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议定,当下出兵,大军浩荡往北,沿着伊水,行三十余里,西京轮廓已在目中。

  路上早有贼军探马眺见,飞奔回城禀告,城里钮文忠、段五得知,都惊道:“前番出其不意渡河杀来,本指望一战灭了童贯,不料宋军竟有援兵救去,虽然斩获不小,终究未得全胜,又折了寇威、董澄、方琼、安士荣若干猛将,还道宋军能消停些日,不料这童贯如此悍勇,转天便又杀来!”

  晋中军有个猛将沈骥,乃是董澄结义的兄弟,两个跟田虎前,一向在陵川云台山上打劫,江湖称他做“云台双雄”,这次钮文忠挂帅南来,特意点了他两个为先锋。

  如今董澄被袁朗所杀,沈骥哭了一宿,满心正要报仇,闻听两个主将似有畏色,跳出来道:“钮枢密,段元帅,不是这般说话,那童贯能有甚么悍勇?不过是俺这里占住西京,皇帝老儿胆裂,他不得不强为罢了。昨日俺们虽折了几个手足,他的损失不是更大?那些宋军本都是没胆的,依俺看去,三五个月也养不回士气,怕他怎地?”

  段五听了连连摇头,若非此人是客将,便要开口骂了,当下强忍不快,耐心说道:“你这将军却是有所不知也,想那童贯此人,打得西夏人也怕他,岂无真才实学?切不可因他没卵子便小觑了去……”

  说到卵子,触及心事,流下两行泪叹道:“我那短命的哥哥段二,正是笑他无卵,结果却如何?被他捉去割了大半截卵儿,送至东京剐个粉碎——娘亲啊,上一回遭这般荼毒的,记得还是梁山泊二寨主‘铁骨神君’哩!说来人和人也是不能比,人家铁骨神君熬刑,三千六百刀不曾哼出半声,只是一个硬字,江湖中谁不钦佩他?我那哥哥却嚎得半个东京都听闻,惹东京人好一场大笑。这般耻辱,若溯根源,还因小觑了童贯而起也。”

  沈骥听他啰啰嗦嗦,不由焦躁,急声道:“若这般说,让了西京给他不好?仗是人打的,俺便不信那没卵的太监,勇过俺们这些好汉。钮枢密,小将乞领本部军马,趁他未曾立营,先自出城杀他个措手不及。”

  钮文忠闭目计算——西京段五原有五万人,打汴京大败一场,死伤跑散的,约有一万多,手上现只三万余人,自己这番渡河,乃是仓促而定,因此也只三万余人,两家相加也只七万,不过大胜了童贯一场,优势应该还是在我。

  睁开眼道:“沈将军去杀他一场也好,好歹折一折他锐气,俺再和他相持。大王那里便然还要发兵来,届时再来一次故技重施,不信次次都有人救他。”

  曹操领本部兵马为先锋,走到洛阳十里外,正要安营扎寨,忽然城门大开,一支军马气势汹汹杀出。

  曹操一看,来者不多三千上下,当下道:“敌军未敢决战,欲折我锐气耳!哪位兄弟去见一阵?”

  耿恭大声道:“小弟愿去!”

  滕戣、滕戡对望一眼,同时道:“武大哥,袁朗昨日还有首级入账,只我两个寸功未立,这一战我二人也愿去。”

  曹操道:“既然如此,耿兄弟且待下一阵,这场便给滕家兄弟。”

  二滕大喜,只要了两千兵马,便杀出阵去。

  两军相交,沈骥挺一条出白点钢枪,指着喝道:“俺乃‘云台双雄’沈骥,特来为兄长董澄报仇,无关的人夹了屁眼撒开,只叫你军中那个使双挝的出来。”

  滕氏兄弟对视一眼,呵呵笑道:“我们乃是‘食象虎’滕戣、‘下山虎’滕戡,打死你朋友的叫做袁朗,也是我们兄弟,伱要报仇,杀我两个也是一般。”

  沈骥却从段五处识得淮西群雄名号,闻言冷笑道:“俺道是谁来搅混水,原来是背主投敌的淮西狗!既然如此,先取你两条狗命!”

  说罢挺枪出马,滕戡大笑一声,一拍座下黄鬃马,舞条虎眼竹节钢鞭,出阵抵住。

  曹操不曾见过此人出手,这时在阵后细看了一回,暗自喜悦:他这条鞭,不逊呼延灼,竟也是个难得的虎将。

  沈骥一条枪盘来舞去,同滕戡大斗了三十余合,渐渐有些不支,心头暗惊道:这伙新来宋将,若都是如此了得,董澄死得倒不冤。

  不敢再想报仇之事,忽然使个“丹凤点头”的招式,急攻三招,回马就走。

  滕戡究竟是器械短,一下不曾留住,眼见被敌将走了,哥哥滕戣冷笑道:“我兄弟齐出,还被他走了,岂不吃别的兄弟笑我?”

