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福寿街。

  一处面积不大的院子。

  大门侧开,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若有人来观察。就会发现这个院子被刻意打扫,甚至连院子里的绿色植物都被精心裁剪。

  吱呀一声!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从屋子走了出来,她怀中抱着一个木制水盆,轻轻扬手,将水洒在院子中,做更深层次的清洁。

  今天,张员外再派媒婆拜访白家,这是早就打过招呼的事情,虽然白家对张员外家来说只是小门小户,她家二女儿也无意与张员外家结亲,但也不能失了礼数,也要尽努力招待客人。

  将木盆子的水洒遍院子中的各个角落后,白家妈妈又认真观察了一遍,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抱着木制水盆走入屋子。

  屋子里,一对姐妹花都坐在床沿,正在说着悄悄话,白家妈妈将木头盆放在地上,来到了这对姐妹花的对面,看着出水如芙蓉的小女儿,眼眸中流露出感慨之色

  现在,她家的大女儿白冉几年前已经嫁人,而小女儿一晃也已经快20岁了,再也不是那个环绕她膝下,冲着她撒娇的小女孩儿了。

  女儿出落的亭亭玉立,这一两年来,已经有许多人家看中了她家的小女儿,不断请媒婆过来说亲,想与她家结成秦晋之好。

  其中,还有不少好人家家境殷实,男人也是一表人才,只是让白家妈妈有些气恼的是,自从小女儿前些日子去她姐姐家留宿几日,与老李家的二郎认识后,就似乎对魏方情有独钟,已经私下向她表示过,想要与李家二郎结亲。

  对于这件事情,白家妈妈倒是也没有反对,毕竟,她亲家的情况她也很了解,家中有着一座春风堂医馆,这是可以传于后世子孙,发家致富的根据,只要李家儿郎不胡乱作为,兢兢业业为街坊邻居看病抓药,就可以安生立命。

  她把小女儿嫁过去,倒也不失为一个合适的选择,到时候,两家亲上加亲,也不失为一个美谈。

  只是,等白茶回家后,白家妈妈还以为李家就会立刻展开动作安排媒婆过来提亲,交换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商定婚期,聘礼,但她却没想到,李家二郎还是一个好勇斗狠之辈,竟然趁着这个空档选择离开蝶香城,外出游历去了。

  如果只是这样,白家妈妈还不至于会恼怒,哪怕李家二郎现在有心外出游历,这也没什么,人还年轻,总是要有一些梦想,出去见见河山也是好事儿,关键是,李家二郎在离开蝶香城之前,竟然没对她家有所表示,这就让白家有些左右为难了。

  一方面,是白茶对魏方很有好感,想要嫁入李家,另一方面,则是李家因为魏方突然离开蝶香城,没有立刻安排媒婆求金,而白茶再过几个月,就整20岁了,就是大姑娘了,到时候必然会受人嫌弃,再想嫁出去的话,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即便能嫁出去,也不会找到太好的夫家。

  但,偏偏白家妈妈还拗不过小女儿,只能听之任之。

  原本,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只需要等到魏方回来,让他向白家求亲即可。

  但,这个时候,白家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城东张员外家的公子在一次踏青之时,无意间遇到了白茶,顿时惊为天人,回到家就安排媒婆来到白家求亲,经过白加几次拒绝后,这位张家公子并没有放弃,而是释放出了越来越大的诚意,这就让白家夫妇有些心动了。

  毕竟张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张员外声明在外,家有良田千亩,城中也有着十几个日进斗金的店铺,张家公子也是那种勤学上进的书生,十分有前途,这种好人家看上白茶,白家夫妇自然满意。

  虽然也依照小女儿的意愿,连续拒绝了几次,但随着张家公子开出的价码越来越大,她家也不免开始倾斜,觉得将白茶嫁入张家也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日后如果张家公子能考得举人,那肯定会被朝廷授予官职,到那个时候,白茶就是官太太了,甚至还能获得朝廷的诰命,可谓是一步登天

