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与道 第三百六十九章 宫本武藏

小说:枪与道 作者:庸手 更新时间:2022-08-04 04:55:52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吉田四野的手硬生生停住,满把飞镖叮叮落地。

  “你见过座敷童子?”

  无生点点头。

  “你接过他满天流星?”

  无生点点头。

  吉田四野不信,满把飞镖不见,手里忽然又多出一把短刀。

  “很好,你会变个法子来杀我了。”

  湖衣姬吃惊,“他的身手看起来很不错,你不怕他来追杀?”

  “我正希望他来追杀。”无生盯着、戳着吉田四野的手,“他若不来追杀,我就去打他屁股。”

  湖衣姬苦笑。

  石像般的人不会笑的,也很少说笑话,这好像是笑话,又好像不是笑话。

  吉田四野招了招手,咬牙大叫一声,“上他。”

  这就是命令,命令要简单、直接、有效,执行也要够彻底。

  这种道理他显然很了解,剩下的七八口剑忽然动了,箭一般射向无生。

  剑光飘动间,已到了跟前,一人大叫,“拿命来。”

  无生轻烟般飘起,剑光流云般飞动,紧贴无生躯体。

  湖衣姬凝视七八口剑影子般死死跟着,“他们就在后面,越来越近了。”

  无生点头。

  “我们能不能再快点?他们就在屁股后面。”

  无生轻烟般落到屋脊上,躯体忽然下沉,轻轻落到屋子里。

  这是家茶楼,老板吃惊的盯着无生,想上前讨个说法,双腿却在不由轻颤,不由往后退着。

  喝茶的人看见这种事,顿时变得鸡飞狗跳,四处奔走,茶楼里顷刻间变得安安静静。

  这个老板想出去,双腿好像不听使唤,他竟已贴着墙壁,动不了了。

  目光中流露说不出的惊讶、恐惧。

  无生忽然停在他不远处,“你好像是这家的老板?”

  老板点头,勉强挤出笑意,“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小的一定照办。”

  “那我要壶茶。”无生将湖衣姬缓缓放下。

  湖衣姬紧紧握住无生的手,脸色变得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

  “因为这里也不安全。”无生忽然盯着慢慢过来的老板,“茶叶哪里产的?”

  湖衣姬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句话,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悬疑?

  老板当然是笑着的,他将茶壶轻轻放在茶几上,深深鞠躬,“这是玉露,是京都宇治产的。”

  无生点点头,忽然又接着说,“你替我换个碧螺春。”

  他既不说出原因,也不说出哪里不好,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老板微笑点头,轻轻擦了擦汗,他面对无生,仿佛是面对强盗土匪,说不出的温顺。

  他轻轻将茶壶撤走,那双手并没有一丝轻颤,依然极为冷静而稳定。

  湖衣姬看不出这人的身手,却看出这人很稳定。

  她悄悄说了句,“你为什么要他换茶?”

  “我以前经常喝那种茶。”

  “那种茶是你家乡的?”湖衣姬微笑着。

  她并不喜欢将自己变成木头,女人要笑,经常笑一笑,一定会变得很美丽,很诱人。

  “是的。”

  湖衣姬不语,老板微笑着又走了过来,将茶壶放在茶几上。

  他倒了两杯茶,又深深鞠躬,“请慢慢享用。”

  无生点头,伸出手,一杯茶忽然飞了上去,空空洞洞的眸子盯着杯中茶水。

  湖衣姬愣住。

  她眼睁睁看见茶杯飘进手里,而他好像并没有做别的动作。

  无生忽然盯着老板,“这茶喝不得。”

  老板脸色变了变,他看了看茶水又看了看无生,“这茶为什么喝不得?”

