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乾移往养心殿去见大使,只带了礼部主客清吏司高岩、兵部尚书侍郎陈之珏、军机处丁远光。

  本来还要带上礼部尚书和侍郎的,但位置一直空缺,孙乾也没特意补上。

  养心殿两侧摆放了一排酒水,中间留出大片空地,有梨园的美女正在翩翩起舞。这气氛乍然一看,还挺热闹。

  孙乾坐在首位,一手持着酒杯,望着戎狄大使走向养心殿大门。

  大使刚打算踏进殿门,就被赵公公拦住,请他交出身上的武器。

  大使面上陡然一沉,很不服气。在他眼里,大庆岌岌可危,有什么可豪横的!?

  孙乾喝了口酒,没有放他进来的意思。

  反正着急的又不是他!

  大使暗暗握紧了拳头,将身上可作武器的交出来,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

  孙乾冷笑,你这点东西,比起我们被侵占的土地,算个屁!

  大使终于被放入殿中,梨园的歌舞美人轻盈暂退。

  孙乾看着大使行礼问了圣安后,开口道:

  “大使身体可好了?大庆的太医院医术高明,何不让御医们好好看看?”

  大使一口熟悉的大庆语言,只不过带着雍州地界的腔调:

  “谢陛下挂念,允意已经完全无碍。”

  这大使名叫允意,是西戎允姓大家族的子弟。他眉头高耸,眼窝较深,身形也很高大。

  孙乾命宫人带他落座右侧,上了大庆的月光酒:

  “大使尝尝这酒,这可是上贡珍品。产自朝天关东面雪山,此酒若在月下盛半杯,将会收敛月光,看起来就像满满一杯,所以叫月光酒。”

  孙乾自己喝了一口,对大使感叹,此刻没有月光可以入杯让大使欣赏欣赏。

  大使哪里有心情品酒,他一口闷了酒,笑道:

  “确实遗憾,若非今日为和谈而来,允意还真想找个月圆之夜看看。”

  孙乾见他把话题扯到和谈之上,便将手一挥:

  “和谈急什么,不如我们来赏赏梨园歌舞。”

  眼看着跳舞的宫人们又要上了,大使站起来,一拱手:

  “庆王陛下,不如允意和您说一个故事吧?”

  孙乾微微一笑,将梨园歌舞挥退,听他说故事。

  允意语速还挺快的,他说的是关于一个女人的故事。一个女人的丈夫死在战场上,为了复仇,她将自己两个未满十岁的儿子也送上战场。

  儿子死了,她就杀死自己家中年迈的双亲,亲赴战场!

  孙乾听完后默不作声,直到允意问:

  “陛下,请问此女子是否狠绝勇猛?”

  孙乾捏着酒杯,点头感叹:

  “简直不是人能做到的狠。”

  允意双目锐光一闪:

  “陛下,刚才所说的女子,便是突厥的女子!”

  孙乾微微一笑,原来在这等着他呢!他没说话,听见允意继续说:

  “突厥的女子就如此狠绝、勇猛,那他们的男子可想而知!他们所过之处,人畜不留,楼台宫阙尽数焚毁。”

  “所以呢?”

  “所以,戎狄和突厥应该联手,一同将突厥赶回赫尔草原去!”

  赫尔草原是突厥的老家,孙乾也很想将他们赶回去。

  允意盯着孙乾,有些紧张,他从孙乾脸上看不到自己想看的情绪波动!

  孙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完,开口:

  “大使,突厥确实凶猛异常。但他还不是最可恨的,你知道对我们大庆来说,什么最可恨吗?”

  允意一拱手:

  “愿闻其详。”

  孙乾猛然掷杯落地,双目光芒如箭,瞬间站起来,大声喝道:

  “你们戎狄侵占我们大庆雍州、九龙山、松洲数地!杀我们百姓抢我们的牲畜,滋养你们的士兵马匹!现在不仅要和谈,还摆出高高在上的姿势和谈,这才是真正的可恨!”

  帝王一怒,龙威骤现,大使未曾想过乾帝竟敢如此强硬,一时愣在原地,耳边呵斥声久久不绝。

  孙乾的话挑起大庆臣子们久忍的愤怒,他们敛袖正袍,目光非常不善的盯向大使。

  大使震惊,被孙乾的目光刺得倒退一步。

  他支吾了半天,才找回自己想说的话:

  “陛下,曾经的误会我们可以重新谈谈,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共同对付突厥,不是吗?”

  孙乾依旧目光如箭的盯着他:

  “好!你们归还雍州、九龙山、松洲这些地方,我们就一起对抗突厥!”

  允意顿时面色难看起来:

  “这种事还需要慢慢商量,允意只是一个大使,做不了这么大的决定。但我认为,耶律不但大王,会认真考虑您的要求。”

  孙乾良久没有说话,允意紧张的盯着他。

  若是以前,他大可以调头就走,而现在,不得不暂时委曲求全。

  怎么回事!

  大庆的帝王似乎变了很多,他以前可没现在一半的强硬!

  在大使忐忑不安的目光中,孙乾重新坐下,宫人给他倒了半杯月光酒。孙乾举起酒杯,看着半截空杯逐渐莹光隐隐,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大使,坐下吧,突厥还在去你们家的路上,你急什么呢?又不用你招待客人。”

  孙乾话音一落,众大臣随即笑出声,这次,终于轮到他们吐气一回。

  允意瞬间面色铁青,乾帝发现了!他什么都发现了!

  他果然是在拖延时间!

  他骤然转身朝殿外大步走去,他要放出信号,尽快将乾帝无意和谈的事传回戎狄!

  不用孙乾发令,殿门外的太监就能将他拦下。

  赵公公凉凉的看了一眼允意:

  “大使请回吧,这月光酒,还没喝完呢。”

  允意深吸口气,调整心情对孙乾拱手:

  “陛下,允意伤口痛得很,想回去太医院修养。”

  孙乾摇摇头:

  “大使,怎么能喝酒喝一半就开溜呢?伤口痛挺正常的,等你喝醉了就不会痛了。”

  大使面色一沉,看来乾帝是不会放他走了。

  没关系,他已经跟自己人打过招呼,不回去只是戎狄那边慢一点获得消息。

  他正打算返回座位,殿外匆匆走近一个小太监,对站在门边的赵公公附耳了几句。

  赵公公神色一肃,立即进殿传达给孙乾。

  孙乾听着消息,面上微微一笑,说了句:

  “这下可有意思了。”

  随即,他对戎狄大使大方一挥手:

  “大使,你下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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