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膳,原本是想要批评宋清月的,结果非但没能批评上一句,反而夸了她不少好话,肃王殿下有点气闷。

  早膳用罢,宋清月突然道:“父王,儿媳有事禀报。”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沓纸来,肃王的双眼瞬间焕发出光彩来,挑起一侧眉毛,道:“跟我来书房。”

  “父王,我扶她过去。”李昭屁颠颠地搂住宋清月,扶着她跟在肃王身后走出去。

  小宁氏看傻了。

  方才宋三那小贱人从袖子里抽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王爷只略略瞥一眼就要她单独去书房里说话?

  在小宁氏有限的认知里,一个女子的价值全在家世、肚皮以及外貌上,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一个女人还有什么能叫家里的男人看重的了。

  小宁氏只能觉得大概是宋三的父亲要宋三给王爷带的信。

  她不服气地冷哼。

  宋三也就现在得意两年,等王爷上位了,瞧瞧她还能得意到几时!

  书房中,宋清月跟肃王父子俩解释这个扩音喇叭以及与之连接在一起的收音器是做什么用的,这里头的构造,和她需要的零部件等等。

  肃王听她说完,显然没听明白其中的构造原理,但这不影响他理解这东西的作用。

  “真能做出来倒是很有用。”他思量着说道,一个几万人的军队想要传达军令实际上是十分困难的,就算是用军令鼓、锣这些,也只能传达一些简单的指令。

  要是有个扩音喇叭让几万人都能听清他的战前动员演说那可真的是叫人振奋!

  “只是先试试看,也不知道材料能不能达到要求。”宋清月补充了一句。

  肃王笑起来,道:“咱们世子妃道是每次都这么谦逊谨慎。不用怕,做不成也不要紧。”

  “父王,还有样东西您看看能不能量产卖卖看。”

  于是她把手摇洗衣机的图纸拿出来,放在桌上。

  “这又是何物?”

  “洗衣机,用来洗衣服的。不一定比搓衣板洗得更干净,但一次可以洗一大锅。”宋清月解释。

  肃王轻笑出声,道:“你这小脑袋瓜里可真是什么都有。阿昭那儿可有人手能做出来?”

  李昭立刻答道:“可以。”

  肃王挥手:“那这东西就你们小两口看着办吧,本王就不掺合了。”

  宋清月将洗衣机的构造图拿回来,揣进袖子里,道:“是,多谢父王。不过父王,那个扩音器还有电池的零部件,我想亲自跟工匠们见一面说明一下……”

  肃王道:“那就等你把身子养好了,找一天吧,不着急。”

  “是,多谢父王。”

  从肃王那儿出来后,李昭直接把她带去了葆光殿休息。宋清月果然还是给他摆脸色了,倒是没闹,就是沉默着,身子朝里一侧,背对着他,自己睡自己的。

  李昭也不去缠着烦她,去前头做自己的事,每隔半个时辰就过来瞧她一眼,顺便端茶喂水,殷勤备至。

  中午又过来伺候宋清月用午膳,宋清月没胃口,就用鲫鱼汤炖蛋给她吃。宋清月似乎每次一生病就只爱吃这个,上头放上几块剔刺的鱼肉,再有一道芝麻油拌的菠菜,虽然简单,却能保证营养。

  宋清月是个理性务实的人,乖乖吃完李昭喂给自己的蛋羹,细细漱过口,问道:“殿下忙完了么?”

  “怎么了?”

  李昭心中惴惴,预感这事还没过去,娘子要跟自己算账了。

  “殿下昨晚……冲我发脾气,还把我弄疼了。”她阴沉着一张苍白的小脸陈述道。

  “我没控制好脾气,是我的错。”李昭立刻端正坐姿,今天认错倒是认得挺麻溜。

  她垂下眸子,叹口气道:“殿下,咱们……和离吧?”

  李昭呼吸一滞,整个身子都绷紧了。面上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他藏在衣袖里的手,却狠狠攥紧了。

  良久,他缓缓吐出几个字来:“不可能。”

  宋清月抬起眸子盯着他:“那把我休了?”

  李昭勾起唇角,讽刺地一笑,微微偏头盯着宋清月,眸光射向她时仿佛燃起的两把火,“月儿,伱不是也知道的么?这不可能。咱们不可能分开,这辈子都要在一起。”

  宋清月哼哼。

  就知道会这样,她也没指望真的可以和离回娘家,就是吓唬一下李昭,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

  其实她早上看孟玉妍闹那一出的时候就想到了,就算在夫家过得再不如意,她们这种性质的政治联姻,最终也只能一辈子都被捆绑着,离不了,逃不开。

  除非女方因为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比方说通奸之类的,只会被休弃,然后关进庙里去当姑子,或是干脆病逝。

  男方……男方不可能犯错的。

  男方永远不会有错。

  逃跑呢?一是不可能,从这布满暗卫的王府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再者,她一个人逃跑,将会是宋家全族的灾难。

  比起孟玉妍来,自己已经算是够幸运了,至少李昭现在还肯花时间花精力哄自己。

  李昭见她又不说话了,便脱了鞋,坐到榻上,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

  宋清月微微挣了挣也就不动了,反正反抗无用。

  她缓了缓,再次开口道:“我想去庄子上住些日子,咱们分开些日子。”

  “不行。”李昭想也没想就回绝了。

  “那总得给我个说法吧?”宋清月额角青筋在跳。

  李昭便笑道:“你想要什么样的说法?”

