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相较于太上皇的暗暗焦急,孙乾倒是一副处之泰然。这要归功于曹傍他们的办事本事,若太子没有擒在手中,他就没法和太上皇对峙。

  太上皇踌躇片刻,开口说道:

  “你真不打算给他封王?”

  孙乾淡然回答:

  “那要看他是什么态度。”

  现在他将大庆扶上了正轨,绝不会允许有人偷功窃果!不过太上皇一听此言,立即来了气:

  “他能有什么态度!?他失足落水回来,一无权力二无兵力,他还能对你造成威胁不成?寡人看你变得厉害,自私自利罔顾人伦!”

  孙乾一拍椅子扶手,刚想开口辩驳,太上皇看他这动作只觉一股血流冲脑,气抖:

  “在自己长辈面前,哪里轮到你这儿子拍桌子!孙乾,你这是打算不要寡人这父亲!”

  孙乾可不怕他给自己戴高帽子:

  “父亲别忘了,朕现在是皇帝,先君后论其他。”

  太上皇呼吸有些急促,胸口沉闷,他靠着椅子歇息了一会,眼中冷光乍现。他是老糊涂了,现在的乾帝今非昔比,用老法子根本对付不了。

  他发出长长叹息,此路不通只能试试其他:

  “他毕竟是曾经的太子,你就算是皇帝,也没法抹去这一事实。现在他回到京城,已经有不少人知道,难道你能杀了他不成?”

  太上皇跟孙乾摆明厉害关系,孙乾却没有任何疑虑的回答:

  “历朝各代,哪个皇位上不是父子相残、兄弟屠戮,更何况他只是一个曾经的太子。”

  太上皇瞬间愣住了,他死死盯着孙乾,此刻在他眼中,孙乾是个完全的陌生人,不是他曾经的儿子。

  他胸口涌荡着惊骇和怒气,压低嗓音带着警告:

  “孙乾,你若杀了太子,寡人跟你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和你作对到底!”

  前帝余威未散,孙乾玩味的看着他:

  “父亲也太着急了,朕的话还没说完,何必这么偏心拿自己的命去护孙振。朕可以给他封王,却不是湖州,只是地点,朕考虑后再说。”

  太上皇一怔,感觉自己被耍了一下。他原本以为看到了孙乾的杀心,谁知试探他后,孙乾又让出了一大步。

  一颗老心脏悬起又落下,浓厚的疲惫感席卷了太上皇全身。

  “既然你仍顾着手足之情,寡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封地一事,倒也不急。”

  孙乾一笑,笑容让太上皇再次紧绷心神:

  “父亲不急正好,朕有些事情要调查清楚。”

  “还有什么事?”

  “父亲不知道吗?那便不知道吧,朕还没证据,不提也罢。”

  太上皇立即敲响了警钟,神情意味不明的看着孙乾。父子两心思都在飞快转动,于无声无形中展开对峙。

  过了片刻之后,孙乾再次开口:

  “太子一事朕还要和臣子们商议,父亲要为他的安全着想,可不要轻举妄动。”

  太上皇闻言一怔,没想到孙乾会突然照顾孙振的安全,不禁对其居心有所怀疑。孙乾微微低头,还真考虑了下太子的安危,估计这太子重生,应该没什么仇家。

  太上皇一叹:

  “不管如何,先将他带来让寡人见一见吧。”

  看太上皇的模样,确实有思子之意,孙乾多少有点不信,没准是做给他看的,其实两人已经偷偷见过面了。

  孙乾略略考虑了一下:

  “那便入夜了再说。”

  白天容易招人耳目,太上皇只得同意,静默了片刻看着孙乾说道:

  “你放心,他不会和你争皇位的。”

  “朕当然放心,难道还能被人丛龙椅上踢下去不成?”

  太上皇皱了皱眉头,觉得这儿子太气人了,说句话总要带刺。不过随着他的老年到来,想想曾经做过的事,竟然有了一丝愧疚感。

  他知道自己太过偏颇太子!

  现在这一点点难能可贵的愧疚,弥漫到了他的心头:

  “你醒悟之后,大庆渐稳,寡人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即便是你哥上位,也不能在半年内,做出你这般成就。”

  孙乾讶异的看着他,这老头竟然肯定了他?!真是铁树开花!

  他没有出声,太上皇继续缓缓说道:

  “既然人回来了,确实不能再称呼为太子,哪怕加个前字。将他封王吧,再将稷儿立为太子。”

  孙乾一笑:

  “可以,父亲想明白了就好。”

  太上皇点点头,父子间闲话没有,对坐尴尬一阵沉默后,太上皇站起身打算离开。他太过乏累,身体不觉有些佝偻。孙乾看见了,心头滋味有些复杂。

  其实他的儿子已经死了,另一个皇家血脉流落在外。若知道孙乾穿越的真相,会闹着要孙振回宫吧!

  孙乾心中一动,太上皇是否知道,他的儿子已经换人?!

  转念一想,孙乾又不以为意,知道了又怎么样,凭着太上皇现在的势力,也只能干瞪眼睛。

  太上皇走后,赵公公和田恒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孙乾也到了外殿,看着田恒道:

  “你进来,朕有事让你去做。”

  说罢,看了赵公公一眼,田恒转入了屏风,赵公公立在外殿继续看门。

  两人谈了一炷香的时间,田恒很快离开了养心殿。孙乾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墨云累积,春雨将下的模样。

  到了入夜之后,春雨细细扬扬的飘了起来,而后逐渐变大。

  孙乾端坐在勤政殿中,一盏热茶搁在手边。太上皇在殿中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眼殿外。

  没过多久,一辆马车从黑漆漆的雨夜中遥遥而来,前面各有几盏灯笼。太上皇神色一凛,立即快步到了门边,神色紧张的盯着马车:

  “回来了,回来了……”

  孙乾身形一动不动,凝视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几抹身影掠过黑夜,隐藏在更加隐秘的角落,他们是护送孙振回宫的暗卫。

  即便已经入了宫,他仍然被无数双眼睛紧盯着。

  马车在养心殿长长的台阶停下,马车帘幕掀开,有人撑着伞迎接一名身着素锦的男子下了马车。

  那把伞挡住了孙振的样貌,只是他的气质以与曾经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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