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日苏不回答,楚九月伸出手指点了点那石发色的长衫:“就这件吧。”

  拿起长衫,楚九月对着身后的灰衫少年比量了一下,眼波流转,“比量着倒是挺合身,那日苏,你去试试?定是极潇洒的。”

  那日苏瞳孔微缩,别扭的薅过长衫,一句话都没落下,朝二楼最东面的房间走去。

  楚九月无奈叹了口气,真心想不通他刚才究竟想说什么,又正经的不像他。

  想着想着,楚九月便觉得乏了,禀退了春华秋实二人,便朝正对楼梯口的房间走去。

  浑身乏力,瘫倒在床上,白色的轻纱帐幔随风轻摆,将床上那满脸疲乏的小公子,遮挡的朦胧。

  良久,门口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那声音在门口似是在来回踱步。

  猛然停下,抬手想推开门又垂下的身影,便落在楚九月惺忪的眼眸里。

  见那道身影要落寞离开,楚九月伪着男声,唤了一声:“那日苏,进来吧。”

  楚九月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倦意,坐起身来,撩起两边的白纱帐幔,泛红的指尖揉了揉太阳穴。

  指尖是被骨寒冻红的,只是这次没有“他”想象中的痛楚,不是入体的剧毒,不需要刺伤胸口,倒也比以往轻松了许多,竟然还悠然的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身体进化了,还是怎么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楚九月挽好帐幔,转身笑着看他。

  这是那日苏?

  楚九月有些吃惊!

  眼前的少年,身材挺拔,尤其是那一身石发色的长衫,让他越发有竹林深幽之意,充满神秘感。

  腰间缠的一圈又一圈的白布,换成了一条白色腰带,用金线勾勒着波浪翻涌的图案。

  原本雄伟的汉子,摇身一变成了阳光洒脱,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下一秒,那日苏抬眸,得意道:“怎么样?老子是不是穿什么都好看?是不是被老子迷住了?花祈安,跟你提前说好,我可不是个断袖。”说着,他朝楚九月左右晃了晃食指,傲娇道:“老子是你得不到的人。”

  只要他别开口说话,楚九月就还能好好欣赏一番。

  一说话就痞里痞气的,一股子悍匪的冲击感,将他阳光洒脱的少年形象在楚九月心里彻底粉碎。

  好好的,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楚九月一阵无语:“那日苏,作为你老大,我劝你日后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千万不要开口说话,沉默是金。”

  那日苏突然沉默了,炽热的目光落在那红肿的手上,“疼吗?”

  楚九月将手往身后一藏,讪笑道:“不疼,一个大男人,这点小伤算什么?”

  那日苏置若罔闻的往前走,一步步靠的越来越近。

  他的身上有一股冷冽的香气,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充满荷尔蒙的气息。

  楚九月步步后退,脚边一个踉跄,坐回了床上,被他炽热的眼神凝视,楚九月下意识紧紧抱住自己,声音微颤:

  “你……你做什么?”

  面前的少年,登时将膝盖抵在床边,俯身越凑越近。

  眼看着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唇瓣离自己越来越近。

  能清晰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扑在脸上,便是一阵心狂乱跳。

  “那日苏,我可是个男人!”楚九月双手往身前一推,撇过头去。

  夜幕降,窗户大敞,稀稀落落的虫鸣,都霎时间顿了顿声响,安静的不像话。

  仿佛在为这暧昧的氛围添砖加瓦。

  楚九月见他不为所动,就自己那身板,力气,在那日苏面前简直是以卵击石。

  推不动,只能撑着手臂往后仰着身子。

  真就练腰~

  楚九月看不懂那少年如深渊般的眸子,只是那少年往前俯身,就差趴在自己身上了,那俊朗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滚动的喉结,滑落到健硕的麦色胸膛上,一起一伏,惹人浮想联翩。

  楚九月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头越发偏了偏。

  这身材,简直梦里才会有好吗?

  不过……

  不能像上次一样,背叛鹿鹿。

  一生一世一双人。

  脑海中拂过鹿生妖孽般的俊美容颜,楚九月阖上眸子,伸出一只手再次用力推了出去!

  只是那少年身上着实走着烫。

  楚九月心下一惊,覆上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又探了探他的身上,热的像个火炉,“你坐好,我帮你看看?”

