭银子伸手。

  朱由检见状是连忙将银子揣起来,嘴里还不断的嘟囔着:「不多不多,十两都不够啊。」

  摊上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老丈人,朱由检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而周奎则认为自己对信王女婿实际上还是不错的,不仅给了十两银子,还留着朱由检一起吃了顿饭。

  五两银子的标准,上来还是很丰盛的,有羊肉烧饼,有羊杂汤,还有几个小菜,一壶酒,看着就不错,毕竟这桌子菜在东街买,也是值个几钱银子的。

  朱由检看着这桌子菜,顿时感觉毫无胃口,自己的老丈人怎么能如此吝啬?!

  堂堂百万银子身家的巨富,就拿这个招待当朝亲王女婿?

  偏偏周奎好似看不出朱由检脸上的不高兴一样,他还不断的给朱由检夹菜:「信王殿下,多吃点啊,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寻常百姓好几天都不一定能吃一顿呢。」

  最后朱由检勉强吃了点,随后仓惶告退离开了。

  等朱由检离开后,周奎这才吩咐仆役们把那些好东西都重新摆回来,自己也躺在摇椅上颇为自得的摇着扇子:「哎呀,今天这还什么都没干,就入账了十九两银子,又是发财的一天啊。」

  朱由检离开没多久,周奎的夫人就从后院出来了,看着周奎怡然自得的哼着小曲很是不解:「老爷,信王殿下好歹也是你女婿,为何要这般啊?」

  周奎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信王是老爷我的女婿,可这个亲王女婿有什么用?」

  「皇上不喜欢他,元辅不喜欢他,整个新党就没人喜欢他东林党也不愿意和他有牵连,你说,这么一个女婿,有何用?」

  「我那美若天仙的女儿嫁给他,除了有个王妃的名分还有什么,跟着他就是吃苦受罪。」

  夫人心疼的眼睛都红了:「那更应该多帮帮他啊总不能看着女儿吃糠咽菜吧。」

  周奎则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帮他?帮他有什么用?」

  「咱们女儿好歹有皇后照看着,既然女儿受不了多少苦那么何必管他呢,给他钱是半点回头银子都看不到。」

  「我可不能因为这个女婿就把自己的身家搭进去,这就是个无底坑。」

  见周奎死活不愿意资助朱由检,夫人也是毫无办法,只得默默离开叹气,寻思着下次如果女儿回来省亲了就偷偷给女儿塞些金银首饰什么的,总不能让自己女儿吃苦。

  而朱由检回到信王府后,王妃周氏带着希望上前:「王爷,妾那父亲可愿意帮助我们?」

  朱由检张了张,最终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向后堂走,看这样子,王妃周氏就知道什么情况了,显然周奎是不可能接济他们了。

  跟着朱由检回到后堂,驱散了仆役后,朱由检这才将怀里那锭

  银子拿出来:「爱妃,你那父亲,着实吝啬,就给了我们十两银子。」

  「才十两?!」周氏自己都懵了,盯着朱由检手里那锭银子,怎么看怎么感觉臊得慌,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吝啬的父亲?!

  朱由检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我去拜见你父亲,已经不顾自己王爷的颜面,把姿态放低了,我还带去了三十两银子的礼物呢。」

  「可到头来,你那父亲就给了十两银子,哎...」

  周氏也是感觉委屈:「王爷今天受委屈了,明日妾亲自回去一趟,想来总是能带回些银两的。」

  听到自己爱妃这么说,朱由检感觉自己脸是涨的通红,自己堂堂大明亲王,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岂能靠妇人挣钱?

  男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朱由检感觉自己丢不起这个人,他当即说道:「爱妃不用回去,回去也是受白眼。本王也不是什么本事都没有,先把王府里值钱的东西变卖一些,本王随后作画、写字总能赚到钱的。」

  周氏见朱由检还有骨气,也是点了点头,轻声嗯着:「妾也可以织布、刺绣,王府里空闲的地很多,我们还能自己种菜种些粮食,养些鸡鸭,这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朱由检听到这眼前一亮:「种菜养鸡鸭本王可拿手...」

  想当初朱由检在农庄里,那可是种地养鸡鸭,浇灌蔬菜啥活没干过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可是小菜一碟。

