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右曹侍郎林道海恭恭敬敬的到了御前,自从乾帝将康王押进京城后,他就没睡过好觉。

  此时的他神色憔悴,低着头不敢看孙乾一眼。

  孙乾正盯着曹傍送上的折子翻看,晾着林道海足有半柱香的时间。

  等林道海尝够了其中滋味,孙乾才抬眼看着他,平缓问:

  “知道为什么宣召你吗?”

  林道海自然知道为什么,可这事他敢承认吗?

  “请陛下恕罪,微臣不知道。”

  孙乾突然间面色一沉,手中的折子砸向林道海,林道海跪得稳稳当当,也不敢躲避。折子掷在他头上,然后摔在他面前,摊开了其中一页。

  林道海一低头,就看见某年某月某日,拨往镇南军军饷数目,后面跟个兵器库实得数目,以及剩下银子去了何处。

  去了湖州云飞城府兵那里!

  如果用于大庆府兵,那倒也没什么,然而云飞城府尹说是用去锻造了兵器,而府库中并没有那么多兵器。

  一个谎言或许能瞒住,但多了就会漏洞百出。

  他尽量不控制着手抖,拿起册子翻看。

  孙乾喝了口茶,清脆的瓷器相碰声,让林道海如惊弓之鸟。

  “这些军饷从你手里出去的,有没有落实给镇南军,你有没有责任?”

  林道海暗暗深吸口气:

  “微臣确实有责任,可是陛下,这些多出来的军饷,曾经经过您允许的。这原本属于太上皇,太上皇要拨往何处,微臣不敢异议。”

  竟然把责任推给了太上皇?!

  孙乾冷哼一声:

  “你对太上皇倒是忠心耿耿,看来,你是在为他或者康王重新登基做准备。”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震得林道海脑中一片空白。

  乾帝这是要给他扣个谋反的帽子?!

  林道海瞬间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流下。

  “陛下!微臣一家性命都在京中,怎么敢有这样的心思!”

  林道海惶恐不安的回答,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陛下清除魏鹰之时,微臣也曾想过将此事上报于您。但想着陛下对太上皇向来孝顺,又为大庆呕心沥血,微臣一拖再拖,后来湖州康王的事情发生,才惊觉晚矣。”

  孙乾闻言微微皱眉,或许林道海情有可原,也或者是无可奈何。只是孙乾不打算再派人调查了,太上皇一事,他要拔除得干干净净。

  乾帝没说话,让赵公公将折子捡回来。

  林道海继续磕头恳求:

  “陛下,请陛下明察,微臣都是按照您的旨意,去为太上皇办事的啊!”

  孙乾一拍桌子,喝道:

  “朕让你把军饷发到太上皇三万大军之上,结果去了湖州!这是朕的旨意吗?!”

  林道海快哭了,早知道就不听下面人的话,早点禀告给乾帝,也不至于今日岌岌可危。

  “陛下,微臣,都是微臣的错,求陛下恕罪……”

  林道海不敢再争辩,他知道乾帝这人有自己的想法。

  争辩无用,要么让他看到你的价值,要么你能完美的解决这事,不影响大庆。

  可是现在,林道海两方面都做不到!

  康王这事不是他一个右曹能解决的。

  林道海决定暂时闭嘴,反正现在乾帝暂时不会结案,他得找机会递消息给家里人,让他们赶紧想办法。

  林道海求了片刻,也不再求了,换了一种说话:

  “微臣愚钝,辜负陛下期待。大庆匡扶大庆,重振国威,微臣却连这些事都做不好,实在有愧。”

  林道海开始检讨自己过失,吹捧乾帝的丰功伟绩。

  孙乾在琢磨自己臣子的过程中,臣子们也会暗暗研究他的脾性。都是聪明之人,乾帝就一个脑袋,他们百多个脑袋!

  孙乾虽仍然绷着脸,心里的火气开始下去。

  妈的,他这些大臣越来越滑溜!

  孙乾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都是能诗会赋的大学士,再说唱下去,保不准自己能保持清醒。

  “行了!滚下去!”

  林道海立即闭上嘴,绝望中看到一丝曙光,乾帝没有革职查办,说明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林道海心中七上八下,满是愁苦,回去后的日子越发难熬了,颈上悬刀啊!

  他慢而恭敬的退了出去,在廊下呆了一会,果然没过多久,赵公公从里面走了出来。

  “哟,林大人还没走呢?”

  赵公公压低了嗓音,走过来询问一句。

  林道海不是没走,是特意等一等,看看能不能碰到赵公公出来。

  乾帝让他退下,他就应该立刻离开,不能在此久留。

  林道海连忙凑过去,和他一起在长廊下慢走,闲扯着最近宫中的话题。

  赵公公心底明镜似的,他知道林道海想跟他打听点什么,但乾帝主动提起的政事,他是绝不会自己开口。

  他只是一个奴才,乾帝派他去做事,那是圣恩额外恩赐!

  赵公公听完林道海的话,压低着嗓音告诉他:

  “林大人,杂家没那份本事,最多说一句,湖州的事陛下很不高兴。”

  虽然就这么一句话,可让林道海心中顿时敞亮起来。

  乾帝忌讳着康王,必定不会给他一丝浮起来的机会!

  皇权的事,帝王会有商量的余地吗?!

  想是想明白了,可怎么自救,是个天大的难题。

  赵公公可不想再多一句嘴,他朝林道海拱拱手,转向了另一条长廊。

  林道海谢了他,微微一叹,负手朝政事堂走去。

  看来得找几个大人去求救了!

  林道海在这边想方设法自救,康王那边在尽力作死。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到了傍晚时分,孙乾又接到康王的消息。

  这次是田恒派遣羽林暗卫奉上的密函,上面说康王在今日清晨,想调集大军突袭东夷。

  田恒再三无法劝止,只好想了一个办法。

  他把康王的儿子命暗卫偷偷绑了,然后藏起来,现在康王那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太上皇也焦急不已,毕竟孩子是他强行带出皇宫的,现在失踪,他这个恶爷爷的名声又涨了。

  康王怀疑是乾帝和田恒搞的鬼,然而田恒杵到他面前,他也不敢怎么样。

  到了康王身边的赵森和,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每日都盯着东夷。

  不过他和康王现在关系到底如何,田恒一时无法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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