  楚九月的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脸颊,脖颈,再是囚禁自己的手臂。

  好像越来越烫了,见那日苏身子在咬牙发抖,楚九月越发担心。

  唇边关切的话还未说出口,那日苏脸色却越发不好看了,齿缝里挤出句莫名其妙的话:“别碰我。”

  楚九月心想,你以为我想碰吗?要不是见你身体不适,刚才使了吃奶的劲早就把你推开了。

  见他唇都咬破了,楚九月还是怜惜的没舍得大声同他说话,依然是温润纯净的小公子的声音:“你没事吧?”

  那日苏一言不发。

  他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自己撑起。

  下一秒,楚九月因关切伸出去的手,便被一双薄茧的大手握在手心。

  那日苏似是在捧着独一无二的珠宝一般,格外小心。

  他往腰间摸了摸,拿出来的依然是那个白色瓷瓶。

  楚九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用自己做的伤药,能如此频繁。

  以前不是不受伤,只是一点小伤,“他”没在意过。

  眼前的少年,自指尖取了一小坨白色药膏,伴随着唇边吹出来的丝丝凉风,涂抹在楚九月红肿的手上。

  “呼~”那日苏小心翼翼的吹着,生怕弄疼了眼前的人儿。

  楚九月轻唤了一声:“那日苏…”

  那日苏抬眸看她,眼神第一次有了祈求之色,“日后,多想想自己成吗?就当是为了我。”

  楚九月瞳孔微缩,忍不住问出口:“为了……你?”

  那日苏目光虔诚:“嗯,为了我。”

  为了你什么呢?

  倒是说啊?

  那日苏根本没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起身走向窗外,迎面而来的风,将他不羁的发鬓,笼到耳畔:“你想去哪探查?”

  楚九月望着那少年流畅的侧脸,自己似乎并没有告诉他深夜要外出探查,本来“他”想自己去的,能不带上那日苏就不带,那样若是输了还能保住他,如今怕是不行了。

  那日苏像是跟定了自己,已经走到楼梯口守着了。

  这下是偷偷溜不走了。

  楚九月只能如实相告:“风雅堂。”

  “走吧。”

  那少年似乎没给自己反应的机会,语气丝毫不容置疑,往楼下走。

  算了,无论如何,终归是能保住他的。

  七进七出的庭院被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下。

  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穿梭在长廊间。

  夜里的护院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时不时就会来一波。

  楚九月白天已经记熟了路程,再加上春华秋实二人告知的换岗时间。

  躲避起护院来得心应手。

  其实更多的是依靠那日苏的听力。

  谁让他十米内的声音,就算再微小都能察觉到。

  楚九月本来就又瘦又轻,好几次都是被那日苏靠蛮力拉到身后,蹲到阴影里,人肉眼极难察觉到的死角。

  终于是,有惊无险的到了风雅苑。

  风雅苑倒很不同,明明是最应该重兵把手的地界,却四下无人静的出奇。

  楚九月抬脚往前探了探,尴尬迈进那拱门。

  便闻到一股腐尸的臭味,就像是死了放了十天左右,只一瞬便让人觉得七窍升天,胃里翻江倒海。

  刚踏进去的脚,登时便退了出来。

  扶着庭院里的桂花,作呕了几次。

  那日苏拍着“他”后背,关切道:“怎么了?吃坏东西了?”

  楚九月什么也吐不出来。

  见那少年一脸天真的样子。

  楚九月庆幸他还没有走进去。

  不然那味道定会让他回味终生。

  “没事,医治骨寒后的正常反应。”楚九月抹了抹嘴角,面露愁容,目光落在飘落的桂花雨上。

  只是一门之隔,便连一丝臭味都闻不到。

  再望向桂花,楚九月鹿眸骤亮:“那日苏帮我警戒。”

  那日苏虽不知道眼前人要做什么,但还是乖巧应道:“好。”

  花祈安,定是有了什么好主意。

  那小公子撩起绛红色长衫,蹲下身子,从腰间掏出一个绿色瓷瓶,捡起桂花,往里一放,剧烈的来回摇晃了十次。

  楚九月朱唇微勾:“大功告成。”

  径直朝那日苏走去:“张嘴。”

  那日苏今日倒是异常乖巧,说什么都乖乖听话。

  咕咚~

  “不苦吧?”楚九月眼眸清亮。

  那日苏狭长的眼尾一跳:“老子不怕苦。”