  “因为这茶是凉的。”

  无生的手忽然动了动,那杯茶就忽然落到茶几上,茶水还是茶水,却已没有一丝热力。

  老板怔住,不信、惊讶。

  他倒出两杯茶,另一边茶热力犹在,茶壶也是滚烫的。

  这是件奇怪的事,不但奇怪,也极为可怕。

  老板将茶水倒掉,又满上,又深深鞠躬,“请慢用。”

  无生点头。

  他的手忽然又伸出,那杯茶又到了他手里,他又看了看,又说着,“这杯茶喝不得,茶水已凉了。”

  茶杯再次飞到桌上,那杯茶赫然又变凉了。

  “茶水冷了,喝了会生病,我绝不会喝冷茶。”

  老板傻了。

  他见过各式各样的高手,连无刀取的柳生氏高手,也见过几个,这种手法还是第一次见到。

  顷刻间用手上的力道将茶水变冷,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无生盯着老板,“你的茶水有问题。”

  老板脸上冷汗如雨,说着,“什么问题?”

  “这杯茶是你沏的?”无生眼睛忽然落到老板脸颊上。

  老板脸颊上每一根肌肉剧烈跳动,“是的。”

  “那你喝一口。”

  老板面如死灰,“我不喝茶水。”

  “为什么?”无生眼睛忽然枪头般盯着、戳着老板的咽喉。

  老板的咽喉剧烈抽动,呼吸似已变得困难,“因为我是卖茶的,卖茶的人天天喝茶,早就厌了。”

  “你情愿喝水也不喝茶?”

  “是的。”老板咬牙,微笑点头,又在轻轻擦着汗水。

  “我若是坚持要你喝,你会怎么样?”

  老板忽然后退了两步,“我会立刻逃走。”

  说到“逃”字的时候,他的躯体还没有离开,话说完,他竟已到了外面。

  湖衣姬怔住。

  这人身手想不到这么好,更没有想到的是无生顷刻间将这人身手活活逼的现出。

  她喘息着说,“这是什么人?身手好像很不错?”

  无生点头,“他是扶桑浪人中难得一见的高手。”

  “你好像知道他是谁?”

  “我不用知道他是什么人,他也许还会来找我们。”无生深深叹息。

  里面一间格子门轻轻微开,并没有人出来。

  外面街道上这个时候,忽然出来一个极为清秀的少女,手里提着个篮子,篮子里菊花美色正盛。

  她的笑意也很浓。

  湖衣姬眼睛静静的瞧着这少女,“她是什么人?”

  无生不语,空空洞洞的眸子已落到少女躯体上,雪白的衣衫嵌着鲜花朵朵。

  无论什么样的鲜花,岂非都无法遮掩少女那春天般动人的躯体?

  这少女轻轻的笑了笑,她的笑容仿佛是春天里的鲜花,美丽、可爱而动人。

  可是当她看到无生的时候,娇嫩、红润的脸颊忽然变得苍白,一双水灵灵的眼珠子忽然飘满了惧怕、惊慌之色。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紧张,双手颤抖。

  “你是什么人?”篮子里菊花抖动的仿佛是受到狂风玩命的折磨。

  无生轻轻将她扶起,并未言语。

  湖衣姬笑了笑,“你不必害怕,他是个大好人。”

  少女的脸颊渐渐现出红润,变得不那么惧怕,“我叫菊花,来送花的。”

  湖衣姬笑着凝视朵朵菊花,“你过来卖花?”

  菊花摇头,“不是的,我是来送花的。”

  他指了指里面那间半开的格子门,“就是里面的人。”

  湖衣姬笑着不语。

  无生眸子却盯着、戳着朵朵菊花,“你不是卖花的?是送花的?”

  湖衣姬苦笑。

  菊花鲜花般笑了笑,“是的。”

  “你送给里面那人?”

  菊花点点头,指了指那扇半开格子门,“就是那间。”

  “里面是什么人?”

  湖衣姬轻轻笑了,“是她的情郎,少女都喜欢将美丽的花朵送给情人。”

  菊花垂下头,脸颊上的羞红更加剧烈、凶狠,“他不是我的情人,他是一名伟大的剑客。”

  “是什么剑客?”

