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大周农学要术全集》天启二年万寿节典藏版现在预定都要排队了。

  宋清月也是个爱凑热闹的,特意坐了马车跑去科学学院的皇家书局瞧瞧“粉丝冲专辑”的盛况,却是连那条街都没能进得去——街上马车、轿子、行人塞得满满登登,别说王府的马车了,人都进不去。

  又过了一日,负责银行业务的墨韵突然回来,说银行里前几日忽然出现了一批新科进士想要借钱买书。

  “买什么书?不会是我爹弄得那什么万寿节典藏版吧?”宋清月眉梢高高挑起,都已经这么疯狂了么?

  墨韵无奈道:“是啊,大约是都想在陛下那儿露露脸,就算轮不上他们露脸,若是旁人买了,自己没买,事情更糟。毕竟都是新科进士,说得通。”

  宋清月叹口气,官场不好混啊,一百两不是小数目,她真怕老爹好心办了坏事。

  昭月银行不借,皇家银行定然也不可能借,那么这些进士会不会转头去借印子钱?

  这群进士,官还没当上,先欠了一屁股债,日后打算拿什么还?

  想想都知道,这事儿要遭。

  啧!

  宋清月笑道:“多谢你过来告诉我这些。”说着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只玉镯,套在墨韵手腕上。

  能在宋清月的梳妆台上出现的东西,必然得是镇店之宝的级别。

  墨韵觉得太过贵重,赶忙跪下道:“娘娘,奴婢过来告诉您这些可不是为了讨赏赐的!您给奴婢的已经够多了。”

  宋清月将她扶起来:“你与我既是主仆,又是姐妹,不必如此。就当给自己攒嫁妆。等你日后嫁出去了,可就没这么多好东西了!”

  “娘娘!”墨韵面上一红,嗔怪了宋清月一句。

  宋清月将她拉坐在身旁,低声问道:“说真的,出府做事这么久,就没有叫你看上眼的?”

  墨韵犹豫半晌,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

  宋清月安慰道:“我不逼你,不过呀,心里要是真有了人,千万别闷着,成不成另说,我先把把关。”

  墨韵笑着点点头,说道:“不说我的事儿,奴婢瞧着牛校长十有八九瞧上墨香了。”

  “怎么说?!”宋清月的八卦之魂忽然开始熊熊燃烧。

  “咱们银行门口不是有家卖鸭油烧饼的么?一到中午,牛校长就去买烧饼,买了还给奴婢跟墨香带。”墨韵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看上的是墨香不是你?”

  “眼神!老往墨香身上瞄呢!可奴婢觉得……墨香没瞧上牛校长。”

  “哦。”宋清月叹气,“那我就不掺和了。”

  墨韵哼了一声:“墨香眼光太高了,我瞧着牛校长挺好。为人正派,又心善,这是最重要的。”

  宋清月点头赞同,心里担忧着那些新科进士借钱买书的事,完全没听出墨韵话里话外的酸味。

  墨韵离开之后,宋清月立刻起身,从房间的角落里拉出一只精美的描金漆画匣子——装奏折的那一只。

  真是好久没打开了。

  她不想去宫里,主要是去了宫里就要被皇帝抓壮丁干活,宋清月不想无薪加班,而且这事传出去更是一桩麻烦。

  她先打了一遍腹稿,然后在草稿纸上大致陈述了一遍这件事,接着说了说自己担忧的原因,最后提了解决建议,请皇帝参详。

  写好草稿之后,又细细检查一遍,修饰一下词句,再认认真真誊抄到正式的奏折上。

  写好也就花了两刻钟的功夫,感觉倒是比直接去一趟宫里来的更省事!

  晾干后,她叫来秦吉福,让他跑一趟皇宫,叮嘱他直接将折子交到勤政殿。

  秦吉福到勤政殿院门外的时候,正巧遇上内阁几位大人出门来,他赶忙地低下头退到一边,几位大人原本一边走一边说话,从秦吉福面前走过去,也没人注意他。

  只不过吏部尚书吴阁老忽然嗅到什么,十分响亮地打了个喷嚏,还是正对着秦吉福打的。

  秦吉福本能地用袖子掩上口鼻,朝后一蹦。

  从前娘娘说过来着,所谓“病气”多数都是从口鼻眼倾入身体的,还说若是府中有人生了病,照顾他的人,要记得用多层棉布将口鼻遮住,以免被“传染”。

  可这么做,就显得十分失礼,好像他很嫌弃面前这位大人似的。

  边上另一位阁老刚想张口训斥,可看到秦吉福的脸,忽然想起这位小公公好像是晋王府的,从前在大殿下身边见过,便立刻闭了嘴。

  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老愣头青陆次辅,张口问道:“你是哪里来的,这么不懂规矩!”

