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过,浑河岸边恢复了寂静,除了高显县城上稀疏的火把之外,只有哗啦啦的水声不知疲倦地响动着。夜风渐紧,不知何时起了淡淡的云雾,繁星也逐渐隐藏在薄如轻纱的云彩之后,夜色变得更浓。

  城外一里地,有几个人影晃动,如果不是仔细看,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观察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这些人才悄然离开。

  四更过后,万籁俱寂,连巡逻的士兵都无精打采,拄着兵器,不时打着哈欠,巡逻的次数也一次比一次少,甚至有火把被夜风吹灭。

  夜色掩映之下,忽然从南、北两个方向各出现一队人马,悄然向城墙靠近,这些士兵都身背弓箭,不多时便到了城下。

  城墙上的士兵才有所警觉,就被弓箭手瞄准杀死,惨叫声划破了夜空,但此时平军已经到了城下,将准备好的干草堆到城墙下,用火点燃。

  同时,弓箭手取出特制的火箭,在将其点燃后拈弓搭箭,一时间万箭齐发。黑暗的天空中火光点点,蝗虫般直飞入高显县城之中,高显县的城墙并不算高,燃烧的拆捆也被士兵用投石机抛入城中。

  一时间,无数火光遍布城内城外,远远看去,像是形成了一道火桥,铺天盖地,不仅在城北,城南也是同样的情形。城墙上士兵的惨叫才惊动守军,城内的联军还未来得及反应,熊熊火光便冲天而起,靠近南北城墙的两排房屋,已经被秦仪命人暗中埋了不少的火油和硫磺,一旦点燃,火借风势,根本无法扑灭。

  北城门外,放火的平国大将军俞大猷见顺利得手,原本紧紧吊起的一颗心不由稍稍落下。当即便准备带兵前往浑河,好预先埋伏在联军的退路上,来一个痛打落水狗。

  “撤!”

  俞大猷一声沉喝。话音未落,身后却传来了惨呼声。他心下不由得一惊,急忙回头一看,却见不知何时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标人马。一轮弓箭射来,俞大猷麾下的白银阶特殊兵种俞家军,顿时死伤数十人。而这还不是让俞大猷最担心的事情,最让他骇然的是那近在耳边,沉闷又整齐的马蹄声。

  在城中的火光营造之下,只见无数人马正在迅速靠近,完全冲锋起来的骑兵,对付背对着他们的敌军,简直就是虎入羊群,无人能挡。

  俞大猷眼皮一阵狂跳,当即大喊道:“众军迅速靠拢,结车阵阻击敌骑!”

  哗……哗……哗……

  跟随在俞大猷身边的两千俞家军,都是随俞大猷南征北战,征战数月的勇士。虽说实力上,也不过是三阶水准,但在俞大猷的精心训练下,于组织力上却不输于那些顶尖精锐多少。

  随着俞大猷军令的下达,众俞家军将士火速动了起来,只一会的功夫,就推着上百辆独轮小推车,重新结好了阵型,静待联军骑兵的冲锋。

  不得不说,在人类历史上,骑兵长期处于陆战之王的地位。无论是来去如风、远近皆能的突骑,还是坚不可摧的具装重骑,历来都是东西方军事家最为喜爱和最为头疼的战略目标。在西方中世纪的战场,欧洲最可怕的军队无外乎身披重装板甲的骑士老爷们,其精英式的训练和超强的防御力基本上是战场上其他兵种的梦魔。

  而同一时期的东方战场上,最不好应对的则是来去如风的蒙古轻骑,他们远能射箭、近能挥刀,面对重装步兵可以“放风筝”,面对轻装步兵可以突击冲阵,堪称全能战士,可以做到败则小败、胜则大胜。

  而当这样的军队面对临时征召的农民募兵,亦或者大明那些退化为农奴一般的卫所兵时,战场形势就更加一边倒了。这些刚刚拿起武器、毫无战斗经验的人面对骑兵的冲击,他们能够感受到的情绪也就只有恐惧了。

  在恐惧的趋使下,这些军队往往会四散而逃。如此一来不用多想,溃逃的这边失败显然就是一种必然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千年以来世界各国的军事家们尝试了各种手段,其中最有效的就是长枪方阵和拒马。然而长枪方阵和拒马也有弊端。

  比如长枪方阵的训练需要很长时间,还必须有足够高明的组织体系、抚恤方桉等配套措施,这样才能确保士兵有足够的战斗意志积极作战;而拒马的铺设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并且拒马还有着于阵地运动性太差,无法主动推进的巨大缺点。

  总而言之,大家都发现即便有了长枪阵和拒马,在阵地上却仍然急需一种新的方式来对抗敌军精锐部队的进攻。

  大致在15至17世纪同一时间里,西方波希米亚和东方大明就陆续出现了一种可以对抗骑兵的战斗兵种——车兵。车兵所使用的战术,就是赫赫有名的车阵(车营、车堡)。

  在十五世纪初期,波希米亚王国(今捷克)的手工业和矿业发展迅速,作为神罗土地的一部分与哈布斯堡家族的直辖领,哈布斯堡皇室一直对捷克采取高压政策,尤其是宗教改革兴起之后的宗教压迫。