  “我想去自己的庄子上住几日。”她重复道。

  “刚才说了,这件事不行。”李昭亲着她的鬓角,语调依旧十分柔和。

  “为什么?你还怕我逃了不成?”宋清月不解,转头瞧他,却见李昭一脸认真地瞧自己,眉间还微微蹙着,她惊讶道:“你在想什么?我跑得掉吗!”

  她垂下脑袋,心灰意冷地道:“我还能去哪儿,我都想不出来我自己还能去哪儿……要不,你陪着我去庄子上住几日,散散心总可以了吧?”

  李昭想了想,道:“三弟、四弟马上要大婚了,府里事情多。另外户部的印钞机备用零件丢失的事也需要处理。过段日子为夫陪你去。”

  “算了!过段日子又是中秋又是秋猎什么的,朝里大概还要有大事要发生,你总有事要忙的。”宋清月恼道。

  李昭抱紧她,不住吻着她的头发道:“何必非要去庄子上,为夫每晚都陪着娘子,不好么?”

  “李大郎!”宋清月死死盯着他,磨着后槽牙,像只浑身炸毛的猫,“我警告你,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呢!”

  李昭垂眸思考半晌,破罐子破摔地道:“娘子借为夫那一百二十五万两银子,日后为夫翻倍还给娘子,可能消点气?”

  宋清月先是瞪圆了眼睛错愕地望着李昭。

  这……这狗男人竟然试图用金钱收买自己!

  “一百万两?我算你能活到八十岁,每晚一千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乘以六十年,两千万两拿来,日后你想睡谁就睡谁,我保证贤良淑德,绝对不再砸东西,也不跟你闹脾气。”

  “我想睡谁?我就想睡你!”李昭简直被这小女人气得头顶冒烟。

  一句话吼得屋外的下人们全都听到了,趴在屋顶上晒太阳睡觉的一只肥猫被惊醒,竖着耳朵四处望了望,撑了个懒腰,院子里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地乱叫,白嬷嬷掏出帕子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林万福也抹了把脸。

  屋里,宋清月翻了白眼,表示自己要休息了,请李昭出去。

  “为夫陪娘子午睡。”李昭死皮赖脸地跟着躺下去。

  见她再次翻身背对着自己,他粘上去,从背后将她圈进怀里,咬着她的耳朵:“月儿,原谅我好不好?”

  “原不原谅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不合你意了,你就要用强的,我反抗不了。”宋清月肃着脸冷声道,“我不哭也不闹,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不是因为我不生气!请尊贵的殿下滚远一点!”

  宋清月踹了他两脚,没踹动,只好闭上眼,用冷冰冰的背对着他。

  李昭抱她抱得更紧了,心里还委屈得要命。他昨晚打她屁股的时候根本就是收着力的,他要是真用力了,能一巴掌把人脊柱拍错位。

  而且,他还担着被祖母教训的风险,没去碰表妹,之前宋清月打算逃婚那么大的事他都轻易原谅她了。

  昨晚他是没控制好脾气,但也没必要闹到说和离吧?

  和离?做梦吧!和离之后她要干嘛?肯定想着要去大山窝窝里找七个美男轮流伺候!

  想起这事,李昭就觉得自己头顶冒烟,憋屈得要原地爆炸。

  盯着宋清月冷冰冰的背,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小时候父王教他训鹰的时候就说过,实在驯服不了的,直接弄死。

  从小到大遇见麻烦的事情他都是这样处理的,不听话的,就打听话了,不肯低头的,压着低头。

  他愣愣地看着怀里娇弱却倔强的人儿,他总不能,把她杀了……

  现在连娘子最爱的银子都不管用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消气。

  尊贵的世子殿下这辈子没遇见过这么让他抓狂的状况。

  晚上,宁越瑶的丫鬟檀香过来请李昭过去,被林公公挡在了门外。

  林公公客气地笑道:“檀香姑娘,你主子是不是真病,奴才不知道,不过世子妃是真的病了,昨晚一整夜都在发热,您说世子该在哪儿陪着?”

  檀香也知道会这样,她踟蹰着,商量道:“林总管,我明白。但我就这么回去,侧妃肯定会发脾气的。不如林公公您跟上次一样,去咱们玉笙居跑一趟如何?”