  两相比较一下,李家那边,在她看来也就不算什么了,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劝服小女儿,让她心甘情愿嫁入张家。

  这么想着,白家妈妈终于开口了,对着白茶说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估计再过一会儿,张家委派来的媒婆就会再次拜访咱们家,按照张家公子的脾气,他这次肯定会许诺更多的聘礼,即便你这次拒绝,他估计也不会放弃,肯定还会再安排人来。“

  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为人父母,自然不会将你往火坑里推,张员外家的情况,咱们这阵子也打听过,有了更深的了解,张家并不是那种为富不仁之家,之所以可以传下这些家业,也是张家祖辈努力奋斗传下来的。”

  “张员外本人也是名声在外,修桥补路,扶助弱小,这样的人家,你哪怕是嫁过去,也不必担心受欺负,嗯,张员外子嗣稀少,只有张家公子这一人,将来等张员外走后,这偌大的家产,都受张家公子一人支配,都没有人跟他争家产。”

  “而且,张家公子本人也很有前途,将来很有可能会做官的,这样的好人家,说实话,平时咱们家都不敢想,打着灯笼都遇不到。“

  说到最后,她目光锐利的看着小女儿问道: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务必告诉我实话,我得知道你的意思,才好应对媒婆。”

  听到母亲的话,白茶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心中却不由叹了口气。

  虽然母亲最后再询问她的意见,打算按照她的意思去应付媒婆,但她母亲的心思,白茶还是了解的,她母亲还是希望自己可以接受张家的提亲,嫁入张家,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再问自己之前,说那么多关于张家的好话了。

  说实话,对于张家连续表现出来的诚意,白茶也非常感动,觉得如果自己前些日子不去姐姐家做客,不遇到魏方,有张家公子这么一位痴心人等待,她也就嫁了,安心当新娘子,相夫教子。

  只是,她哪怕在姐姐家居住的那几天,没有真正与魏方说过几句话,但她见到那个李家二郎后,却偏偏动心了,每在夜深人静,辗转反侧之时,脑海中都是那个身材高大的身影,她知道。如果这辈子不能与那个家伙长相厮守,肯定会遗憾终身。

  这么想着,白茶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咬了咬嘴,回应说道:

  “妈妈,这件事情,您还是帮我回绝了吧,哪怕是张家答应的聘礼再多,我也不想答应。”

  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感情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勉强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将我的话通过那位媒婆,转告给张家公子,感谢他的厚爱,我福薄缘浅,不配成为她的妻子,他以后肯定会找到更加适合的人。”

  白茶说的话虽然委婉,但却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非常清楚,哪怕是张家后给的聘礼再高,诚意再足,她也不会嫁给那位张家公子,因为她并不喜欢,喜欢就是不喜欢,其他的附加条件再多,也没有用。

  听到小女儿这么说,白家妈妈叹了口气,说道:

  “实际上,你的心意我也明白,无非就是想和你姐姐一样嫁入李家,嫁给李家二郎。”

  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实际上,这件事情我和你爹爹也是支持你的,如果李家二郎这个时候向咱们家提亲,我们不会让你为难,只是现在李家二郎在哪?”

  “这个家伙想要游历江湖也没什么但他临走之时,怎么也要将你这边安排好吧,他这样走的干脆,却不想想你转年就20岁了,一个女人一旦到了20岁就是大龄女人,即便还能嫁出去,也不会再找到什么好人家了,他要是回来不要你,怎么办?”