  想到自己还有这些本事,朱由检也是来了精神:「日后大不了本王与爱妃白日男耕女织,夜晚吟诗作对!」

  如果周奎知道如今朱由检这乐观的模样,那周奎必然无比开心,因为如此一来他就不用再担心朱由检跑来找他要钱了。

  傍晚,周奎提着一罐好茶去找张好古了,关于今日的事,他还有些东西需要向张好古请教。

  「哎哈哈哈哈,元辅,您看,这次给您带了点松萝茶来。」

  看着拎着小罐茶的周奎,张好古有些哭笑不得:「我这的好茶,已经有些摆不下了,你们送这么多茶给我,我也要喝得过来啊。」

  周奎则是颇有自己的道理:「元辅,您这话就不对了,您是当朝宰辅,天下百官黎庶都仰仗着您日夜操劳呢。我们这些商人又不懂品茶,这些好茶喝了属于浪费,还不如将这好茶赠您,也算是缓解您操劳国事的疲惫不是?变相的也算是我们这些人给朝廷的一点报国心意,毕竟您精神好了,就是天下百姓的福分啊。」

  听着周奎毫不要脸的吹捧,张好古笑道:「这么看来,这茶我还非收下不可了?」

  「您可得收下。」周奎是一脸的认真。

  将茶叶递给一旁的侍者,让他去烹制,随着略带橄榄香味的高爽香气扑面而来,张好古也与周奎谈起了正事。

  「元辅啊,今个儿,信王殿下来找我了。」周奎说道。

  张好古看了周奎一眼:「信王殿下是你的女婿啊,找你不是很正常吗?」

  周奎叹了一口气:「可是信王殿下找我是来借钱啊...」

  张好古恍然了,朱由检找周奎借钱,这不是指望铁公鸡掉毛吗?

  前世李自成的大军都打到北京城下了,朱由检找周奎借钱周奎都一毛不拔,更何况如今朱由检还只是个不咋的的亲王,要权没权要势没势,周奎更不可能借给他钱了。

  张好古不说话,周奎就继续说自己的:「元辅啊,我感觉信王殿下这一回来,京师就有点动静了。」

  「我怀疑,这信王殿下来找我借钱,应当是有人指使的,不然以信王殿下的面皮和自尊,怎么可能来找我一个商贾借钱?」

  「您说是不是东林党眼瞅着信王殿下回来了,想推

  着信王殿下打擂台啊?」

  听着周奎的一通瞎分析,张好古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时侍者也将烹制好的茶端上来了:「老爷,茶。」

  两盏茶放在眼前,张好古将其中一盏推到周奎面前,随后揭开自己面前茶盏的盏盖,看着茶盏里那正在明绿汤色里舒展的嫩绿茶叶,张好古缓缓开口:「东林党那些人,但凡还想活命,但凡有点脑子,就不至于做出推出信王打擂台这种不智的事情。」

  「打擂台的前提是要有资本,如今有资本打擂台的,只有陛下的皇子,信王哪来的资格打擂台?」

  「你啊,就别瞎想了。人家信王殿下怎么说也是在农庄里历练了几年的,人总是有改变的。」

  周奎苦恼着:「可是若信王殿下再来找我借钱该怎么办?」

  「他要是三番五次来找我借钱,那影响也不好啊。」

  「而且万一有心人要是在民间散播流言说我周奎奢侈无度,手里已经没钱了这才拒绝自己女婿借钱,那百姓万一觉得直隶钢铁公司没钱了,股价再受到影响可怎么办啊。」

  好家伙,张好古算是明白了,周奎感情担心的还是自己的股票和钱啊。

  先是呷了口茶,张好古这才看向周奎:「所以,你这是来找我出主意了?」

  周奎腆着笑脸:「这民间都说我和张老哥,周王谁的是什么四大财神,但这大明最大的财神,不还是元辅您嘛,您给出个主意呗,既能不让信王殿下找我借钱,还不会影响股票。」

  张好古看着周奎这副模样,忽然笑道:「这个办法,我还真有,甚至你到头来还能再赚点,但是前期你要投钱,你愿意听吗?」

  「要花钱啊?」

  周奎愣了下,随即咬咬牙:「干,元辅您说的绝对能赚钱,我听您的,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张好古点了点头,向前一凑:「听好了,你啊,回去以后向大家伙宣布,你要开办一所学院。」

  「开学院?!是培养学童的学塾吗?元辅果然高见!」周奎欣喜无比,开一所学塾才花几个钱,反而能在民间博一个好名声,有这个好名声在,自己就有了个金字招牌,股票信誉高了,自然也就涨了,元辅果然厉害啊。

  然而张好古却是摇了摇头:「不不不,不是学塾,是学院,是培养职业工人的技工学院。」

  见周奎还有些不解,张好古随即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觉得,如今大明合格的工人,多吗?」

  周奎摇了摇头。

  张好古继续说道:「大明如今缺少足够数量的合格工人,我们把农民从农田里解放出来送到工厂里去,农民也需要学习时间,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从青年开始就培养呢?」