  林万福瞧她可怜,脸上似乎还有被打的巴掌印子,便道:“算了,我去里头跟世子说一声,你在这里等一等。”

  屋子里,宋清月给李昭说电磁感应呢。

  下午李昭办完了手头的公务,就像个浑人似的缠着宋清月说些乱七八糟的,宋清月不理睬他,李昭于是问起“科学”上的事。

  但凡说起这方面的事,宋清月总是不会拒绝的,他如今算是找到窍门了。

  宋清月用铅块、铜片、铜丝还有浓盐水做了一个简易的电池,把一块磁石悬在空中,当带电的铜线在磁石附近晃动的时候,磁石就会像被什么东西推了一下似的,隔空晃动起来。

  一开始李昭吓了一大跳,以为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随后宋清月跟他解释有电流的铜丝会变得跟磁石一样,带上磁场,实际原理跟两个磁石相互吸引或是相互排斥的道理是一样的,绝非是什么妖魔鬼怪。

  “反过来,磁石晃动的时候,铜丝中就会会产生电流。我以前做的发电机就是利用了这个原理。”

  李昭恍然大悟,一边觉得神奇,一边又觉得十分兴奋。

  宋清月就撑着脑袋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想开个科学学院,类似国子监那样的,专门培养这方面的人材。”

  “你要把这些都教给别人?!”李昭吃惊,在这个没有专利权的年代,传统观念都是敝帚自珍,有什么厉害的东西都是不能随便外传的。

  宋清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吃惊于李昭竟然问这总问题:“当然要教给别人!以后利用这些原理能够造出各种各样非常实用的东西。比方说磨坊以后就可以是电动的,再也不用占用河道了。更多的水资源可以用来浇灌农田,这样不好么?光靠我一个人,我哪里忙得过来?”

  这时候林万福进来,道:“殿下,宁侧妃那边闹着说头疼呢。芸香、檀香轮番来请了好几趟了,您看?”

  李昭听闻林万福当着宋清月的面提及宁侧妃脸色就不大好看,他陪着小心看向宋清月,宋清月脸上看不出一丝异色。十分平静地道:“把给我炖的血燕端去玉笙居吧,我不爱吃那东西,一股子腥味。”

  李昭见宋清月没借机赶他走,也没闹脾气,还给了台阶让他下,把自己的补品让出来。

  他把一颗提起的心吞回肚子里。

  林公公也松口气,他到玉笙居就可以说,世子把给世子妃的补品给宁侧妃了,这样在宁侧妃那儿他也可以交差了。

  林公公走了之后,宋清月没了讲课的兴致,亲眼看到李昭怎么糊弄宁越瑶的,自然而然地就会想:焉知他以后不会这么糊弄自己?

  继而又自嘲一笑,她又忘了,李昭不仅是老公,还是老板。

  可不能矫情,顺着他心思就成了。

  她怕了,可不想再吃苦头了。

  社畜是没有气节的,该认怂的时候要认怂。

  “怎么不讲了?”李昭挨着她坐下,从后头抱住宋清月。

  “没心情,不想说了。”宋清月冷冷道。

  李昭叹气,这是还没消气呢。

  ~

  玉笙居里,宁越瑶听说宋清月也病了就气得又要闹起来,以为是宋清月故意跟她对着干呢,林公公解释了半天:“侧妃,您消消气,是真的病了!不信您可以去问王府良医所!都有记录呢!”

  “真的?”宁侧妃将信将疑。

  “您还不知么?咱们世子妃身子原本就弱,生病是常有的事。殿下是想来您这儿的,奈何世子病着,他也走不开不是?这碗血燕原是世子妃的,殿下做主给您了。”

  宁越瑶哼了一声:“又拿东西打发我!”

  “这原本可是世子妃的份例!”林公公强调道。

  宁越瑶想想也是,燕窝这种东西都要提前泡发的,侧室都只有白盏吃,还是三天一盏。府里只有王妃和世子妃那儿才有血燕吃,也是一个月才有两盏血燕。这东西是真的精贵,南边小国进贡上来的,数量有限,一年就那么多。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以前连她祖母一年也都只能分到十几盏呢。

  想到李昭把原本属于宋清月的东西给了自己,宁越瑶还是挺高兴的,斜了一眼林万福,问道:“世子把血燕给我了,世子妃那儿怎么说?”

  林万福擦把头上的汗,心说宁侧妃这凡事都喜欢跟世子妃比的性子真是要命,肯定不能说世子妃无所谓,她不爱吃这个啊!他苦笑道:“能说什么,殿下的决定,世子妃还能驳了不成。”

  宁越瑶一听就乐地咯咯笑出声,想到宋清月那有苦说不出只能装着贤良大度的样子,她就高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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