  众人:……

  知道这位老大人什么脾气,秦吉福一点不生气,只笑道:“回大人的话,奴婢是晋王府上的。”

  “是么?还嬉皮笑脸的,大殿下府上的规矩是不是太松了?!”

  众人:……

  感情这位还没意识到这位小公公在跟他客气么?

  秦吉福也无语得很,收了收面上的笑,道:“大人慢走。”

  陆宗利皱皱眉,转身继续朝宫外的方向走,不过很快他心里又升起疑虑,陛下方才还说,莱州府和登州府对倭寇的伏击大获成功,抓到了至少几十个倭人。

  大殿下已经到达莱州了,正在审问那些抓获倭人,这次势必要给那些肝胆勾结外敌的大海商一个教训。

  既然大殿下不在京城,那么晋王府的内侍来宫里,难不成是晋王妃的命令?

  晋王妃让下人直接来找皇帝?

  他忽然想起之前晋王妃直接在勤政殿里睡觉的事情了。

  这个晋王妃,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他停住脚步,对几位同僚道:“诸位大人,你们先行一步,老夫想起还有事要跟陛下说说。”

  交代了这么一句,转身就回了勤政殿。

  其它几位大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纷纷打算装聋作哑,不去管这位新任的次辅大人。

  说实在的,这位没有眼力见还喜欢乱说话的毛病真是叫人头痛!

  偏偏人家现在变成次辅了,成为了大家的领头人。

  距离宋建鸣辞官也就一年吧,大家伙已经有点思念宋大人了呢……

  殿内,皇帝看到宋清月的竟然送奏折来了,很是意外。

  “她这是怎么了?摔着了?腿脚不方便?”皇帝狐疑地看着秦吉福,“那箱空折子给她那么些日子,一封折子也没给朕写过。她今儿这是怎么了?”

  秦吉福嘿嘿笑,心里知道自家娘娘就是懒得来,不想叫陛下您使唤来使唤去的,不过话不能这么说,只道:“长孙殿下调皮,娘娘平日光是看着小殿下别叫他出事就劳心劳力的,今日大约是累了。”

  想到才一岁多就满地乱跑的大孙子,皇帝的脸上立刻慈祥地笑起来,点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不错,那孩子跟昭儿小时候一样,不是个省心的,今儿回府的时候再去太医院带点提气补血的药材走。一定让老大媳妇好好保养身体,朕还指望着她再给昭儿添丁。”

  秦吉福嘿嘿笑着,这就跪下替自家主子谢主隆恩。

  皇帝低头开始看奏折,看到一半,陆宗利突然冲了进来,差点把皇帝吓一跳,奏折都掉在了地上。

  “爱卿折返回来,所谓何事?”

  陆老大人看着汪公公将奏折捡起来,交还给皇帝,皱了皱眉道:“陛下!陛下手中的奏折是何人所递?”

  皇帝的眼皮跳了跳,试探着问道:“爱卿为何有此一问?”

  陆宗利看向秦吉福,用质问的语气说道:“难不成是晋王妃送来的折子?”

  皇帝看着这个正直到有点不通人情的老臣,犹豫几秒,最后答了一个“是。”字。

  “陛下!上次王妃在殿中旁听,已经逾矩,陛下怎可再给她参政议事之权?难不成外头的传闻是真的,陛下要学玄宗皇帝?!”

  “混帐!”皇帝被玄宗两个字激得浑身竖起一阵汗毛来,“陆宗利,这话你也敢当着朕的面说?!这话叫昭儿听到了还得了!你这是要离间我们父子感情!”

  “陛下!臣不敢,只是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太祖立下的规矩,还请陛下给老臣一个交代!”

  “放屁!朕要给你交代?你算什么东西要朕给你交代?按照太祖立下的规矩,朕现在是不是要把身上这身龙袍脱下来,叫大哥回来当皇帝?!”

