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一愣,随即垂眸,阳台的灯没有打开,客厅的灯透出来显得整个阳台空间昏暗无比。

  顾妄川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听得清她的话语:“丁先生人挺好的。”

  苏渺声音清脆,却重如千斤,狠狠撞击着他的心。

  顾妄川胸腔那好不容易才消停的疼痛,在这瞬间悄然复生。

  苏渺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顾总,很晚了,没事的话请回吧。”她下了逐客令。

  手机的光线散在她的脸上,顾妄川看清楚他娟秀精致的五官带着的不耐烦。

  他猛然心慌。

  他与苏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顾妄川捂住胸口的地方,晦涩艰难的开口:“渺渺,你能不能……”

  夜色冰凉,苏渺感受到他的乞求与卑微。

  但她不想重蹈覆辙:“不能,离开的时候帮我关门。”

  苏渺直接越过他。

  她嗅到来自他身上的清冽气息。

  苏渺心中没由的一阵悲伤。

  她曾经也迷恋过这样的气味。

  那是让她无数个晚上安眠的味道。

  记忆汹涌而至,苏渺的步伐没有停止,因为她早就不需要这样的气息来帮助她安眠。

  她走进卧室,关上门。

  顾妄川听见关门的声音,无力地靠在墙上,捂住的胸口越发的用力。

  表面的创伤早就好了。

  可内在的,越发的腐朽,破烂。

  顾妄川虚弱苦笑。

  现在他终于确定,苏渺,早就不爱她了。

  也是,他之前为了报仇,不管不顾,这样伤害她……

  她又怎么可能一直等着他爱着他呢?

  崔安娜从卧室走到客厅,看见顾妄川还在阳台上,好奇走过去:“顾总?您怎么站在这里?”

  顾妄川收回手,垂下眼眸敛起神色:“刚出来透透风,现在走了,崔特助,麻烦你反锁一下门。”

  “啊,好。”崔安娜感觉奇奇怪怪的,但没说什么。

  等顾妄川离开后,她把门关上反锁好。

  顾妄川走回对面的公寓。

  冷清秋给他留了门,他推开门。

  冷清秋正在给他摆弄一些小的装饰品,见他回来好奇问道:“怎么过去那么久?跟苏渺谈了?”

  “没谈。”顾妄川苦笑一声,苏渺甚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就被她打断了。

  顾妄川颓废不已,打开抽屉,拿出丁天佑公司研发的药。

  他的胸口闷疼着,想到苏渺说的那句丁先生人挺好的,他眼中闪过一抹厌弃,把药扔回抽屉。

  “你怎么拿药了?身体不舒服了?”冷清秋紧张起来。

  顾妄川道:“我确定一下药的位置。”

  “你确定就确定,轻拿轻放啊,中成药本来就很容易碎的,别这么用力。”冷清秋表情缓和了些,叮嘱过后又好奇问道:“那你怎么去那边去了这么久?”

  顾妄川解释:“小鱼儿被我吵醒了,我刚才哄来着。”

  冷清秋抿嘴一笑:“小孩子不好哄吧?”

  “嗯,是不好哄。”顾妄川道,什么时候,他才能跟苏渺一起哄孩子睡觉?

  “那你哄睡着了吗?”冷清秋问道。

  “哄睡着了。”她问什么,顾妄川答什么。

  至于苏渺的事情,他不想告诉冷清秋。

  他的父母其实与他一样,都很喜欢苏渺。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没本事追回她,定然会伤心难过。

  顾妄川经历了生死,已经让他们够难受的了,现在更不想让他们难过。

  冷清秋笑容灿烂:“那你还是挺有天赋的,我就没那么有天赋了,想当初你爸爸娶我进门的时候,你有次生病,身体不舒服,我想要哄你睡觉来着,结果一向很坚强的你,那天忽然哇哇大哭,说是要你的生母来哄,我手足无措,怎么哄你都哄不好,最后还是你爸爸把你给哄好了,睡着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看着很坚强,其实心里头还是很敏感还是很脆弱的,需要人全心全意的对你好。”

  她回忆起以前,感慨万分。

  想到刚进顾家门的时候,顾妄川还没她高,一眨眼,他就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个多个头了。

  冷清秋的目光满是慈爱。

  “这件事你还有印象不?”她问道。

  顾妄川摇头,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冷清秋笑着道:“果然没有印象了,那天你哭得可惨了,又是生病又是闹情绪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用什么办法都哄不好,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你并不是如表面那么冷静的一个孩子,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决定要对你好,无论如何我都要对你好,也是从那个时候,打算不要孩子。”

  顾妄川一怔。

  对于冷清秋嫁过来顾家多年没有孩子这件事,他知道是他们夫妻协商过后的结果。

  顾妄川一直以为是父亲担心自己会介意,为了不让他多想,所以才跟冷清秋这么协商的,却没想到当年冷清秋不要孩子的决定是因为这事情。

  “妈……”他声音有几许的沙哑。

  “我说的是真的。”冷清秋以为他不相信:“那天过后的第二天,我就跟你爸说了。”

  “你爸那时候还不同意,说这样对我来说不公平,不能因为考虑到你就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我说我有你一个儿子就够了,我还跟他说,照顾你的那天晚上,我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照顾孩子的料。”

  “我能照顾好病人,照顾好病人家属的情绪,可我却照顾不了一个想念他生母、内心敏感的孩子,最后你爸被我说服了。”

  “妈,谢谢你。”顾妄川蠕了蠕嘴唇,千言万语,他最后道出一句感谢。

  他性子内敛,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

  而苏渺,已经是他勇敢表达的最大一步。

  “傻孩子,干嘛跟我说这些,我是你的母亲,照顾你是应该的。”冷清秋俏皮一笑:“时间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别忘记你答应我的,要是作息不正常,那你还是跟我回老宅去住。”

  “妈,今晚留在这边睡吧,跟爸说一声,太晚了,你这会儿回去太折腾。”顾妄川说着,当初装修的时候,他也给顾岩与冷清秋留了一间房。

  他们什么时候想过来住都可以,他这边都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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