  「选择十六七岁,接受了学塾教育的那些孩子,将他们送入技工学院去培养,让他们拥有专业的知识,出来就是合格的工人。」

  见周奎有些为难,张好古笑道:「不要觉得不赚钱,你可以现在你们的直隶钢铁厂里推行嘛,建设一所技工学院,然后允许工人们的孩子免费去学,到时候这些孩子学成了,不还是要在你这里工作?」

  「这么和你说吧,这个技工学院,不会亏的,会有很多人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来学习一技之长,这可是好事情。」

  听着张好古这样说,周奎也是狠狠心:「那我就听元辅您的,回去就开办!」

  说干就干,周奎回去就拉上了张国纪讨论技工学院这件事的可能性。

  张国纪听到是张好古让周奎这么做的时候,当即说道:「我说周老弟啊,这是元辅说的,那你还犹豫什么?元辅还能骗你那点钱不成?」

  「这件事,我和你一块干,我们就按元辅说的,我

  们建设一所技工学院,但凡直隶钢铁公司的工人子弟,都可以免费入学学习技术。」

  很快,在京师百姓之间又有一条新的流言传开,张国纪和周奎这两个巨富要建设一所新的学院,这所学院除了教授基本的读书识字和一些数学国学以外,最主要的就是教授技能!

  至于花销么,也就几百万两银子,换算成大明宝钞,十几个亿而已!

  百姓听了顿时愣了。

  在大明,想要学习一技之长,那就是跟着师傅干,给师傅当牛做马洗衣做饭,师傅这才会从指缝里流出点东西给你,而且压箱底的本事还不会交给外人,只会传给自己人。

  这就导致很多绝活绝技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想要学习一技之长有着安家立命的本事,在古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这可是吃饭的本事,寻常人谁会轻易传给旁人啊?

  你不给师傅当牛做马三年,洗衣做饭三年,再给师傅白打工三年,最后孝敬师傅三年,师傅凭什么传你真本事?

  但眼下不同了,张国纪和周奎所建设的职业学院,会聘请专业的大师傅传授知识,只要学成了,学会了,就有一技之长,就可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随着大明在初步工业发展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大明对工人的需求量也越来越多,合格的工人每一个都能领到不菲的工薪,毕竟一个合格的工人带着几个学徒就能撑起一条生产线啊。

  眼下有这么个好机会摆在眼前,京师的寻常百姓人家怎么可能不激动?

  不仅京师的百姓人家激动,京师附近地区的百姓人家也激动啊,这张国纪和周奎开设学院,做的可是功德无量的事情,不管他们是出于何种目的作出的这种选择,这无疑会给千万个家庭带来更多的可能,给千万孩子带来走出去的机会。

  朱由检眼下把自己关在家里,和他的爱妃男耕女织,种菜浇田织布做饭过着二人的小日子,对外面的一些事了解不多。

  听到仆役说周奎又弄出什么大动静,要开办什么技术学院,要什么工人子弟免费入学之后,朱由检很不屑的说道:「丈人这是发了什么疯?」

  「开办技术学院?技术也配开办学院?」

  「学院,就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教四书五经,儒家经义也就算了,反而去学习什么数学格物,学习什么匠人本领,这些贱籍本事学了又有何用,而且还免费入学,这是怕招不到人吗?」

  「爱妃,你还是劝劝丈人吧,他那么吝啬一个人,若是这学院开办起来亏了钱,指不定要怎么哭天喊地呢。」

  周氏听了虽然觉得朱由检说的有点道理,但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匠人本领也能是养家糊口的本事啊,怎么就贱籍了呢?

  这人真的就应该分出什么士农工商三六九等吗?

  如今大明不是已经废除贱籍了吗?

  周氏不理解,但朱由校理解啊。

  听到民间的留言传闻后,朱由校就将张好古请来了。

  当张好古来到武英殿还没等着行礼呢,朱由校就拉着张好古坐下了:「师父,朕听说你让国丈他们开办了一所技术学院,培养职业工人?」

  张好古点了点头:「陛下仁慈,厚爱天下百姓,施以仁政教化天下,方有如今大明盛世。」

  「眼下大明正在向工业化迈进,所缺少的就是合格的工人。这张国丈他们如今一个个身价钜亿也是多亏陛下仁德,他们才能赚得这金山银山。」

  「商人因国获利,自然也要回报国家,让他们建设一所职业学院,免费培养农民子弟,一方面也是缓解朝廷如今面临的工人短缺问题,一方面也是给民间子弟多一条出路。」

  朱由校感慨着:「百姓生活不易,面朝黄土背朝天终日耕作才勉强果腹。百姓求得不多,无非是孩子有个未来而已。」

  「虽然如今朝廷铺设学塾,但也仅仅能让天下的孩童识字而已,这开设技术学院,能让诸多无法继续进学的孩子有一技之长,这就是多一条出路,多一个未来,此举功德无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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