  “宫本武藏。”

  宫本武藏这个名字,仿佛也有种魔力,湖衣姬脸颊上的笑意,忽然消失,她看了看无生,很想知道无生会有什么反应。

  无生没有反应。

  岩石般脸颊上依然坚硬、冷静而稳定,岩石般没有一丝变化。

  岩石绝不会有改变的,他也一样。

  菊花轻轻抬起头,凝视着那扇格子门,神情变得说不出的敬仰、佩服。

  宫本武藏虽不是她的情人,但她无疑已将这人当做是自己的情人。

  湖衣姬凝视着无生,“你难道想跟宫本武藏决斗?”

  她只希望自己没有猜对,宫本武藏并不是个很有权势的人,可是他去很有名,他有名是因为掌中那口剑。

  那口剑杀人绝不是一般的快,绝不是一般的冷,绝不是一般的稳。

  无论什么人有了这口剑,都会很容易出名的。

  他也不例外。

  他出名并未得到满足,因为他还想进步,不停的进步,就是他一生最大的快乐。

  如果想得到这样快乐,就得不停的找别人比试剑,永无休止的找下去,这也是种病,进步的一种病,每一次进步都可以给他带来快乐、喜悦,但这种进步并不是时常能享受到的。

  正如无生的快乐,找到高手决斗,那种快乐,也并不是时常能享受到的。

  “你在里面等你。”

  格子门早已打开,菊花笑了笑,轻轻走了进去。

  湖衣姬凝视外面,眸子却变得说不出的忧虑。

  无生不语,石像般走了出去。

  湖衣姬紧紧跟着,一路上的恐怖杀手,已令她离不开他,也不敢离开他。

  她出来就到处看着,四处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手里提着篮子,脸上扬起笑意,有的手握折扇,到处看着,仿佛想找出满意的少女。

  七八个人已不见,吉田四野也不知到哪去了。

  格子门里传来了尖叫声,少女总是很脆弱的,无论是什么地方,都很脆弱。

  湖衣姬忽然转过身,就看到了菊花奔跑着出来。

  一张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篮子也不知道丢到哪去了,她手里却握住半截花茎。

  花茎已断了一截,花已消失,菊花紧紧握住那截花茎。

  娇嫩而柔软的手已被刺得流出鲜血。

  她出来就扑到无生怀里,躯体抖动的比弹棉花的玄还要剧烈。

  无生点点头,“放松点,你比别人想象中要坚强、勇敢。”

  菊花凝视着半截花茎,目光跳动更极,“他交个我这截花茎,就让我回去。”

  花茎并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湖衣姬看了看,叹息,“他为什么要你带回这个?”

  菊花勉强挤出笑意,“我看不出来。”

  湖衣姬凝视着无生,却发现无生正盯着菊花手里的花茎,出奇的盯着,他竟已被吸引住。

  她笑了笑,“你看出了什么?”

  花茎的缺口极为整齐、光滑,两个缺口几乎都是一样的。

  无生忽然凝视着菊花,“你进去以后,他就让你握住这朵菊花,是不是?”

  菊花点点头,“是的。”

  “他出剑砍掉了另一截?”

  菊花点头,目光惧怕之色更浓,“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静静凝视花茎,看不出里面的寻常之处,她松开手,交给无生,“你能看出点什么?”

  无生接过花茎,盯着两头的缺口,忽然指了指一边,“这一头是宫本武藏削断的?”

  菊花看了看缺口,才说着,“是的。”

  无生又指了指花茎的另一头,“这是谁削断的?”

  “这一刀是我家主上柳生石舟斋修剪下来的。”

  “他用的是剪刀?还是用剑?”无生出奇的盯着缺口,似已入神。

  “他用的是剪刀。”菊花垂下头,“他已多年没有用剑了。”

  无生叹息,“他的剑术也很不错。”

  菊花吃惊,“你看得出?”

  “是的。”无生将这截花茎交给菊花,“我不仅仅看出了这一点,还看出了别的。”

  菊花接过花茎,两头看了看,久久终于化作一道叹息,“你看出了什么?”