  也因此引起了捷克人民和中小层贵族的不满,面对德意志人的压迫,民族属性原本就是西斯拉夫人的捷克人民决定奋起反抗。

  但是反抗归反抗,虽然捷克人意气风发、精神可嘉,但是当这帮由农民和手工业者临时组成的大军真的面对气势汹汹的帝国骑兵时,大多数人马上表现出了应有的恐惧,随后四散而逃。

  为了对应这个难题,捷克的贵族们创造出了一种战法,即利用移动的四轮马车为屏障,来保护农民兵的生命安全。这就是欧洲车营的雏形——胡斯车堡。

  胡斯车堡的优势在于,它既可以凭借高大的挡板为战车上的士兵提供保护,也具有较强的机动性,可以在战场上自由的运动。

  胡斯车堡的基本单位是小组,每一个车堡小组一般有10-20人和相应的军械。在小组之上,以10辆车堡为单位组成更大的战术单位,再往上则是几十上百辆车堡组成的连队单位。

  每个小组一辆战车,战车的人员配置是2名射手(装备有火绳枪和炮)、4到8名弩手、2到4名链枷手(用农民的链枷作战)、4名长矛手、2名盾牌手(战斗时用大盾牌掩护人和马)和2名驭手。驭手负责驾驭马匹和到宿营地后联结战车,战车由车长指挥。

  车堡作战并不是单兵种独立作战,而是步、骑、车三方结合,协同作战。胡斯车堡的配备步兵编为五十人队,配有五十人长。百人长指挥数个五十人队,步兵盖特曼统率所有步兵。骑兵因为装备轻,机动性强,因此任务是侦察、行军警戒、实施反冲击和追击溃逃之敌。

  除了人员上的混合,车堡还利用火炮作为火力支援。胡斯车堡的炮兵部队分为野战炮兵和攻城炮兵。野炮有发射石弹的短炮管榴弹炮和固定在木制炮架上、发射石弹和铁弹的长炮管。一般而言,5辆战车配1门野炮。主要攻城火炮是口径850毫米、射程200到500米的臼炮,每个战车队配1门。

  可以说,胡斯车堡是近代陆军战术的曙光,因为它终结了贵族骑士不可战胜的神话,也打破了中世纪战争的个人武勇为主的战争特点,更加强调各个兵种之间的紧密配合。

  当然,胡斯车堡并不是单纯欧洲人的专利,明朝时期也独立创造出了车营的战法,而将这一战法发扬光大的人,正是俞大猷!在后世华夏,世人都知道戚继光,但不少人都不知道,戚继光时代,还有个俞大猷,抗倭功绩,不亚于戚继光。其本身领兵才能也不比戚继光低多少。

  须知当时的人们,称呼二人为“俞龙戚虎”。龙明显比虎强,所以,当时的人,对俞大猷的评价,还要高于戚继光。只不过相对于处事圆滑的戚继光,同为抗倭名将的俞大猷性情刚直、不知变通,被朝廷猜忌和排挤打压。

  在嘉靖三十七年,俞大猷先后杀倭寇四五千人,几乎平定倭患,但是由于官军将倭寇围攻一年不能攻破,作为俞大猷上官的总督胡宗宪,便认为让倭寇出走更有利,于是便打算暗地放开防线,诱使敌人四散逃跑后再逐个击破对方,因此并没有配合俞大猷督兵追击。以至于事后御史李瑚就此事上疏弹劾胡宗宪。而身为官场老油条的胡宗宪,便一推二五六,直接将罪责推到俞大猷头上,嘉靖皇帝大怒,下令逮捕俞大猷。

  直到嘉靖三十八年。含冤入狱的俞大猷,被好朋友陆炳花以重金保释出来,去大同巡抚李文进麾下,防备蒙古入侵。

  到任后,俞大猷发现明朝步兵和蒙古骑兵作战,最害怕被蒙古骑兵突入阵中。因为,那样会导致全军崩溃。任凭蒙古骑兵砍杀。为了让孱弱的明军步兵能对抗这些来去如风的蒙古骑兵。

  俞大猷便根据蒙古骑兵的特点,又总结了含冤去世的著名军事家曾铣的车营之法后,特地设计出了一种阻挡蒙古骑兵冲阵的独轮战车。自此中国的车营历程便拉开了序幕。

  俞大猷的独轮战车,其实非常的简单,就是在独轮车前面插上三四个矛头,阻挡蒙古骑兵的冲击。若是蒙古骑兵敢撞上来,直接就被车前的三四个矛头给捅穿了。而独轮车后面的两个支架,会深深地扎在土里,防止独轮车被骑兵撞开。

  这样一来,率先冲上来的蒙古骑兵,战马就会被扎死在车前,而骑兵,摔下马后,也会被明军杀死。后面冲上来的蒙古骑兵,只能撞到最先那匹战马的尸体上,不得前进。如此蒙古骑兵就无法突入明军步兵阵中了,而明军步兵也不会因为战阵被冲垮而溃败。