  “这……臣……不是这个意思!陛下息怒!”陆老大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捅了大篓子,心里也有点害怕了,赶紧跪下磕头。

  皇帝气得要死,一把将奏折扔到陆老大人头上:“给你交代?好啊,你自己瞧瞧看,老大媳妇都说了些什么。”

  陆大人趴在地上没敢动,于是皇帝又斥了一声:“看啊!朕许你看了!”

  陆宗利定了定神,总算直起腰,爬着捡起落在不远处的折子开始快速阅览。

  竟然是新科进士们想要借钱买书之事!

  这事儿的确值得重视!

  没当上官呢,就欠下一大笔债,你还能指望这批人做了官以后清正廉洁?

  皇帝瞧见陆老头的面色严肃起来,立刻感觉自己占了理,立刻理直气壮起来:“这么大的事,作为内阁次辅,你知不知道?”

  陆次辅低下头惭愧道:“臣……不知。”

  皇帝哼一声:“御史台都是吃干饭的,竟然没一个人上报!还没一个后宅小妇人有用!”

  陆次辅再次皱眉,犹豫再三,还是抬起头来,道:“陛下,老臣依旧认为,娘娘这般直接给陛下写折子,不合规矩!”

  “规矩?有些话你们不敢说,有些事你们不知道,朕被关在这皇宫大院里头就更不知道!就需要王妃那样的眼睛在外头,不然还不由着你们欺瞒?陆宗利,朕告诉你,朕的规矩才是规矩!朕就是要给晋王妃直接给朕送折子的权利!此事你莫要再说,退下吧!”

  陆老大人看了看皇帝,依旧不怕死地说道:“臣以为,就算晋王妃是陛下在宫外的眼睛,她也无权给陛下提建议。”

  他将奏折翻到宋清月最后的建议处,恭敬地将折子放到皇帝的桌案上,又躬身往后退几步,重新跪下。

  皇帝捏捏鼻梁,简直被这倔强的老头弄得没脾气,他笑了笑,不打算在跟这个说不通的老头儿讲废话,只应道:“行!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陆宗利松口气,站起来,躬着身子退出勤政殿。

  等陆老头退出去,汪公公是时候端来一盏今年的明前,笑道:“陛下有这般耿直敢说的肱骨,是因为陛下宽仁开明。”

  皇帝一口将茶水灌下,呼出心口的浊气,指着奏折道:“拿来我瞧瞧,老大媳妇到底说了些啥?”

  龙案太过宽大,够不着。

  汪公公绕过书桌将折子拿来,皇帝看后,嗤笑一声。

  不是笑宋清月,而是对陆老头口中所说的规矩嗤之以鼻。

  守规矩?守了规矩他李炟就坐不上这个龙椅!

  规矩?

  呸,他的规矩才是规矩!

  瞧瞧老大媳妇给朕出的主意多好?有那样的儿媳妇,摆着不用才是暴殄天物呢!

  隔日,皇家书局又开始预售两本数学书的合集,依旧是天启二年万寿节典藏版,售价就便宜多了,三十两纹银一套,还附赠一套全新的习题集。

  有过了三日,皇家银行更是推出了一套天启二年万寿节纪念币!

  据说上头刻着皇帝陛下的头像浮雕,这种纪念币有大有小,有金有银。

  其中最贵的价值十两纹银,乃是用半两银子做的外圈,半两金子做的内圈,边上用了锯齿状的嵌套工艺。

  而最便宜的,乃是用一钱银子做成的指甲盖大小的小硬币,价值一百个通宝铜钱。

  而这些纪念币,一律需要记名预订。

  有了这些稍微便宜些的选择,许多家境贫寒的新科进士纷纷转身选择购买这些纪念品,表表心意也就得了。

  印子钱哪里是那么好借的?

  到万寿节那日,宋建鸣托小谭公公将卖书的帐册转交给皇帝,就算是他今年给皇帝送得生辰礼了。

  看到账册上的数字,皇帝给乐得哈哈大笑,加上皇家银行售卖纪念币的所得,过个生辰竟然进帐了好几万两。

  话说回来,办个万寿节庆典,光是京城就花掉十万多两。万寿节乃是全国性的节日,其它府城还不知能花去多少。

  又要叫那帮贪官吃饱喝足,皇帝心里不爽啊!

  不过明年就有审计司了,就再忍一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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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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