  将三尖两刃刀挂在马侧,慢吞吞摸出弓箭,拉开满月,手一松,那箭去似流星,直没入沈骥后心,翻筋斗落下马来。

  贼兵扭头就跑,宋军也不追,施施然回归本阵,帮助扎营去了。

  城头上,段五看见沈骥落马,把城垛子拍得噼啪乱响,抱怨道:“我此前怎么说?岂不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宋军锐气不曾挫动,我这里的军心却先乱了。”

  钮文忠听了大为不快,皱眉道:“段帅,他也是为大家出力,既然战死,又何必说这等话?罢了,你不是嫌他乱了军心么?某亲自出去厮杀一阵,军心自然重振。”

  段五脸色一变,开口还没来及说出话,被参军奚胜急急将他一扯,奚胜赔笑道:“晋王仗义相助,我等感激无尽,段元帅也只是心直口快,其实不是恶意。钮枢密若出,末将和谢将军为将军掠阵。”

  钮文忠点点头:“这才是好朋友该说的话。”当下点了彪威将褚亨及其麾下四个偏将,领军三千杀出城外。

  段五道:“这厮也是没见识的,放着高高的城墙不要,出去浪个甚么?我是为他好才说,你方才拽我怎地?”

  奚胜叹道:“段二元帅有你这番见识,局势也不至于此也。不过大帅啊,如今楚王殁了,根基荡尽,我等已是无本之木,不得不依赖晋王,你以后和他们说话……”

  他本想说,你还是多想一想再说,随后一想,段五想一想怕也说不出好听的,便干脆道:“你以后还是少和他们说话,他们听不懂,反添了误会。”

  段五听了欢喜道:“你这话说得不错,我这些金玉良言,这些老西儿针鼻大的见识,哪里听得出好处?”

  奚胜叹口气,唤上谢宁,点起四千五百练熟的步兵,出城门去替晋中军掠阵。

  待他出门列好阵势,钮文忠已杀至宋军阵前,大喝道:“吾乃晋王座下枢密使,‘铁蜻蜓’钮文忠也,宋军中若有好汉,且出来纳下人头!”

  他头戴金盔,披挂黄金锁子甲,在烈日下耀目生辉,看着十分威武。曹操点着道:“这个便是晋贼此次来的主帅了,谁去擒了他,可记大功。”

  滕戣一马冲出,口中叫道:“他这兵器和我有缘,这个功劳权且让我。”

  原来二人都使的三尖两刃刀,钮文忠一见上阵的敌将兵器和自己相同,不由冷笑道:“三尖两刃刀奥妙无穷,可非是谁都配使用的。”

  当下展开刀法,两个大战,各自把劈、搅、冲、扎、撩、点、崩、摔、缠、绕、拨、拦的十二字诀运用自如,却都深谙这件兵器的妙用,曹操一旁观战,不由暗暗点头:这滕戣的刀法,犹胜天目将,能比九纹龙,那个“铁蜻蜓”名声虽大,刀法却还略逊。

  这两个一个晋中大寇,一个是荆南强人,如今做这一场,叮叮当当战到三十合上,眼见“铁蜻蜓”渐渐振翅难飞,“食象虎”露出了獠牙利齿,彪威将褚亨挺枪而出,大喝道:“有胆的,一个打我两个!”

  孙安听了大怒,舞双剑抢出,喝道:“老爷两柄剑,对你一条枪!”褚亨不知厉害,冷笑道:“怕你不成!”枪一拧,直刺孙安心窝。

  他心里早已想好,一寸长一寸强,我只消控制住距离,你又岂能逃得我手?想得正美,孙安重重一剑,早劈得长枪脱手,另一剑闪电般横掠来,褚亨头颅直飞半空,张嘴皱眉,露出惊讶神色:他怎么不按套路打?

  钮文忠见了大吃一惊,叫道:“看暗器!”策马就逃。

  滕戣等了片刻,不见暗器,顿时大怒,紧紧追了去。曹操道:“上一阵已是放了他去,转眼又来,且杀他一阵知道厉害!孙安耿恭滕戡,领三千人追他一阵,莫要深入城下。”

  有分教:长刀两刃藏三尖,铲斧剑枪皆可兼。早见阵前要败败,何辞城上躲炎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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