  “那就好。”

  话音刚落,楚九月便自己猛灌了一口,精致的小脸顿时皱了皱,又松开。

  男人不能说苦……

  忍着……

  那日苏垂下的手,攥的紧了紧,垂眸,神色复杂。

  往胸口里掏了掏,蹙了蹙眉,心道:下次得多带点糖。

  “走吧。”楚九月不放心的叮嘱道:“跟在我身后。”

  刚想走到身前的那日苏,听了这话,默默的退了回去。

  昨晚,同李长书走进来时,便发现风雅堂西面有处破旧的偏房,吸引楚九月目光的是门口被镣铐锁着,已经生了锈,怕是已经锁了很长时间。

  门两边被清理的很干净,房屋看上去却有些年头。

  风雅堂的灯火已经灭了,照亮门匾的是炉火的星星之火,半明半昧间,只看清摇摇欲坠门匾上刻着一个“韵”字,其他两个字被岁月磨平,有些看不清了。

  楚九月怕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见到外面破旧不堪的院落,便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会身处黑暗,尽管“他”从一旁提了一盏莲花灯,还是深吸一口气,憋着劲抬脚迈上前。

  “你会开锁?”

  身后的少年突然开口,吓得楚九月身躯一震,拍了拍胸脯才镇定下来,摇了摇头:“不会。”

  “害怕?”那日苏见那小公子脸色惨白,手里的莲花灯都在抖,抄起一块衣衫递给他:“喏,不怕,拉着我。”

  楚九月抿着唇,想抵抗一番,证明自己不怕。

  吱吱~

  老鼠的声音响起,从楚九月身侧钻过。

  “唔!”

  楚九月一把拽住那日苏的衣衫赌住嘴巴,委屈的缩成小小一团,身体直发抖。

  楚九月生平最怕的就是老鼠!

  腰间猛地被一股力量揽住,头顶传来浑厚的男声:“一切有我。”

  那声音,让人顿时生出安全感,下意识往那日苏身侧贴了又贴,直到亲密无间,挤不动了,才堪堪停下。

  只见那日苏,往挪着步子,却被身后的小公子拖拽的脚步迈的小了些。

  楚九月觉得刚看到那少年俯下身子,手覆上门锁,扒拉了两下。

  啪嗒!

  只是眨眼的功夫,门便开了。

  楚九月觉得打趣两句,才能分散注意力:“不愧是强盗,开锁这么容易。”

  果然伸手不见五指,虽然提了一盏莲花灯,可那一点点暗黄色,在黑暗中微不可见。

  楚九月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些,拽的那日苏腰间一紧,有些喘不过气,“花祈安,你竟然怕黑?”

  “怕黑怎么了?”楚九月小声反驳着,手上的力度丝毫不减。

  四面时不时传来呜呜声,像是女人在深夜憋悲切的哭泣。

  楚九月头埋的更低了,看那日苏身子依然挺的笔直,淡定的朝四面走,不知在找着什么,“他”只敢半睁着一只眼,看着地面,了解周围情况,忍不住小声问:“那日苏,你听这呜呜声,想不想女人在哭啊?”

  那日苏举着灯笼,往一旁的窗户一抬:“是窗户。”

  “这么黑,你就不怕吗?”

  刚问出口,楚九月便后悔了。

  那日苏脚步顿了顿,莲花灯里的火苗也暗了一瞬,又燃起,暗黄的灯火,再次将那日苏迈出的步子,拉的很长很长。

  书中有潦草带过。

  那日苏父母死后,年仅八岁的他,只能靠与猛兽夺食而生,夜晚是动物们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他时常会在深林里躲上一个夜晚,才有可能不被饿死。

  楚九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手上的动作松了些。

  感觉到那小公子的手一松,那日苏手上的动作一顿:“我不怕。”

  “他”不是原主,可同那日苏相处了那么久,楚九月心疼他。

  正当楚九月失神,脚下的一切都亮了。

  地面没有想象中的灰尘,倒是一尘不染。

  楚九月缓缓松开手中的衣衫,抬眸扫了一眼四周。

  看眼前的陈设,应当是书房。

  只是外面布满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而里面倒是出奇的干净,一看就是经常被打扫的样子。

  那日苏抬起手中的莲花灯吹灭火苗,将仅剩的蜡烛保留。

  原来,他刚才四处走动,是在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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