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没事,用过午膳玩去吧。”

  明仪知晓,不管她说什么,三观破碎重组需要一些时间;便没再询问,而是陪着老师吃过午膳,守着他老人家睡下,才跟着周庭离开。

  走出扶风院,明仪问道:“潮生,我的话对老师造成的影响不小,能让老师这般失态倒是少见。”

  “无妨,老师活了几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过是一些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对未来努力的目标有冲突罢了,等他老人家消化完就好。”这么点事儿,压根不是事儿。

  对老师影响大,是因为他受到了整个生存环境和氏族权贵的影响罢了;一旦突破这些局限,老师的格局会更大。

  明仪:.

  他可真是老师的好学生,孝顺的不得了。

  “又落雪了。”

  明仪抬手接起零星细小的雪花,刚开始下,雪很小。

  “回院子待着,外面太冷了。”他撩起大氅遮在两人头上。

  明仪点点头,在他的隔壁下借地儿躲雪,慢悠悠地往回走;走进陶怡苑,春梅几人迎了上来,端热水的端热水,送吃的送吃的,务必将他们照顾好。

  “世子爷,主子,您们请用。”春梅退到明仪身侧。

  周庭端茶喝了几口。

  明仪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春梅等人乖顺见礼后,退出花厅。

  “过两日,我想去琉璃作坊和羊毛作坊走走,你要去吗?”明仪捻起一块点心慢条斯理吃着,一边问他。

  “过年了,他们都在过年;作坊没开工,你去看什么?”

  明仪摇摇头,“身为东家,该给的关注和关心得给到位,前面那么多的工作都做了,不多这点儿。”

  周庭暗暗叹息,好歹想到是大年里,克制住了没叹出声。

  “别人当东家,恨不得榨干做工人的价值,你却总觉得给的太少了;担心他们过的不好,担心下面的管事阳奉阴违,处处关心到位。”她在府城所作所为,他有所耳闻,但,万万没想到她做的这般细仔。

  “出来做工都不容易,都是为了生存;琉璃作坊有一半儿人用的是退伍的伤残将士,另一半儿才是抚城的百姓,百姓我不担心,他们的日子总归能过。可是军中出来的伤残将士们身有残缺,多一些关心总是没错的。”

  关怀要做到位,让他们知道,上面的人一直在看着他们,关注他们;不是把他们丢在作坊里就不管了,只要有周王府,有她程明仪,他们就不必担忧害怕身如浮萍。

  要是周庭愿意去,效果会更好。

  周庭认真盯着眼前之人看了半响,内心充斥着感动、感慨,整颗心犹如泡在温泉之中的暖意融融,即便是寒冬腊月也感受不到冷意。

  “仪仪,谢谢你。”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不知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感激。

  她做的事情,每一件看上去都不怎么符合当下的世故;可是,不得不说她的做法很好,很容易拉拢人心。

  光想想,若他是那些生活潦倒的退伍将士,得到上面之人的关注和关心,以及对他们全心全意的帮扶,他会如何?

  感激!

  在底层挣扎的一条烂命,突然有了人重视,发自内心的感激;再有将士们从军营之中受到的忠君爱国的影响,甚至兄弟义气,气干云天的胸怀,他们会

  死心塌地,从此认准周王府,认准他周庭,认准程明仪这两个人。

  认为做的一切都没有,对他的忠诚将会上好几个层次。

  明仪在为他拉拢民心。

  “那你去吗?”她再次问道。

  周庭坚定颔首,“去!你把路给我铺好了,我怎能不去。”

  “那就明日早点起来,我们去两个作坊走动走动;让你看看我手里的作坊开办的多火红,你再看看作坊里的工人们的生活。”

  接触底层,才能明白底层的难。

  周庭虽然心怀百姓,但是,他依旧有着贵族教养的风气;她不指望他能改变这种习气,只希望他能看到越来越多底层人的不容易,从他们的角度出发思考问题,那才是真正为百姓们牟利。

  次日一早,天色刚亮。

  明仪起了个大早,周庭来时,明仪已经收拾妥当。

  两人一同用过早膳,跟罗管家说了一声,便乘坐马车出了门;随行了一队侍卫,浩浩荡荡离府。

  第一站,琉璃作坊。

  作坊内并未因为新年放假而静默,反而格外热闹,人声喧嚷,欢声笑语不断。

  “大清早的,他们就这么开心?”周庭撩开车帘往外看,一阵冷风席卷冷气冲来,与马车内放了火炉的温暖相冲;一冷一热的刺激下,周庭不受控制的打了好几个喷嚏才停下。

  明仪凑到他身边,拉下车帘,“听容嬷嬷和余香玉余嬷嬷说,年根下,工人们有了银钱,为了新年过的热闹些,都买了许多年货;想来是对未来有了期盼,这个年对他们而言是不同的,意味着他们的新生。高兴肯定是高兴的,有的人把孩子、妻子、父母都接了过来,人多了,自然就热闹了。”

  “是你给了他们希望。”他从未想到过这些,眼睛盯着的都是占据,别人的地盘,以及中原的局势。

  他没有明仪对底层生活之人的那种感触,心有悲悯不假,却无法感同身受;顶多是想让他们过的好一些,这些人都是他的子民,让子民过的好是他的责任。

  “准确来说,是我们给了他们希望。”她不会认为在一个混乱的地方,无法给她施展舞台的地方做这些。

  周庭护佑了整个西北,她拥有一份安稳的生活,不必为生计奔波;她才有更多的心思做更多的事情,若是一天天为了生计奔波,还在跟程家人拉拉扯扯,她顶多能保证惠及一方,而不是整个西北。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每个人都不可能单独完成一件壮举;皆需,天时地利人和。

  她正好有这份天时地利人和。

  “你呀。”说不过他,周庭满腔暖意的揉揉身边人的小脑袋,整个人放松下来,有一种想靠在她身上的想法。

  想要感受她的体温,想要得到她的拥抱,想要她的全心满眼都是他。

  她、老师、母妃给了他一个安稳的大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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