  躲在独轮战车阵后面的明军,可以用火枪和弓箭杀伤蒙古骑兵。等到蒙古骑兵被独轮战车阵阻碍后,明军骑兵还可以从侧面冲出来,攻击失去了速度的蒙古骑兵侧翼。

  通过独轮战车阻敌,火枪手和弓箭手不住射击,最后派出明军骑兵冲击被逼停后丧失了速度的蒙古骑兵,这一整套的战术。大同镇多次打败了入侵的蒙古骑兵,俞大猷也因此而被免罪。

  他留下的车营战法,也大大影响了后来包括戚继光在内的明朝众多将领。而《皇朝》之中,地处东北的平国在招揽到了俞大猷这样的名将后,自然也不会放过独轮战车这种破骑杀器。

  虽然说,这玩意在《皇朝》评价中仅为白银级别,威力和破骑效率上远逊于黄金级别的的胡斯车堡和后来戚继光在此基础上改进出的改良偏厢车。但因为构造简单,在推广大面积运用上远远胜于二者。

  在雄鹰联盟和苍狼联盟近几个月来的大小战争中。俞家军凭借着这些独轮战车,多次绽放锋芒,予以联军重创。

  比如当下平军突遭联军骑兵突袭,俞家军匆忙布置的平军车阵,也让联军骑兵当场人仰马翻。

  一波冲锋下来,五千骑兵死伤近千人。虽然说成功的撕开了俞大猷的匆忙摆下的车阵。但这个伤亡,还是足以让叶辰曦心疼的滴血。

  “该死的,又是这破车阵,等大爷以后造出大炮。轰不死你。”

  叶辰曦说罢,看了身边的杨大眼一眼,开口说道:“杨将军,看来这次还需要你亲自出手了。”

  “国君无忧,且看末将生擒了这厮献于国君!”

  杨大眼说罢,手持车轮大斧(钻石阶),便朝着平军车针杀去。只一斧便砍碎了两辆独轮战车,直朝着俞字大旗下,指挥着俞家军抵抗联军攻击的俞大猷而去。一路上,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就来到了俞大猷面前。

  “汝军将败,何不早降?汝此刻束手,杨某定可保你不死!”

  “狂妄!”

  见到自家大军拦不住对方,虽然俞大猷心中已知来者不善,但表面上还是轻蔑的扬了扬手中的荆楚长剑(钻石阶)道:“你们能看穿本将之谋,本将确实很惊讶。但想让俞某束手就擒,却未免言之过早了!”

  俞大猷的荆楚长剑虽然听上去是剑,其实是棍。而俞大猷的功法《剑经》亦是一本棍术秘籍,因为棍在俞大猷的感官中,就是一柄长剑!

  铛铛铛……

  在不远处高显县城的火光映照下,俞大猷和杨大眼,已交手了不下十数合。在用巧劲,一剑引开对方的车轮大斧上的刚猛劲力后。俞大猷强忍着双手传来的一阵阵麻痹之意,暗地里也不由一阵喘息。

  “这就是武道巅峰的实力吗?”

  紧握着手中的荆楚长剑,俞大猷在暗运内气活络双手是同时,也不禁暗暗思索如何更好的扬长避短。而另一边的杨大眼,也对俞大猷精妙的棍法暗暗咋舌。

  两人在又交手了二十余个回合后,俞大猷瞥了一眼周边,因缺乏他的临阵指挥,而被联军打的崩溃四散的俞家军士卒。心中焦急不已,手上招式也跟着散乱了几分。

  “和乃公交手还敢分心?看斧!”

  言已然洞悉俞大猷破绽的杨大眼,在瞅准对方棍上砍去。

  铛……

  又是一声清脆的金铁之声,俞大猷手中的荆楚长剑脱手而飞。毕竟俞大猷只有宗师级的实力,本来就不是杨大眼的对手,何况是眼下这种不利情况呢。

  但俞大猷并不是如此就会认输的懦夫。只见他右脚猛的朝地上一踏,身形几个腾挪闪现间,一把捞回了掉落一旁的荆楚长剑,急忙招呼着所剩不多的几百俞家军朝他靠拢,企图突围。

  只是一旁的杨大眼哪会给他这全身而退的机会呢。 只见他几个箭步,欺身上前,便又挡下了俞大猷的退路。两人刀光剑影间,寻常士卒根本近不得身。

  在又硬拼了三十余个回合后,杨大眼再次劈飞了俞大猷手中的荆楚长剑,在对方作出应急反应之前,用手中的车轮大斧抵住了他的喉咙……

  “你输了!”

  杨大眼眼神锐利的看着俞大猷,一字一句道。言语中不含有一丝感情。

  “绑了!”

  一直观望这两人战斗的叶辰曦见状,心下大喜过望,连忙让空出手来的李希烈与山士奇两人,前去将俞大猷绑起来。

  “恭喜叶兄成功生擒俞大猷。”

  正在这个时候,负责南门平军的李羽缓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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