  “现在张家公子垂青与你,愿意娶你,我与你爹爹自然想答应他家的提亲,最起码你嫁入张家后,这一辈子都会享福。”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摇摇头:

  “人这一辈子,哪有什么事情都顺心如意,我和你爹爹当年成亲之时,都是盲婚哑嫁,掀了红盖头后才彼此认识,这么多年也是这么过来了。”

  听到白茶的决定,白家妈妈自然知道小女儿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将张家公子的好意彻底拒绝,断了张家公子的念头,而她继续留在家中,等待魏方游历江湖回来,然后嫁入李家。

  只是,李家二郎游历江湖,这么长时间都没给家中一个书信报平安,也没有说什么日期回到蝶香城,但白茶却不能这么等着,如果魏方长时间不回来的话,白茶一等二等,转年就到了20岁了。

  这个时候,嫂嫂主动站起来,坐到母亲的身边,拉着母亲的手说道:

  “母亲,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无非就是觉得张家好,张家公子未来有前途,妹妹嫁过去肯定会享福。”

  “但你有没有想过,婚姻之事,大多都是门当户对的,他们张家耕读传家,良田千亩,还有着十几个日进斗金的铺子,而咱们白家却只是小门小户,与张家门不当户不对,妹妹真要嫁过去,没有娘家支撑,若是张家公子一直喜欢妹妹还好,一旦被男人厌弃了,妹妹在张家可谓是举步维艰。”

  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莫要看现在张家公子诚意很足,愿意给这多倍的聘礼,想要迎娶妹妹,但这件事情说到底,也不过是张家公子,前段时间过妹妹一面,被妹妹的容貌吸引,一旦他将妹妹迎娶回家,新鲜劲过了,估计也就没有现在的热情了。”

  “你想想,到那个时候,妹妹真能在高门大户过好日子吗?一旦妹妹受了欺负,咱们都没有办法给妹妹撑腰,要我说,还是让妹妹继续留在家中等我那小叔子吧,李家虽然没法与张员外家相比,但靠着春风堂赚钱,过的也是好日子,最重要的是,妹妹嫁过去后绝对不会受欺负,现在李家可是我说了算呢!”

  听到白冉的话,白家妈妈脸上顿时出现犹豫之色,婚姻大事。的确讲究门当户对,张员外家在整个蝶香城或许算不上什么,但与她们白家相比,绝对是庞然大物,她们家的这两个女儿若是嫁入寻常人家,绝对等于下嫁,肯定会在家中备受重视,但嫁入张家那种高门大户,一旦男人新鲜劲过去,不再贪图颜色,后半辈子就要受苦了。

  而且,因为娘家没有足够的底气,恐怕也没有办法为女儿撑腰,想到这里,白家妈妈对张家的那股热情劲渐渐熄灭,她之所以愿意让白茶加入张家,是希望白茶嫁过去享福的,如果白茶嫁的不幸福,白家妈妈自然是不愿意的。

  这么想着,她悠悠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罢了罢了,咱们家小门小户,确实不该想着攀高枝,要不然的话,你将来一旦受苦,我和你爹爹也没法与你撑腰,既然这样的话,等张家的媒婆过来,我回绝她吧。“

  她停顿了一下,又对着大女儿白冉说道:

  “你妹妹的心意你也了解,为了等李家二郎,你家妹妹可是付出很多,等你回家后,要将这边的事情好好与亲家公说一说,相信他能理解,如果可能的话,尽量托朋友找到李家二郎,让他尽快返回蝶香城,向咱们家提亲。”

  “唉,白茶转年就到了20岁了,如果还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咱家恐怕会暗地里被街坊邻居嘲笑的。”

  说到这里,白家妈妈又看向白茶,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和你爹爹就这么两个女儿,自然希望你们都能嫁的好,嫁的幸福,现在你既然看上了李家二郎,一定要嫁给她,那我们两个也只能支持你了,只是路是自己选的,将来若是李家二郎对你不好,生活困苦,你心中不要抱怨才是。”

  白茶闻言,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语气平静的回应说道:

  “谢谢妈妈,女儿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她嘴角一勾,露出一个相当明媚的笑容,宛如百花盛开。

  冬冬冬!

  冬冬冬!

  这个时候,一阵沉闷的敲门声响起,一个大嗓门传了进来:

  ”白家姐姐,我是张媒婆啊。”

  ……

  大家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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