  “他们两人刚刚已大战了一场。”

  湖衣姬惊住,她看不出来,“他们两人并没有在一起。”

  “他们是没有在一起,剑招已到了一起。”无生目光又落到花茎的两头,“好剑法。”

  “谁的剑法要好?”

  “两个都很好。”无生忽然盯着格子门,深深叹息,“可惜他已走了。”

  菊花不信,“刚刚还在,他也许还在里面。”

  “不会的,他一定走远了。”

  菊花依然不信,慢慢的走了进去,拉开格子门,然后就彻底怔住。

  宫本武藏竟真的不见了。

  菊花慢慢的走了出来,显得很失落,“他真的不见了。”

  “你快点回去。”

  “我为什么早点回去?”菊花笑了笑,他指了指满天阳光,“阳光还未下山,我并不急。”

  “你家主上柳生石舟斋一定要等得疯了。”无生叹息。

  他很了解那位老人,这种比试的心情,实在是一件令他振奋、刺激的事。

  他的生命已不多,能令他振奋、刺激的事更少,他一定在后花园里,面对满园菊花,等着菊花回去,无论输赢,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喜悦。

  菊花点头,匆匆的奔向归程。

  湖衣姬笑着凝视无生,脸颊上泛起钦佩之色,“你怎知柳生石舟斋在家等得发疯?”

  无生叹息,“因为换作是我,说不定会溜出去了。”

  湖衣姬微笑点头。

  她已理解他心里所想,那种关乎着胜负的心情,岂非跟武田信玄一样?

  几年前的他为了战场上战势,他不惜抛弃了她,一人一马星夜兼程赶往战场。

  “你好像已了解到柳生石舟斋的期待了。”

  “是的,因为我有时也会期待。”

  她说到“期待”那两字的时候,目光竟变得说不出的寂寞、空虚、无助。

  有这种目光的女人,大都在夜色里忍受过漫长的孤独,独自在夜色里孤独无依,独自在孤灯下牵挂着另一半。

  无生很了解这种女人,因为在遥远的远方,正有个女人在牵挂着他。

  天边白云悠悠,轻轻飘走。

  湖衣姬凝视着无生,“你的家乡,是不是也有个女人在等着你回去?”

  无生不语。

  不远处一个人正打量着无生,嘻嘻的笑着。

  湖衣姬拉了拉无生的手,“老板居然又回来了?”

  无生点头。

  他忽然走了过去,停在不远处,“你居然又回来了?”

  老板点头,微笑,“这里又不是织田信长的府邸,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你呆在我边上,不怕我杀了你?”

  老板苦笑,“我离开你,说不定死的很惨。”

  “为什么?”湖衣姬吃惊的盯着这人。

  “我是杀手,杀不了你,就得在边上找机会杀。”老板笑意更苦,“若是找不到机会,我就死的很难看了。”

  “你杀人倒是很专心。”湖衣姬冷冷的笑了笑。

  “那只因杀人不能不专心。”老板笑了笑,“我们若不杀无生,就会被别人所杀。”

  湖衣姬叹息,不语。

  无论在哪个时代里,仿佛都有这种人存在,若不去杀人,就一定会被别人杀掉,生活对他们而言,就像是一把刀子,自己若不去握住刀子去杀人,那把刀子一定会去杀自己。

  他们同样也充满了无奈与不甘,却无法反抗,只能默默忍受着现实的残忍、恶毒。

  老板忽然掠向屋檐,远远的看着无生。

  湖衣姬笑了笑,“你为何不快点出手?然后回去痛痛快快潇洒一段时间?”

  “是的,可惜我还不想死的很惨。”老板摸了摸头,“我要等到最后的机会再出手。”

  “你等得到这样的机会?”

  “一定会有的,因为我很能等,别的人一定没有我能等,他们一定会出手,我就可以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你这法子好像很不错。”

  “这法子虽然很不光彩,却是活着的法子,只要杀了无生,还可以活着,即使不光彩,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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